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不是……」博雅立即尋找友人的身影，入目的是青年栽倒在地的情景，「晴明！」

***

天皇聽聞東北驅魔一事後，對安倍晴明及其師弟麻倉葉王贊賞有加，特命兩人晉升為陰陽寮首。

源博雅再次坐在走廊的席子上拿著酒盞，旁邊是添酒的佑姬。

「晴明，你一點都不擔心葉王嗎？」

夏衍抱起手臂靠在廊柱上，他面前的酒未曾動過：「我要擔心什么？」

博雅遲疑了一下將酒盞里的酒一口氣喝干像是壯膽：「葉王可是奪取了麻倉家主的位置啊。」

「那是必然。」他端起酒盞，手指摩挲著素色酒盞的光潔邊緣，「麻倉家已經腐朽，而葉王並是不那樣甘心同那久遠的家族一同腐爛的人。」

「可是……」博雅小心的四顧之後才小聲地說，「我聽說……葉王他在攏陰陽寮的陰陽師。」

夏衍沉默地淺抿淺淡的酒液，以前覺得清淡的酒第一次有了嗆人的味道。

麻倉葉王是他的師弟，從他拜在賀茂忠行門下與他一起修行陰陽術以來摩擦不斷。

葉王被他欺負以後會回去用巧妙的言辭翻說給忠行老師聽，第二天他打開門絕對可以看見忠行老師派來的高階式神正在門外等候他，緊接著就是一場惡戰。

這樣的游戲他都有點樂此不疲，但是捉弄博雅是件更加有趣的事情。

他並不喜歡葉王，但也說不清楚那是什么樣的感覺，葉王太偏頗，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葉王從少年長成青年。

因為無法關閉靈視，所以葉王不停地強制聆聽他人的心聲。他越來越強大，同時更多的，質疑他是否是人類的留言漫天紛飛，連夏衍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直接念了封殺禁咒。

「……晴明。」博雅試探性的開口，等友人回答他以後才繼續說，「我聽說……外面有關於你的流言……說你是狐狸的後代……」

夏衍展顏一笑，上挑的鳳眼看上去像極了愜意無比的狐狸：「沒錯啊。」

「啊？」

「我的母親的確不是人類。」他拿起細口瓶給自己的酒盞添滿，「我的母親葛葉是一只有著美麗皮毛的狐狸。」

博雅沒想到他直截了當地承認了，不由探頭往他身後看去。

「看什么，我可沒有尾巴。」夏衍沒好氣地說。

「……哦。」

「……」

博雅趕緊挑開話題，夏衍陪他絮絮叨叨了一會神魔鬼妖以後看上去有些疲憊。

「晴明你休息好了。」博雅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直衣將頭頂的烏帽戴正。

夏衍也不留他，只是揮手讓佑姬去送他。

天色很快暗下來，他也沒有點燃燈火，只是靜靜地靠在廊柱坐在廊上。

「你知道我要來。」一個人在他面前坐下來。

夏衍沒有看他：「已經輪到我了嗎？」

借助昏暗的光線能看清葉王唇邊優雅地微笑。

「這個世界已經腐爛不堪，弱小的人類沒有存在的必要。」

坐在余暉中的葉王看上去有些凌厲俊美，不知道多少女子遞上過愛慕的和歌折子。

「別忘了，你還是血肉之軀。」夏衍看向他。

對面的葉王神色激動起來：「貴族之間爭權奪利，在平安京外到處都死因為疾病困擾的人民，如果人類毀滅的話，對他們來說也是解脫。」

「麻倉葉王。」夏衍連名帶姓的叫他，「你的理想很遠大，但是我不並認同。」

「如果，如果你幫助我，我們聯手是可以做到的！」葉王的神色變得狂熱起來。

他擺擺手：「我對毀滅人類不感興趣。」

「你是怕和源博雅的友情走到盡頭而不安吧。」

「我看上去像是不安嗎？」他反問，無悲喜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有建立了只有通靈人的世界，世界才能得到幸福。」葉王斬釘截鐵地說道。

夏衍微微挑眉：「通靈人？」

「陰陽師和那些能夠看見靈體的人們被統稱為的通靈人。」葉王為他解釋。

他淡笑著偏過頭，視線里是一株經年的紫藤蘿，上面還有一串遲開的紫藤蘿花：「葉王，人類很有趣，這個世界也很有趣，所以我不會幫你的。」

開玩笑，吃飽了撐著才玩毀滅世界，毀滅世界的boss都會被突然冒出的勇者打敗的啊。

葉王失望至極，被外界稱為「怪物」並敬畏著的師兄竟然還站在人類那邊，這讓他十分失望。明明已經被眾人害怕，為什么的還要站在他們那邊繼續保護他們呢？他覺得十分不解，但是安倍晴明本人卻不願意向他解說。

葉王站起來，連客套告辭的話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蜜蟲上前幾步跪倒在他面前，她的唇顫抖著囁嚅著。

「蜜蟲。」他溫柔地喚她，荼白纖長的手指與她白皙的頰邊擦過，「開放了這么久，很累了吧。」

蜜蟲的原身就是那簇不符合時令盛放的紫藤蘿花，因為他替她起了名字，所以蜜蟲一直那樣盛開著痴痴地等他。

「晴明大人……」蜜蟲低聲喊道，她匍匐在地上能看見月光下撒，自己黑的影子印在地板上。

「麻煩你告訴山吹，明天早上的早飯不用准備了。」夏衍對她說。

十二層鋪展開來的淡紫色華裳在月光下有些如流水般的光澤，她將身體再次伏低，回應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涌出然後滾落在地：「……是。」

***

那是源博雅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安倍晴明的人，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而他依舊風華正茂，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不為人所知的方術的作用，晴明依舊俊秀如同青年，仿佛時間想要刻上刻痕的動作在他面前都是徒勞。

穿著烏羽色朝服的青年站在回廊盡頭看著他，手里拿著檜扇，荼白的形狀極美的指輕輕合攏握住扇柄，他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看就走開了，博雅還沒來得及叫住他。

「真是的，又是使用了什么方術了嗎？」他嘟囔著重新踏上另外一條道路。

夏衍站在回廊盡頭等候上朝的博雅，他是來與他訣別的，葉王昨晚來下了最後的通牒。

自從那次召喚天照御神以後他的身體逐漸變弱，因為儀式只完成了一半，另外一半是他用代價換來的，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身體不好這點被他掩飾得很好幾乎沒有人察覺，連經常與他接觸的博雅都沒看出來。

[目標源博雅進入檢測范圍。]

至少也要與這么多年的友情做個煽情的訣別，他這么想著。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靈力也在增長，而他的身體卻逐漸變弱，所以這令夏衍很苦惱。就像是一只水杯，靈力則是里面的水，水不斷地增多，杯子卻在變小。水就會溢出杯子，不停流失。

一旦陰陽師的靈力流失，他的生命也就意味著走向盡頭。

所以葉王完全沒必要那么怕他嘛，夏衍攤手表示搞不懂師弟在想什么。

和博雅遙遙一瞥，他轉身離開，就這樣已經足夠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葉王看著陣法里因為封印術而面露痛苦之色的師兄安倍晴明有些不解：「你為什么不反抗。」

「……想讓……咳咳、咳。」夏衍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繼續說，「我出來再揍你一頓嗎？」

「……哼！」葉王輕哼一聲，加快了封印的速度。

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著那個站在眾陰陽師之前的有為青年說：「葉王，夜路走多小心遇鬼。」

葉王抬手阻止身後的人想要念咒的動作。

封印陣中的青年氣若游絲，葉王就那么看著自己的師兄逐漸闔上雙眸，在他最後閉上那雙漆黑的瞳眸之後，只剩一句話在空中回盪。

「葉王，他年若再見，我一定會把你揍回娘胎！」

作者有話要說：紙御幣：就是大家見過的巫女拿著的紙拂塵。

御神女唱的歌詞是紅花ノ乙女唄，把歌詞改了改，各位大大們可以自己拖來聽聽qaq

圭衣，是多層衣，層數不限，多的達1820層。小圭是套在表著外面的一種輕薄透明的服裝，這種衣服選用的顏色與表著不同，而通過小、輕薄的質地約略能透出些表著的顏色，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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