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 / 2)

功能 和功能!侯雪城也不再推辭,伸手去接。「你在哭?因為悲傷嗎?那是怎樣的感覺?」他不懂得悲哀,朱靖只讓他喜悅。傷害朱靖的人,他會憤怒,然而悲傷是怎樣的感覺?

「悲傷是……」范蘆看著侯雪城那只因為抬起,而露出的那只瘦到骨節突出的手腕,實在忍不住悲痛,別過頭去。「希望宮主永遠別有那樣的感覺。」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不明白,為什么這個美得驚人的孩子,會有一雙那么冷淡的眼眸,彷佛連他的心都是毫無感情的,沒有溫度的。那雙眼眸並不是冷酷,只是無情。

就像一尊冰雕的娃娃,空有人形,卻沒有心。

若只是這樣,他也不會動心,就像人不會愛上雕像般。但是,這男人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那雙如薄冰般的黑眸會忽然燃起炙熱的烈火,彷佛要燒盡世間一切,不惜自焚。那種強烈的情感,令他震撼的無法自己。

他只想知道,除了朱靖,別人不行嗎?……他不行嗎?

他因為別過頭,侯雪城又看不到,伸手落了空,玉劍竟然跌落地面,劍尖朝下,傾刻折為兩斷。

兩人都因驚愕而沉默了。傲神宮的最高信物……

范蘆惶恐的已經說不出話。「宮主……」他冷汗直流,毀壞信物,那是死一萬次都無可彌補的大罪,他簡直無法想像自己會有如何的下場。他跪伏在地,等到侯雪城的懲處。

侯雪城沉默很久,忽然冷冷的笑了。「真是的,我竟然執著於這種物事,摔的好。我又何須這種東西呢?我所在的地方,就是傲神宮,我侯雪城就是傲神宮的信物。那東西,那玉劍,不過是個假物而已,毫無意義。」

他擺手。「將那物事丟了罷。」

冰雪孤城第三部-06不渝(前篇)

侯雪城雖如此吩咐,但范蘆哪敢真的丟棄,他雙手捧起折成兩斷的玉劍,細細檢視有無接合的可能。忽然間,一張紙片從斷處飄落至地面,范蘆訝然拾起,細看之下不禁大驚。「宮主!」

「嗯?」

「這是……冰心訣第九層心法,上頭寫著:『第一代宮主補遺』……」

「哦?」侯雪城挑起眉毛。「拿來。」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念來我聽。」

正在這時,朱靖推門進來。「雪城,外頭的……啊,范掌司……您親自來了?」他雖在朝廷等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在傲神宮卻比范蘆低一輩,便依著宮禮參見了。

范蘆只看了他一眼,眼中卻有著說不出的怒意,雖知道不能怪朱靖,卻仍是五味參雜。他朝朱靖拱手,然後對侯雪城躬身。「宮主,那件事情,便下次再議吧。屬下告退。」

他將紙片雙手遞上,放入侯雪城手中,侯雪城卻擺手揮開。「你收著吧,有空再議。」

待他退下後,侯雪城問朱靖道:「你不是忙婚事嗎?找我什么事?」

朱靖微微一笑。坐到侯雪城身邊。「才上完朝,過來看你,想念你。你可想念我?」

侯雪城奇道:「奇怪了,不是剛才下床離開,不過議個事就想念,那你還能辦什么事?」

如此不解風情,朱靖也沒什么可說的。此時已快到午時,下頭的人送了膳食過來,朱靖將他抱下床,放到桌邊椅上,慢慢給他解說飯菜的方向。曾經想喂他吃東西,但侯雪城冷冷拒絕,說自己雖看不見,卻還不是廢人。因此只好作罷。

凝視著侯雪城慢慢用著膳,朱靖好想伸手摸他,卻又不敢。這個愛人的威嚴,他是從小領教,從小忌憚,但是真想抱住他。真希望一輩子都能別放手。此時的幸福如此珍貴,但又明知非常短暫,這人隨時可能消逝。

半夜時分,朱靖總是起來凝視著他,默默流淚。要如何才能保住他?如何才能和他廝守?如何才能令他展顏?

每當看著侯雪城發作,痛苦到全身痙攣,連汗水都隱泛血色,就知道那種苦楚實在不是人能忍受。無法代替他身受,卻又無可奈何。要怎么做,這為了他做盡一切的愛人才能遠離這樣的痛苦?

朱靖真願意犧牲一切來換取,什么未來,什么親事,他都無所謂。眼前的一瞬就是他的永遠,他只想保住這個愛人。這樣的感受又辛酸,又幸福,又快樂,又哀傷。但是侯雪城永遠不會懂得吧?

好寂寞,有種要沉下去,又爬不上來的感覺。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如何做,不知道路該怎么走下去,不知道兩人該如何歇息。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一日又一日,只能看著愛人持續虛弱下去,一日又一日,守著即將落盡的夜幕。

到底,該如何做呢?到底,該如何救雪城的性命?朱靖只覺得喉頭苦澀。

若失去雪城,他要如何活下去?在沒有得到前,他只是盼望。成日思念,只要看到雪城就開心,就滿足,從來不敢奢望其他。但是得到雪城後,在嘗過那樣幸福的極致之後,卻又要失去。朱靖無法想像自己該當如何承受,若是失去了,該當如何獨自活下去?

為何他會得到這樣的怪病?難道上天令他失去武功還不夠?到底要如何才能救他?為何練了冰心訣便不可動情?這是怎樣殘忍的武功,怎樣沒有人性的心法?朱靖真是恨到極點。

他閉上眼睛,然後睜開,再次凝視著愛人。侯雪城安然的用著膳,他是九皇叔的親子,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說起來,算是自己的堂弟吧?若生長在王家,彼此會是怎么樣的情景?對立?相愛?

不管如何,都不會到這樣的境地。但是即使雪城落到這樣的處境,每天熬著那樣的苦楚,仍是對他微笑,依舊毫無後悔。他說這樣就已足夠,他說已經很幸福。但是雪城不會明白被留下來之人的感受。永遠的凄傷,無盡的黑夜。

他落下淚來。

一只手撫摸著他的臉。侯雪城慢慢的道:「你又哭了?傷心的感覺?范蘆也哭了,他也傷心。傷心……就會流淚……」

朱靖反握住他的手。「你這樣已經夠了。我不求你連這個都懂得。我該滿足了,卻又想著希望永遠,貪心到無恥。其實有這一刻,應該已經足夠。」

侯雪城淡淡的微笑。雖沒說什么,卻讓朱靖忽然有種安慰的感覺。「你放心,韓相國府里的寒魄丹一定能救你性命,我無論如何會到手,決不讓你死。」

侯雪城淡淡的道:「生死,不過是一瞬間。朱靖,都沒所謂的。沒有後悔,其實就夠了。」侯雪城的聲音沙啞,卻仍然冷峻而傲岸。「我並不想當悲劇性的人物,我是侯雪城。即使要死,也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朱靖,就如我不懂得你悲傷的感覺。你也不會懂得我的執著。」

朱靖凝視著他。雖然感覺他體內以往超凡入聖的功力已經不再復存,但是那種君臨天下的冷漠與威勢,卻完全沒有更變,讓人不自覺的俯首稱臣。

他不覺有些氣餒,放開他的手。「雪城,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呢?」他低低的嘆息著,然後忽然緊緊擁住了他。

侯雪城推開碗筷,「以後我不在了,你上有高堂,又有保家衛國的責任,好好活下去,和韓晚樓過下輩子也就是了。她是個不錯的女人。」

朱靖苦笑。「我和晚樓成親,是為了你啊。晚樓她……其實愛上了你。前些日子,她來找我。說她父相很堅持這門親事,若是她不允,那『寒魄丹』就不可能交給我。晚樓她……一心一意,只是為了你著想。」

侯雪城對韓晚樓毫無感覺,即使知道她對自己有著感情,也仍不去在意。只說:「那就不好,你娶了她,她該全心全意只為你一人而已。而我從來不需要她,她替我想什么,都和我無關。」

他忽然覺得心中似乎壓著一塊大石,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滿足?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再有所求?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感覺到幸福?

從回到慶王府,朱靖就只有不斷奔忙的為他找靈葯,求大夫。即使在他身邊,也只是黯然流淚。那個自由不羈,如同天上孤鷹的男子,卻為了他鎮日擔憂,愁眉不展。連那個任性的韓晚樓,都要為了他收斂驕縱的性情,情願嫁一個不愛的男子。

他記得當時韓晚樓意氣飛揚,對自己的未來充滿自信,想要就要,想做就做,從不去計較其他,也不管別人的想法。如今,是否一切都變了?而這個變數,卻是他這個人。

他對自己所選擇的從不後悔,但是卻沒想過別人的感受。第一次去試想別人心情的時候,侯雪城覺得彷徨。一切似乎,只是個錯誤。

「雪城,你在想些什么?」朱靖覺得不安。第一次發現侯雪城如此的遙遠,他握緊小師叔的手。

侯雪城沒有理會他。從不懂得什么叫做自我犧牲,也從來不屑。但是他們的做法,卻讓他覺得有種朦朧中的不祥。

待他離開人世,朱靖和韓晚樓的未來,將會如何呢?他的存在是否曾經有意義?

侯雪城慢慢低下了頭。

冰雪孤城第三部-06不渝(後篇)

夜涼如水。

侯雪城握緊手中的玉像,那是他這幾個月從未離身的東西。沉吟了良久,終於放在桌面。他拿起玉簫,低回的嘆息一聲,對范蘆道:「走吧。」

范蘆彎腰抱起他,離開了他住了半個月的處所。

下了「靜蘆」,范蘆正想穿過花園,視線猛然觸及櫻花樹下的一個幽黑身影。他站住腳步,與那黑影相對凝望。

朱靖緩緩走向兩人。他的臉色鐵青的可怕,那張貴族優雅的臉孔猙獰的扭曲起來,「這么晚了,你們,想去哪里?」

侯雪城示意范蘆放下他,在涼亭內落坐。「你先出去守著。」待范蘆退下,他轉頭對朱靖道:「你該明白,我是打算要走。」

朱靖微微一震,苦澀的道:「我待你不夠好嗎?你要離開我,甚至沒有一聲告別。」

侯雪城淡淡回答,「如告訴你,恐怕你會阻止。」他轉過臉,避開他的目光。「我在此已打擾太久,本該離去了。」

「你往哪里去?回傲神宮?我和你一道走。」

侯雪城搖頭。「你尚有高堂,又身有保國重任,如何能夠遠游?」他默然半晌,「朱靖,我留下來,只會讓你鎮日傷懷。我對你半分用處都沒有……等到韓晚樓嫁過來,你就會忘了我的,韓晚樓對你很好,你會幸福的。」

「住口……住口!」朱靖厲喝,「你是想懲罰我吧,是不是?我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朱靖抓住他的肩膀一陣搖晃,「你為什么不懂,終我一生,我只愛你一個人啊!」

侯雪城凝視著他,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過了很久,他放下手,「我該走了。」

「別走!」他一把抓住他,緊緊擁住他的身軀,「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別讓我失去你。」

侯雪城深深嘆息一聲,輕聲說:「若從未擁有,又何來失去?」

朱靖必須抱著他,感受他的體溫,這個人總是如此冷淡遙遠,不管他如何努力,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心。有時候他幾乎覺得,自己似乎愛上了一個沒有人類感情的冰雕娃娃。

侯雪城這次沒有反抗,任他對自己需索的擁吻,他雖極力令自己冷靜下來,氣血卻不斷的翻騰,他推開他,「我走了。」

朱靖扭曲著臉,滿眼傷痛,「我不會讓你走的。」他一把攫住他的腰,將他按在樹上,開始不斷的吻他。侯雪城驚覺到這侵略性的舉動,不禁急怒,他的手已探入他的衣襟,他用力推不開他,怒道:「放開我!」

朱靖的唇封住他,一手撕開他的衣襟,撫摸他的胸膛。「雪城……」他炙熱的呢喃。他碰觸他的態度既強硬又溫柔,侯雪城卻僵硬起來。「放開我。」他驚怒交加。

朱靖用身軀緊緊按住他,「我不會放開你的,現在不會,將來不會,今生都不會。」

「朱靖,你太放肆!」

朱靖的苦笑扭曲了臉孔,「雪城,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沒有當你是我師叔過,我保護你,尊敬你,對你唯命是從,只是因為我愛你。」

他恐怕雪城那樣劇烈的掙扎而弄傷了自己,雙手滑下他的腰,將他固定在樹干上。

那么細的腰,他的心中掠過一陣心痛的憐惜,不自覺的減輕了手上的力道,如果太用力,可會折斷他的腰吧?

侯雪城卻抓到了機會,一把拔出他腰間的劍,刺入他肩膀。

朱靖怔了怔,這一劍的去勢他看的分明,卻沒有想要躲開。他看著他,眼中的哀傷勝過忿怒,憐惜多過痛楚。他的聲音低沉,「一連兩次,你都用我的劍傷了我。」

侯雪城深吸口氣,「你再不退開,我會用它來殺了你。」

朱靖搖頭,「我一退開,你便要離我而去。」

侯雪城長劍抵住他胸口,提高聲線。「讓開!」

朱靖凄然長笑,「要我眼看你離開我,我寧可讓你親手殺了我。」

侯雪城的長劍顫抖起來,忽然他張口吐了一口鮮血,然後一口接一口嘔血,全身癱軟下去。

「雪城!」朱靖大驚,正要撲去,忽然一道人影急掠而來,一掌退他。正是范蘆。他扶住侯雪城搖搖欲墜的身軀,對朱靖怒目而視。兩人互相凝視對峙。

范蘆小心翼翼的擁著他,盡量不去碰觸他身上的傷勢,侯雪城緊閉著眼,靜靜偎在他懷中。

范蘆凝視著侯雪城,懷中之人的睫毛極長,在雪白的臉龐上形成弧形的y影,顯得特別脆弱,弱不勝衣。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夠如此擁住侯雪城,除了朱靖,侯雪城幾乎是不讓任何人碰的。他一陣心痛,越加擁緊他。

「放下他。」朱靖終於開口,緊緊盯著動也不動的愛人。「范掌司,眼下只有我能救他,若他死了,我也斷不會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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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靖端著葯碗走進卧房,侯雪城仍然沉睡著,他在床側的椅上坐了下來,將葯碗輕輕放在幾上,凝視他清秀無儔的容貌,深深的嘆息一聲。

這七天來,侯雪城仍然高燒不退,身子卻冷得像塊冰般,偶爾睜開眼睛,意識也不清明。

朱靖連夜沖進韓府,硬是預借韓府奇珍「寒魄丹」,韓相國在韓晚樓極力游說下,終於答應借出一半。但一半寒魄丹的效力卻並不大,服下後卻只是暫時保住他的性命。如果再不清醒過來,他實在怕他會熬不過這個晚上。他深吸一口氣,拂去這些令他痛苦的想法,「雪城,我們該吃葯了。」

侯雪城仍然沒有反應,他心下酸楚,柔和的撫摸床上男人汗濕的白發,過了半晌,他端起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後低頭哺入侯雪城的口中。

這一次,他不再將葯湯嘔出來,朱靖心下微寬,「是了,乖孩子,要喝葯才能康復阿,你一定能夠活下去的……,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他說到最後一句,幾乎哽咽了。

侯雪城讓他喂入了半碗葯湯,忽然頭一偏,急促的咳嗽起來,竟將方才喝下的葯湯盡數嘔了出來,朱靖慌了手腳,只見他咳的厲害,卻又沒有力氣,一時之間,一張雪白的臉龐咳的通紅。

他嘔盡葯湯,朱靖見他又昏沉睡去,不禁目中含淚。

老天爺阿,只要他能夠活著,他願意用任何東西來換取,那怕是自己的性命,他都……

黃御醫這幾天都後在隔房休憩待命,此時聽房內有了動靜,連忙進來診治,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了侯雪城的腕脈,不敢看朱靖盼望的眼神,長嘆一聲。

朱靖臉色蒼白,「……難道真的不行……?」

「稟王爺,這位公子能熬到現在,已幾乎是奇跡了,他的心跳次數不及常人的一半,體溫也低的不正常,小人……只怕也無能為力。」

即使朱靖已經料到幾分,但聽到這皇城之內醫術最佳的黃御醫親口說出來,不禁面如死灰,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眼凝視著侯雪城的臉,一語不發。

再過三天,就是大婚的吉時了。他……該如何做?去得到另外一半的寒魄丹?他已經退無可退。

冰雪孤城第三部-07霞彩(前篇)

侯雪城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不過是三天的辰光,他身上已經開始潰爛,可能先從內臟開始腐敗,呼吸時都發出了腐爛的惡臭。惡瘡從腳部開始往上蔓延,如今已到了胸口,也許再沒幾天會延伸到頭臉吧。

朱靖日夜守著他,片刻不離。替他擦汗,替他換洗發出惡臭的衣衫。那樣尊貴的王爺,值這樣的賤役,卻沒有半絲嫌棄的神情,有的只是說不出的憐惜和痛楚。

這時朱靖命下人捧來熱水,開始替侯雪城擦洗身軀。他緩緩在軟榻前半跪下來,用手輕輕梳開他前額的發絲。用布巾敷在他脖頸上,讓他習慣熱水的溫度。看著那樣原本均勻合度,有著優美線條的軀體,現在瘦到筋骨凸節,皮膚已經發黑,長著爛瘡,不斷流出黃水。

朱靖的眼睛潤濕了,視界模糊,忽然想起侯雪城當時對他的微笑,對他說的那句話。

「你現在流的血,將來我勢必十倍報償的了。」

那又何止是十倍?雪城,我又要如何報償你對我的情義?朱靖忽然彎下身軀,竟然不避穢臭,緊緊擁抱住侯雪城的身軀。

這時下人來稟報,時辰已到,賓客俱都到來。太君囑王爺前去相府迎親。朱靖直起腰,凝視著侯雪城半晌,輕輕替他穿妥衣物。摸摸他汗濕的額頭。然後看了始終也守在卧房的范蘆一眼,也不再多交代什么,轉身離開房間。

范蘆冷眼看著朱靖的一舉一動。他無法明白為何侯雪城明知道動情可怕的後果,仍然甘之如飴。冰心訣練得越高層,其反噬的威力越大,這是所有傲神宮人都熟知的事情。會有多么可怕的折磨,只有當中身受的人才知曉。

從第一代傲神宮主開始,歷代沒有任何人敢犯這樣的禁忌,先是失去武功,然後五感皆失,內臟腐敗,經脈斷裂,全身癱瘓,然後開始嘔血。最後全身潰爛而死。

那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是給練冰心訣而動情的人最可怕的懲罰。沒有任何人能鎮靜面對禁受的起。

為何宮主那樣冷傲無情的人,卻為了這人如此義無反顧?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令他如此?

范蘆始終無法想像。愛一個人,真能為此犧牲那么多嗎?要怎樣至情至性的人才能放棄所有尊榮,甘願以這樣凄慘的方式從容就死。宮主……真是太傻了。

他輕輕握住懷中的冰心訣補遺,撫摩著侯雪城已經開始漫出黑色斑點的臉龐。

「宮主,你永遠是我的宮主,這篇冰心補遺,我不會讓任何人再看,除了你,我不承認任何人。念給你聽後,我便毀去它,以後,我也不叫任何人練這勞什子功夫了。宮主……,我從小看你長大,你現在這樣子我很痛心啊……」

他終於流出眼淚。一直知道侯雪城對他有戒心,認為他有野心,但是范蘆從來沒在意過。

他的確有著野心,想要得到傲神宮,但這理由的出發點,其實只是想得到傲神宮的這個宮主,只想要這個傲岸尊貴的人而已。如果失去他,傲神宮的權位對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呢?

對侯雪城的感情,他仰慕,敬愛,甚至戒懼。卻還有一種如同父兄般說不出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