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顏再怎麽哭泣,老太太都只是閉緊了一雙枯皺老眼,青衣布衫坐在大椅上,許久之後,慢慢開口。
「如果宋小姐要進我韓家的門,只有偏房。」她抬手制止住韓燁的聲音,「燁兒你也別鬧,娘打不動你,娘只有一句話,你若是休了翠秀扶正別人,就等著替為娘屍。」
「為娘說得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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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得了名分,卻永遠失卻了丈夫的心。
多少女人,占著正妻之位,在夜里數到天命,直至月朗星稀,朝霞破空,都換不回夫君的一個回顧?
韓囡囡初來繁華帝都,走入陌生父親的廳堂,面臨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
她眼看著,姨娘因為委屈做妾,更得了父親十二萬分的心疼和愛護,從此之後,宋依顏始終是專房之寵。
宋依顏曾經是太守千金,自然行為舉止都十足大家閨秀,但凡有北周上層貴族之間的聚會,韓燁都會帶宋依顏出席。
而宋依顏性格柔善,常常接濟四方貧苦人家,在街坊鄰里間很有聲名,在許多人眼里,只知道韓家夫人是那位氣質純凈,與世無爭的宋依顏,而不知道還有個正室夫人翠秀。
出門的時候,宋依顏一身華貴素裹,身後三兩個丫頭也有彬彬有禮閨秀風范,而翠秀一身羅布衫,面帶萎頓憔悴,走出去沒有人會認為她竟然是一位堂堂都司的妻子。
外人都認為姨娘才是正室,母親也就漸漸不再出門了。
然而母親畢竟是正室,韓燁再怎麽寵溺宋依顏,每個月總會有一天留宿在翠秀房中,二人相對無言,再也尋不回曾經的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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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花市燈如晝。
宋依顏帶著韓茗兒坐在馬車里一路在大街上搖搖晃晃,帝都中心東西橫向裂過一條波光浮動的大河,正是一時春好時,韓茗兒興高采烈的坐在宋依顏懷里探頭探腦。
轎簾掀開了一半,馬車經過處,有人回頭略帶驚艷的目光看向宋依顏娜的身姿和面孔,宋依顏微微一笑,羞澀的轉過頭去,卻並不將轎簾放下來。
「娘,那個小兔子燈好漂亮!」
「娘,看有人在河上放燈花呢!」
「娘!你看那盞燈,好像龍一樣!娘!娘!」
宋依顏含笑撫摸著女兒柔軟的發絲,牽著她走下馬車來到一處燈花鋪子,柔聲說,「茗兒乖,你也來放一盞荷花燈吧。」
明黃簽紙,拿在手里有種薄薄的脆弱感,宋依顏握著女兒的手在簽紙上寫了幾個字,折好放入蓮花燈,順水流去。
「娘親,你寫的是什麽呀?」
宋依顏微微一笑,親親女兒的臉蛋,「娘親希望茗兒日後,能夠青雲直上,前途無量。」
韓茗兒拍著手開心的笑啊跳啊,仰著腦袋看那蓮花燈如同流水一般蜿蜒而去,輕輕觸碰到河水中間一朵正在盛開的睡蓮,便打了個旋兒之後飄遠了。
幾根雪白的,細膩修長的指頭,伸入水中撈起那朵被碰傷的睡蓮,瞬間被荷花燈照亮,在曲水上浮光朦朧。
韓茗兒拍擊的小巴掌停住,張著小嘴呆呆的看著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