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絡睫毛動了動,漫不經心的看過來。
饒是遙遙看過皇帝,江采衣仍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克制住自己不要被這絕世美貌繞花眼睛。
北周的皇帝陛下支著下巴斜倚在床頭,他穿著隨意,緋色衣衫低垂,在青帳之上投出一種浮花一般的清雅淺淡。
江采衣慢慢走上前去,越近,就越難以呼吸。
烏黑的長發從蘇綉錦被喜榻上鋪散開來,周圍一片鮮紅艷麗,那個身影在一剎那,讓她想起了極其艷麗,中間盛開著漆黑花蕊的鮮紅的牡丹。
美色傾國,仿佛能奪魂攝魄。
沈絡笑了笑,望過來,面孔在飄渺香煙中有絲模糊,他的襟口扣得很松,鎖骨驚驚露出來,玉一樣潔白,那嘴角紅的仿佛血薔薇,眉目之間卻有一種仿佛從骨子里透出,接近於傲慢的高貴姿態。
這樣的一個美人,便是她江采衣今晚的鬼門關。
江采衣走上前去,直直跪在地上!
帝王饒有興趣的揚起眉角,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她的面容驚到,只是口吻平靜的陳述事實,「你不是朕欽點的昭儀。」
絲絲冷意從地上直透膝蓋,江采衣並不接皇帝的話,只是磕頭,「臣妾江采衣,晉侯嫡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代桃僵是明擺著的事情,江采衣繞過話頭強調她自己的身份────晉侯嫡女。
────你封的昭儀是晉侯嫡女,我就是晉侯嫡女。
沈絡輕笑出聲,也不叫她起身,滿目都是嘲諷,「堂堂一個晉侯府,也能送錯人?」
他笑,「拖下去,杖斃。」
然後沈絡起身,完全沒有興趣和江采衣兜圈子繞彎彎。
「皇上!」
江采衣膝行幾步,擋住了沈絡的去路,她的手抓在帝王的寢衣衣擺上,目光黑漆漆,仿佛跳動著火焰。
一種微弱的熱度,從她手心傳上,沈絡垂下眼睫,看著她緊抓不放的手。
「臣妾知道,皇上屬意的人是妹妹,可是……妹妹入宮之前突發重病,爹爹慌亂無法,才叫臣妾頂替上的。」
江采衣嬌柔的慌聲叫道,身子好似無力支撐般一軟,撲倒在沈絡足前,哀哀輕泣。
這句話一出,就是將所有罪名往晉侯身上推,就是死,她也要拉個墊背的。
江采衣淚意楚楚的抬頭,望進沈絡的眼眸。
「妾身之所以膽敢冒險犯這欺君大罪,是因為……」她一個哽咽,更緊的抓住了沈絡的衣角,「是因為,因為臣妾早已傾心於皇上,思念了皇上好多年啊!」
不待沈絡發話,江采衣已然哭的梨花帶雨,面孔蒼白,毫無血色,卻看起來有種令人恨不得好好憐惜的脆弱。
仿佛,一碰,就碎了。
「九年前,妾才十歲,在曲江河邊放花燈,那個時候偶然看到了陛下……」
她仿佛陷入了甜美的回憶,「上元燈節岳陽樓上,皇上在曲江采了一朵睡蓮,豐神俊朗,長身玉立,采衣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是的,她記得清清楚楚,至今不曾忘懷。
韓茗兒是多麽心醉沈迷,有多麽削尖了腦袋想要入得宮門,這些年她都一清二楚。
九年前韓茗兒入迷的那一幕,她更是看的明白,不僅如此,她還發現了韓茗兒沒有發現的東西。
比如說,皇帝在凝視丞相大人時的眼神。
江采衣於輝煌燭火中緩緩起身,再深深拜下去,似乎正處在杏花枝頭盛開的上元燈節,「妾擬將身嫁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