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 / 2)

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119 字 2021-02-25

當然,張鴻遠不是大智若愚之人,但有時也確實有那么一點超然風度。就在劉瑞芬醉心於自我感情玩味之時,一件意外之事把張鴻遠扯了進去。

張鴻遠沒想到周小梅會走進衛生所。自打離開大隊部,周小梅身上神秘而迷醉的光環從張鴻遠心中消失了。周小梅生了兩個女兒後,身子更加豐滿,皮膚更加了,那是一種令成熟男人覺得過於熟悉、甚至近乎煩惡的誘惑。

一個成熟的男人不會迷醉於近乎的誘感。

「遠小叔,你能不能回大隊,幫幫凌雲?」小梅以及其謙恭的口氣問道。

張鴻遠沒有想到周小梅提及這種請求。為什么?是劉清虎賬務上出了問題?還是他們之間鬧了矛盾?不過,不管什么情況,張鴻遠覺得現在整r沉靜在葯的清香和酒味的氣味中感覺非常之好,因而也就沒有重新回到大隊部,進入事事非非的圈子中的想法,於是他推辭說:「清虎年輕,腦子好。我上了年紀了,不如他,年輕人g吧。」

周小梅聽出了張鴻遠的意思,知道他對重c財務大權並不感興趣。但她知道這位老先生的脾氣,她說:」清虎的腦子好,可以說是好的過頭了:亂報費用、胡設科目、賬務關系也不清楚,報表送到公社,老是出問題,不是這不對,就是那不對。凌雲非常著急,前兩天……這事誰也不知道,凌雲悄悄請來了公社的副組長查了查帳,查了兩天,看出不少問題,可是賬務沒法處理。副組長說:『這種一團糟的賬務非得請一個人處理不行。』我說:『誰,在哪里?』副組長說:『就在你們村,姓張名鴻遠。』我一聽副組長推薦你,我說:『這我也知道,可就怕遠小叔不出馬。』副組長說:『那就來個三請孔明。』我聽了副組長的話,這就請你來啦。這叫一請,如果您不答應,咱就三請四請,遠小叔,答應吧……」

周小梅吹捧張鴻遠的話並沒有發生多大的作用,那充滿無限溫潤柔美之情的話語,能打動別人,但未必能打動張鴻遠的心。但張鴻遠畢竟還是有一定影響的人物,周小梅所說的副組長,名叫付雙成,公社財經組組長,是張鴻遠的好朋友,在這種關鍵時刻,付雙成力薦張鴻遠,未必是他處理不了他查出問題所涉及的賬務,十有是借機施加壓力,力爭張鴻遠能返回大隊部。張鴻遠明白了付雙成的用意。

「這是凌雲的意思,還是你的主意?」張鴻遠心中有些猶豫,試探著問。

「是凌雲的意思。」小梅肯定地回答道。「他讓我探探你的口氣。現在清虎哥去石家庄還沒回來。劉常新還不知道公社來人在查賬。這些事凌雲不好直接跟你說。」

張鴻遠心中有底了,於是,下午他就來到大隊部會計室開始了工作。

的確,劉常新雖然斷不了到大隊部打探打探情況,但張鴻遠已受命查賬的消息,他可是一點點都不知道。周小梅將查賬之事捂蓋得非常嚴。張鴻遠連續工作了兩個晝夜,問題已基本澄清,大隊召開了緊急會議,這時劉常新才知道張凌雲向劉清虎下了手,劉清虎慌了手腳。

劉常新與劉清虎同是里頭溝人,又是剛出五福的同姓人。劉清虎比劉常新大兩歲。劉清虎手握一村之財權雄心勃勃。劉常新是一坑的隊長虎視眈眈。倆人地理天時占盡,結成一個堅強的同盟內應外和,企圖推倒張凌雲。張凌雲早已d悉二人的企圖,在紅土崖這個不足千人的小村子里,每個人的心思彼此幾乎了如指掌,誰與誰幾乎無秘密可言。劉常新和劉清虎也知道張凌雲有所堤防,但,他們沒想到張凌雲會抓住清虎不在之機會,從最薄弱的防線展開反擊。

有氣魄的政治家,擊敗政治上的對手,最有把握的辦法就是從政治綱領、方針和政策上勝過對手。

但農村人的斗爭方式,則是從對手個人問題上入手,抓住個人問題,搞垮對手。這也是最無能的政治家的把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欲使人變得脆弱。張凌雲早已看到了劉清虎的弱點。張凌雲抓住了劉常新和劉清虎脆弱的環節——經濟問題入手,從而利用張鴻遠老練嫻熟的工作手段,很快查實了賬務上的問題,並作了基本定x。

劉常新悄悄離開村里,前往石家庄尋找劉清虎商量對策。

當劉常新出現在劉清虎面前,劉清虎大吃一驚。

劉清虎已購買好了花生、粉條和白面,正准備動身,正在計算這批貨物回去倒賣之後能賺多少錢,劉常新給他帶來了不幸的消息。

「有些什么問題?劉清虎急切地問。

「什么問題?你回去問問你那寶貝姐夫吧。姐夫查小舅子,好!千古奇聞。「劉常新yy怪氣地說道。

「什么?」劉清虎一聽是張鴻遠查賬,就坐不住了,木頭炕沿邊上,仿佛突然生出了釘子,扎得他難受,於是站起來,在地上轉起圈子來。

劉清虎的拜把子兄弟,黑臉膛子余安慶說:「老弟,你慌什么,自己的姐夫還能不關照關照你?」

「嗨——」劉清虎的頭搖成了撥浪鼓似的,說:「好我的哥,你不知道,我們姐夫小舅子表面是親戚,實際上是水火不相容。當初,是我把他從大隊部攆出去的,這回可是栽到他的手里了,他會關照我?對,他要關照我?他才是我的小舅子,呸!萬惡的張鴻遠,我老子當初怎么看上這么個鐵石心肝的人!」

劉常新和余安慶望著煩躁不安的劉清虎微微發笑。劉清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過分了,臉上泛起了潮紅,額頭浸出了細小的汗珠子。

吃過午飯,余安慶去煤管局去要運煤計劃指標,辦理出車手續去了。劉清虎和劉常新抓緊時間,商議了半天,沒有一個好辦法。晚上,余安慶回來了,手續辦妥了,汽車開到了家門口。等著先安頓好劉常新睡下,劉清虎和余安慶將四百斤面粉藏在駕駛室座位下,將五十斤花生藏在了備用輪胎中間,還有四十斤粉條,捆成五捆裹在用來生火做飯的秸桿中間。

次r三更天,余安慶的老婆早早准備好了飯,三人吃了飯,便上路了。天s朦朧之際,順利通過了地區糧棉油管理站。中午飯沒顧上吃,每人吃了一塊面餅充充飢,下午三點便順利通過了出省棉油管理站,這是走出河北省,進入山西省的最後一個檢查站,余安慶和劉清虎的心終於落地了。

偷運糧食的心落地了,但汽車一進紅土崖,劉常新和劉清虎不知如何對付張凌雲的心又懸起來了。以毒攻毒,恐怖威嚇;登門認錯,送禮消災,能想到之辦法都想到了,都不算盡善盡美,二人一籌莫展。

回村的第二天上午,劉清虎想去大隊部上班,但覺得缺乏上班的勇氣。不過呆在家中又坐卧不安,焦躁無奈。悄悄偷運回來的白面、花生和粉條鎖在東配房又怕人發現,想盡快賣掉,可又沒有心思。

天幕沉沉,秋雨綿綿。整個蛇竄溝籠在初秋的雨霧之中,不知是雨霧在村中,還是村子在雨霧中。劉清虎家東邊的黑渣坡上的高音喇叭里,劉光明在報道十一次黨代會的消息,念完公報又念報告,念完報告念評論。

劉清虎在屋里氣沖沖罵道:「這個睜眼瞎,什么時候斷了氣,一大早嚼不完的蛆,是吃撐了,還是餓瘋了?劉家祖宗哪輩子沒有做好事,出了這么一個馬p精?」

劉清虎剛罵罷,就聽劉光明說道:

祖國山河一片紅,

革命形勢要跟緊。

跟著領袖華主席,

革命路上……

突然,喇叭里沒了聲音,停電了,院子里終於出現了劉清虎所需要的寧靜。

這時聽得大街門「吱哐」一聲,院里傳來了一個人的咳嗽聲。劉清虎心煩意亂,沒想到走進來的人是張鴻遠。

恨不能將張鴻遠撕成了碎片的劉清虎,此時卻異常恭順地對著神態自若、神情優雅的張鴻遠問道:「姐夫,你,怎來啦?」

張鴻遠平淡地說道:「兩條腿把我抬來啦。」

劉清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他應該在張鴻遠一進門就送一頓臭罵,或至少應該來一個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給一個下馬威,可是,他卻恭順地同他痛恨的人打了招呼,這真是事與願違呀,劉清虎的臉頓時漲紅了。

張鴻遠從容地坐在炕邊,掏出煙袋,裝好煙,點燃,又吸了幾口,也沒有回答劉清虎的問,而是以長者慈善的目光望著劉清虎。

劉清虎覺察到了自己的莽撞,於是調整了一下沖動的情緒,坐在了縫紉機旁邊的高凳上。那個高凳張鴻遠非常熟悉,是大隊部會計室公用的凳凳,一般人家不會有那種凳子。

「我能怎樣?我倒想問問你想怎樣?」張鴻遠以極其平靜的口氣說道。「你和劉常新搭架起來,告張凌雲亂花錢,瞎指揮,作風不好。可是證據在哪里?打虎不死反傷自己,你出差不在家張凌雲叫來公社老付查帳。你塗改發票,虛報旅費,私自下帳不經領導簽字;劉常新五次購買材料不入庫,你就擅自報帳,這些事情你心中有數沒數?進山要尋出山路。現在事件已擺了出來,張凌雲雖然定了x,但拿不准如何處置。你現在卻呆在家里,一不爭取主動,二不尋找出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要怎樣?」

劉清虎心中不由一陣慌亂。他沒想到張鴻遠對他和劉常新與張凌雲之間的糾葛有如此明了的看法,沒想到張鴻遠會如此准確地掌握他的內心活動,更沒想到張鴻遠登門是為了提醒他,救他,而決不是有意報復他。

「那你說我該怎辦?」劉清虎為了掩飾自己的惶恐不安,故意反問張鴻遠。

張鴻遠說:「有三條辦法:上策是離開大隊部。張凌雲身邊沒有了威脅,自然會不了了之;中策是主動認錯,爭取坦白處理;下策是對抗到底。按照張凌雲的脾氣x格,你走上策,最妙,既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能保全雙方面子,所以,最好是跳出是非圈子,暫且爭取一個息事寧人的局面。「

劉清虎仔細琢磨著張鴻遠的每一句話,心中漸漸有了主意,表情也平靜了下來了。不過他沒有對張鴻遠的分析和建議表示贊同和認可,當張鴻遠的話音一落,便憤憤不平地說道:「隨你們的便,愛查什么查什么,愛怎么處理怎么處理。我劉清虎勤勤懇懇辛辛苦苦為大隊工作,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能對得起世人,更對得起黨和政府。我是黨員,我個人水平不高,財務帳上有漏d,也清楚。手續不全可以補,多報、錯報了帳,可以糾正,知錯改錯,總不能不分清紅皂白,一g子打死人。張凌雲,他,也不是手腳g凈的人。人太絕人,那就走著瞧,我不怕!」

張鴻遠見劉清虎態度強硬,便不再勸說什么,話不投機半句多,走吧。

劉清虎見張鴻遠起身要走,便從鋪櫃里拿出兩合大前門給張鴻遠,親切地說:「姐夫,給我姐姐捎回這兩合煙。」

張鴻遠莫名其妙地望望劉清虎。劉清虎臉上泛著平靜的笑意,張鴻遠心弦一動,似乎明白了什么,接住煙,出了門。'

然而,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使張鴻遠爽快接過劉清虎送給他的兩合上等煙,誰也說不清楚。那么張鴻遠是不是明白劉清虎的用意?或者說劉清虎本來就沒有什么具體用意?誰也說不清。但,張鴻遠與劉清虎在某些方面確實存在著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悟x和默契。

時隔半月,張鴻遠被叫到大隊部,張凌雲安排他回會計室做會計主管。劉清虎和劉常新離開村里去礬石廠當工人去了。

時隔三年,張鴻遠重回大隊坐上大隊會計主管的j椅。三年前憤憤離開大隊部向畜牧股走去的心情仿佛剛剛從胸間抹去。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人世變幻又何必三十年間,三年又何嘗不可呢?!還是那把吱吱扭扭的椅子,還是那張掉了漆皮的桌子,還是面對嬌柔溫順的周小梅,只是周小梅已不是三年前的純情可愛的少女,而是依然豐艷動人,但卻增添了一些身為人母、身為的女人特有的倦怠和散懶。

自然,張鴻遠的心中會產生勝利者所具有的榮耀和喜悅之情,但,這些感受是極其短促的。年過五十的張鴻遠把個人得失已看得非常淡薄了,真正讓張鴻遠暢暢快快地舒了口氣的事,是一個月後將女兒建英安排在學校,這才是喜在臉上樂在心中的事。

建英當小學教師是當之無愧的。這其中有兩個因素:首先,論容貌品x、文化功底、家教,在紅土崖這個小村子里來說,建英可謂是萬綠叢中一枝花,一枝獨秀呀。這是建英擔當為人師表重任的先決條件;其次是張鴻遠個人的影響。張鴻遠家教嚴謹、一向重視培養孩子們,要求他們上進,這也是別人不可比擬,也無法抗爭的。

建英成了村里人議論的焦點,自然也成了家里人關注的重點。弟弟們以自己的姐姐成為一個教師而自豪,不斷地在四板小、丑旦、小翠們中間誇耀。張鴻遠也不斷地提醒和訓導建英,生怕建英有失師道尊嚴。總之,張鴻遠家洋溢著喜慶與歡樂的氣氛,偶爾能聽到張鴻遠那久違的爽朗的笑聲了。

可是,就在過了國慶節不久,一天中午建誠過了午飯時間都沒有回家。下午建英問校長——也就是建誠的班主任老師高豐時,高豐說建誠上午就沒上課。

張鴻遠全家震驚了。建誠失蹤了。AK小說。。

第十九章:為自由建誠出走,戀親情反做逃兵。公公兒媳大鬧,氣倒丈夫兒子。j四為黃杏守護那一次撫摸的永恆……

第十九章:為自由建誠出走,戀親情反做逃兵。公公兒媳大鬧,氣倒丈夫兒子。j四為黃杏守護那一次撫摸的永恆……

建誠像爭出樊籠的小鳥,自由自在在向東北方向的崇山峻嶺奔去。

渴望自由、渴望獨立自主的生活天空。這個美麗的夢一般的幻想鼓舞著他,向東北方奔去。當然,建誠不知道,自己奔赴的不是自由的天堂,而是一個能給他帶來一點寄托和安慰的嘗試。但他無所顧忌,決心要離開學校,離開家,離開熟識的生活。

建誠對他崇拜的班主任高豐失望了。

建誠是高豐的得意學生,高豐是建誠心目中崇拜的英雄。高豐畢業於市師范學校,雖個子不高,其貌不揚,但儀表整潔,口才非凡,寫一手狂草,大有馳騁中原大地、氣吞太行之勢。然而,高豐今天辦農場種土豆,明天建工廠搞「五四零六」「九二零」「糖化飼料」。最終工廠沒辦成,只好讓建誠領著一幫五年級的學生飼養兩頭體瘦毛長的黑毛豬。

最讓建誠失望的是,高豐老師陷入了失戀的苦惱中。高豐迷戀著民辦老師蘇小欣。蘇小欣那高挺豐碩的r峰,有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輪廓,即使再寬大的上衣都無法掩飾,那是一道非常讓人驚心動魄的風景哪。高豐與她熱戀著。蘇小欣在高豐的輔導下成功地考進了市師范學校後,與高豐斷絕了戀情,高豐開始酗酒、發脾氣,跟老師們吵架,責罵學生。有一次,無緣無故訓斥了建誠,深深刺傷了建誠的心。

建誠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亦趨向成熟,就在前幾天的一個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依在東林嫂嫂的胸前,漂亮的東林嫂嫂像可親的情人似地攬著他,興奮之中,建誠夢遺了。建誠感覺到了女人r體的誘惑力,也多少懂得了女x在男x生活中不可取代的神奇力量,但,這些膚淺的感受無法解脫他厭學的苦惱。

而且,建誠與父親張鴻遠的對峙所帶來的苦惱,遠遠勝過了對老師的失望。父親在他的心中,是神聖的至高無上的,而且大有高處不勝寒之感。建誠除了對父親敬畏、疑懼和戰栗之外,剩余的只有躲避。家中還有什么呢?建誠想坐在桌旁讀一,p股未坐穩母親就喊著讓挑水,接著又是父親的責罵。建誠中午不睡覺,給兔子打草,剛一進門又會惹得父親恩賜一回訓斥。家中失去寧靜和溫暖,失去自由的棲息和獨立的夢想,家還有什么依戀呢。

建誠依然出走了。

秋風從西北方吹來神秘的涼意。蒼野仿佛有無數庄嚴高貴的使者為人們撒播著喜悅與憂郁、苦惱與幸福……啊,誰能說出到底大自然有多少可以差譴的使者來到人間?到底大自然為什么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愚弄人?建誠邊走邊想,胡思亂想。此時完全可以胡思亂想了,因為已逃離了方方面面的封鎖和制約,自由了。

自由,才是人類永恆的情人呀!

建誠扛著紅櫻槍。那是一個圓形槍尖,僅有一米四長,建誠握著這支槍參加過紅衛兵夜間護秋巡邏,參加過春節守路口、盤查走親戚送禮、搞封建迷信的人。還用這支槍打過扁四家的瘋狗。今天,建誠扛著這支槍要奔赴遠方,到東北方那崇山峻嶺之中,用這支槍,防衛護身,打獵為生。他還背著一個書包,里面有一支鉛筆和一個小本本以及三斤多鹽,這一切就是他將要開辟人生新篇章的全部物質基礎。這是多么單純、多么壯美的自由之夢呵!

一股作氣走罷三個小時的路程,翻過山梁,爬上山崖,順路追趕了一陣野兔。野兔沒追成,他漸漸有些疲倦了。建誠吃了g糧,那點g糧剛好能夠吃一頓。

這時,深山傳來「咕咕」的叫聲,那是凄涼的叫聲。在孤單的旅途上,這種聲音會撩起孤獨的憂傷。

是啊,建誠舉目四望,一片寂寞原野,只有他,只有原野,只有寂寞與孤單。

建誠突然想起了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想到了父親和母親,以及他的伙伴們和老師們,想到自己會離開他們,以後可能再也不能相見。啊,他怎么能離開那熟悉的土地?他怎么能沒有伙伴?他怎么能離開那火熱的歡快的r了?

突然,他的腳步重似千斤,邁不動了。他能孤獨在荒山野嶺中生活下去嗎?瞬間,東北方那自由的目標太遙遠,太不可思議了,甚至太恐怖了。

建成猛然意識到自己想家了,舍不得離開親人了。他想將這個來勢凶猛的念頭壓下去,可是無能為力呀,那個狹小的山村,那個紅s泥土覆蓋著的小山村有一種無法擺脫的力量吸引著他,那里有他今生無法舍棄的、無法忘記的東西,建誠的臉上猛然滾下熱騰騰的淚水。

不,不要欺騙自己了,想家,自己在想家。自己害怕了,恐懼了……

他翻身又向家跑去,就像離家出走時那么堅定有力。

夢幻破碎了,是猶如發絲那么一點點念頭——想家的念頭,將自由之夢扎碎了。

他害怕再也見不到他的熟悉的兄弟姐妹,害怕夫去父母。啊,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恨。不,父親就是父親,盡管他冷酷、嚴厲、古怪、脾氣不好,但那是他的事情,那跟張建誠沒有關系。建誠只要父親這兩個字活生生地聳立在他的眼前,是的。他不再苛求父親,不再怨恨父親,只要看到父親,感到父親的高大和溫暖存在就行了。他拼命向回家的方向跑去,仿佛害怕被家拋棄,仿佛害怕一旦天黑了,回家的大門會永遠關閉。

三個小時前後的心情是多么大的差異呀。

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多了,建誠悄悄進了家門,像一只惹惱了主人的狗,悄悄蜷縮在炕上睡了。他已經忘記了飢餓,家呀,終於又進了這個發酸發霉的被窩,然而,這就是張建誠差點丟掉的天堂哪。

管他呢,先躺下再說,張建成安慰自己說。但心卻懸著,等著父親——張鴻遠的處罰。

張鴻遠聽得建英說,建誠回來了,心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他在兒子未回家前,做過多種分析:逃學、出事、出走、尋死,各種情況都想到了,而且都有可能。建誠是獨立x非常強的孩子,而且x格孤僻,充滿了人世的幻想。張鴻遠無法理解兒子的內心世界,但建誠的失蹤,促使他想了好多,也促使他改變了一些想法,只要建誠能平安回家,說清原因,這次他決不嚴酷地處罰兒子了,尤其是不再責打兒子了。

建誠諦聽著父親威嚴的腳步邁進南窯。張鴻遠那本不算沉重的步點猶如神話傳說中震魂攝魄的天鼓,一聲一聲擊在建誠的心上。建誠已嗅到父親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雜著書紙香和葯香的特有的氣味。啊,那是多么親切,多么讓人神往,多么讓人迷醉的氣味哪!

猛然,被子被掀掉了。建誠l在父親威嚴的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