第三十一章 爾虞我詐(1 / 2)

負責阻攔的鐵衛卻苦不堪言,好容易等林方生領會完畢,將視線轉移過來,看見襲擊的女子,方才奇道:「為何你也在此?」

那女子曾與林方生有過一面之緣,正是客棧之中,奉司華宮主之命前往邀請的那位傲慢女妖。只是這俏麗佳人如今容顏憔悴,全無優雅,只顧惡狠狠瞪他,卻讓林方生對這不知從何而起的惡感,頗覺無奈與好笑。

那女妖手提一條青藍色澤的長鞭,被四五名鐵衛阻擋,遙遙朝林方生一指:「若非拜你所賜,我家宮主怎會中咒?賊子,我定要取你性命救宮主!」

林方生卻怔住:「為何司華鈞竟會中咒?」這實在有些詭異了。

那女子卻仍是怒瞪道:「你這賊子,倒是慣會偽裝,宮主見過你後,次日便昏睡不醒,那血咒近身方可種下,除了你還有誰?」

除了我卻還有一人……林方生心中又是一陣刺痛苦澀,臉色亦是微微蒼白,袖袍之下,手指緊緊攥住。未再看她一眼,只道:「無需擔心,我定設法救他。」

那女子卻不依不饒,非要將林方生拿下,向宮主請罪。直至一名男子匆匆趕來,告罪之後,將她強行帶走。

林方生才嘆氣道:「司華宮主這位紅粉,卻有些難伺候。」

他本是自言自語,不料赫連萬城卻應道:「虎鯨性烈。」

倒叫林方生又一番驚嘆,這暴躁女子,原形竟是虎鯨,難怪拳頭快過心思。不由又想到……司華鈞品味,當真不凡。

言談間,他已隨師尊進入寢宮。此處屋宇華美,守備嚴密,明面上,一身冰寒煞氣鐵甲的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暗中護衛,更不知凡幾。

寢殿里側正是龍床,那海潮般蔚藍雲紗堆疊之中,有一五十出頭模樣的老者沉眠不醒,縱使未曾睜開眼睛,也天生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雖是沉睡,真龍之氣卻凝結龍形,龍身之上有一道黑氣束縛,無論那黃金龍如何掙扎,亦是擺脫不得。

寂靜大殿里,宮女內侍,皇後妃嬪皆悄無聲息,隨侍在側。

赫連萬城在陳將軍引領下,邁步到龍床邊,兩指搭脈,閉眼細細查探,不多時,便睜開一雙無喜亦無怖的雙目,冷靜道:「唯今之計,卻也只有強行壓制下去。」

周圍便響起輕輕嘆息,與些微啜泣。

陳將軍亦是緩緩跪地,仿若再支撐不住一般,拳頭重重往地上一砸:「莫非天道要亡我慶隆不成!」

赫連萬城卻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再度清冷開口:「此時放棄,為時過早。」

師尊普普通通一言,竟如驚雷般,將寢宮里一片頹喪之色,盡皆震散,再無半絲殘留。

離去之時,林方生特意放緩腳步,低聲問陳將軍:「陛下有幾子尚存,莫非無人可以即位?」

陳將軍眼中血絲未散,聞言又是愁眉深鎖:「並非無人可以即位,卻因人人皆可即位。」

他見林方生一臉疑惑,猜想修仙之人對俗世並不了解,便耐心解說,又道:「天子有意立明瓏殿下為儲君,卻尚未擬詔,就已……」

余下尚有四子,如今更是結黨營私,對那帝位虎視眈眈,全然不顧強敵環伺,一旦內亂,便是生靈塗炭。

凡間政權交疊,本是平常,林方生亦不愚笨,其中種種因果私利,稍加點撥即可領悟,一張白皙臉龐,卻是愈來愈不見血色。

赫連萬城便在宮廷回廊中停步,看向小徒弟,有相詢之意。

回廊外便是御花園,假山間怪石嶙峋,花叢下曲水流觴,卻是絲毫未感受到皇宮陰雲壓頂,依舊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圓。

林方生就見師尊清絕筆挺身姿,有如一桿長槍,將園中旖旎風光,亦是沖散幾分。

師尊一心求道,剛正不阿,如今卻要因他一葉障目,落下污名么?

林方生思緒紛亂間,就覺溫暖手指,落在臉頰上,赫連萬城又道:「方生,思慮過重,有害無益。」

他聽師尊說得嚴重,心中一凜,便咬了咬牙,行禮道:「師尊,請容弟子獨自行事。」

赫連萬城一雙冰冷雙眼,就如看穿心思、參透因果一般,靜靜注視片刻,頷首准許:「不可貿然。」

而後亦不猶豫,轉身隨陳將軍離開。

師尊視線移開之後,林方生方才覺松快些許。

又離了皇宮,尋了個安靜之處,心神放空,將神識竭力擴散開來。

大淵城方圓千里,人口百萬,又因天子仁德,與相鄰的妖界開放互市,故而氣息駁雜,難以辨認,倘若有心人要躲藏,十天半月內,卻是難尋。而那人只需等到天魔咒發動之日即可。

林方生在熱鬧城中閑庭信步,游玩一般,穿過市集,站在一座氣派恢弘的府邸門前,仰頭看那寫有寧字的牌匾。而後推門而入,那門房雙目呆滯,傀儡一般拱手迎接。

寧王府後花園,公冶明鏡一心求道,將這後花園也修得跟講道台一般,紅梅青竹,環繞著一座碧玉樓。

碧玉樓前有兩株蒼松,古老遒勁的枝干,搭出片綠蔭來,將那正緩緩西沉的金暖夕照,遮擋在外。

就有一人,長身玉立青松之下,背對於他。

一頭紫霞煙照般的長發,流水樣披散,在陰影之中,緩緩轉過身來。

天地之間光輝,亦跟著暗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