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部分(1 / 2)

少年天子 未知 6343 字 2021-02-25

多騎馬帶刀的人,想必是他們的同伙。又是那個王用修,幾次去偷聽,不得要領,又不敢得罪喬柏年,便去搬動老韃子蘇爾登。別瞧蘇爾登平日不管閑事,也不欺負人,可一聽說有人謀反,登時炸了,上府里一告,縣里也知道了。府里縣里兩下里一起動手,老道師徒和同伙們一個也沒跑掉!

環秀觀、喬家院都被抄個凈光。誰知道那小道士還娶了那么多房妻妾?這回一網打盡,連袁道姑都抓去了。後來那伙子里有好些人自首,把憑證、記號和新正日要搶縣里糧倉銀庫的事都說出來了。這才在各處布下羅網,捉拿不薙頭的、戴白帽的人。說起戴白帽,還有個講究。那伙人有句口號,叫做〃紅花開敗黑花生,黑花單等白花青〃,說是清朝戴的是紅帽,他們戴的是白帽,就如秋霜一般,專打紅花……那么夢姑的下落呢?誰也無法回答。所幸夢姑生為女子,不至於」立斬〃,但是〃入官發賣〃,或〃給付功臣家為奴〃,則是此案中所有女子逃脫不了的命運。在京師這么多年,同春見的還少嗎?

常有這樣的事: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顯得寶貴;常有這樣的人:命運的打擊越是沉重,他越是不肯屈服!在離開馬蘭村,離開養育了同春一生最可珍愛的情感的山山水水的那一刻,同春對天發誓:他非要救出夢姑不可!

如今,他躺在嘎嘎作響的牛車上,正在籌劃如何探尋夢姑的下落。他絲毫沒有睡意,頭腦極為活躍。他仿佛一下子變得聰明了,而且精神百倍:他要去救人!他這樣一個低賤的、為許多人所不齒的下等人,要去打救更苦的、落入火坑的人!有了這么一個明確的、引以自豪的高尚目的,縱然前途未卜、困難重重,他也覺得活著有了希望,有了味道。

這輛裝滿糧袋的牛車,是他老鄰居的。這老漢最善種黃米和黏高粱。京師一家點心鋪專要他這兩樣,給價比別處高一倍,只是要他每年送兩趟。本當秋後就送,因故拖到立春,同春正好跟他搭伴,一路做了他的幫手。車又重,牛又慢,兩人輪流趕車,晝行夜宿,到京師已經是第三天過午了。

一進永定門,同春就覺著異樣,街上人馬車輛比往常擁擠。老漢心里發怯,把鞭子交給了同春。同春趕車可不生疏,不管在戲班還是當書童仆役,這是少不了的差使。他〃叭〃地甩出響鞭,指揮轅牛沿著深深的車轍穩穩當當地往北走去。那家點心鋪在前門糧食店。

「啊哈!小同春兒!好大一車糧食!打哪兒發財兒回來啦?〃一個難聽的公鴨嗓大聲嚷著,嚇了同春一跳。原來是他跟張漢當書童時認識的一個京師長隨,有名的無賴。同春不願意搭理他,冷冷地回一句:「人家的貨,我給趕車!〃那人跟在車邊走著,哈哈一笑:「別哄我啦,就你這身打扮,趕車的?連毛孩子也不信哪!「同春皺皺眉頭。這倒是真的,他還穿著年節穿的那件皮褂子呢,是打同秋那兒借來的,他自己也忘了。

「瞧瞧,圓不了謊啦!〃那人很討厭地格格直笑:「哎,我說你倒停停啊,我有話跟你說,別太不給面子啦!……」同春無奈,喝牛停車,那人立刻親熱地拉住同春胳膊:「好兄弟,這些日子沒見,怪想你的,走,上興盛居喝兩盅,我請客!〃同春忍氣,應付著說:「大哥好意,小弟心領了。改日吧,我眼下要趕車送糧,天不早了!」「唉,唉,你聽我說呀,〃他的眼睛骨碌碌地直往車上轉溜:「哥哥我這些日子運氣不好,混得窮透了,幾家的活兒都辭了,眼前就揭不開鍋啦。……這么著吧,好兄弟,你借給我一石糧食怎么樣,過兩個月准還,成不成?」「你說什么呀!〃同春責怪地說:「這糧食真不是我的!人家辛辛苦苦打永平府趕來京師送給糧主,誤了事不是玩的!〃老漢趕緊下車過來,陪笑道:「這一車又不是大米白面,盡些個黃米黏高粱,桂蘭齋早訂下的,實在不能動。〃那人哪里肯聽,死皮賴臉地纏住同春:「是你的也罷,不是你的也罷,這點面子還不給?就一石,就一石!一個月就還!〃同春懶得再費口舌,脫開他的手,跳上車幫,口里〃哦吁〃一聲,鞭子一甩,兩頭牛邁開步子,大車慢慢起動前進。

那無賴大怒,往前跑了十來步,攔在車前,揮胳膊甩掉大褂,〃噗〃的一聲仰天躺在車轍中。他蹺起二郎腿,抱著雙臂,洋洋得意地喊道:「你們這兩個老慳!敢壓我嗎?要敢,今兒老子等著!要不敢,老老實實給我十石糧!〃同春又氣又急:「你給我起來,耍什么無賴!〃他跳下車去拉那無賴,那無賴叫喊起來:「打死人啦!把胳膊拉折啦!……〃他倒真有力氣,象長在地上似的,同春不但拉他不動,而且他又喊又叫地招來許多人圍著看熱鬧,眾目睽睽,同春反而無計可施。誰不怕這個不講理的混混呀!

老漢上前哀告,那無賴把頭一扭,聽都不聽。老漢無奈,說:「算我倒霉,送你一石黃米,總行了吧?」「嘿嘿!晚啦!早給我一石不就沒事了?這會兒,不行!「「唉呀,好爺哩!〃老漢急得滿頭大汗:「十石實在太多,小老兒一年也打不下多少,求你減些個,我給你老叩頭……」那無賴躺在那兒傲慢地笑道:「叩頭頂個p用!就是十石,一顆也不能少!〃太陽平西了,聚觀的人越來越多,象幾堵牆似地圍著看熱鬧,有的說笑,有的叫罵,同春手足無措,老漢急得直掉淚,可就是沒辦法對付這個無賴。後面壓了一長溜牛車騾車,都動彈不了,急得亂吼亂罵。

一陣馬嘶,幾匹高頭大馬跑近,一個頭戴貂帽、身著綉花戰袍、披一領黑絨披風的偉岸丈夫下了馬。人群立刻給他讓出一條道,表示對他寄予勸解的希望。他看了看情勢,皺著又粗又黑的海參眉問:「怎么回事?〃老漢連忙指著無賴道:「他說要不敢壓死他,就得給他十石糧!〃那人兩大步就跨到無賴身邊,冷笑一聲,喝叱道:「這話是你說的?〃無賴大怒,一拍胸脯:「就是老子說的!關你什么事?「戴貂帽的人一言不發,猛一回身,奪過同春手里的鞭子,〃啪」的一聲狠抽牛背,兩頭牛一驚,猛地向前躥去,轟隆隆大車一陣響,竟從那無賴身上壓了過去!車過後,一片血跡,那無賴腹裂而死,臉上是一副極度驚懼的表情。

圍觀的人大驚失色,膽小的嚇得抖成一團,附近的司坊官和鄉約聞訊趕來,車主老漢和同春都覺得大禍臨頭了。可是戴貂帽的人竟毫不在意,靜靜她說:「他自己求死,何必讓他活著!〃他又回頭催促老漢說:「你們走吧,是我殺他的,沒你們的事!〃可是司坊官和鄉約見出了人命,哪里肯放車走,還叫來些巡檢、捕役,要綁這戴貂帽的人去見官。這里正在鬧鬧嚷嚷地不可開交,忽然有人喊:「南城御史來了!〃果然,開道鑼一聲又一聲,主管京師南城治安事項的巡城御史聞訊趕到了。

南城御史走近現場時,巡檢和捕役正拿出繩索要綁那肇事人。御史一看大驚,喝退眾人,趕緊沖上去幾步,跪到戴貂皮帽人的腳前,叩頭道:「小官來遲,特地請罪!〃圍觀的人們哪能想到這個局面,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悄悄地直噓氣。戴貂帽的人聲音有些沙啞,但氣勢很充沛,有一股鎮人的威嚴:「這是皇城御道,j民橫行如此,要巡城御史干什么用?〃御史連連叩頭,面色如土,聽他繼續大聲說:「再有學這無賴的,今天就是樣子,壓死勿論!〃說罷,他轉身上馬,那一小隊剛才站在人圈外竊笑的騎兵跟在他身後,向北馳去。

巡城御史站起來,對著司坊官大發雷霆:「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為什么不早早差人來報?饒不了你們!鞭三十!〃御史身邊的役吏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司坊官揮鞭就打,打得他們不住地叫喊求饒。人們都嚇呆了。這戴貂帽的到底是什么官?這么大的威風!

同春身邊那個胥役悄悄對同春說,〃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嗎?我也剛知道……那是簡親王!〃人們咋舌不已。誰不知道,簡親王濟度……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兒子,是眼下朝中最尊貴、最威嚴的親王啊!

簡親王濟度回到他巍峨富麗、僅亞於皇宮的親王府,早有侍從家仆等在門前迎接。他覺得有些累,但又非常興奮以至於根本坐不下來。剛才在前門處置那個無賴,以及由此引來的一場戲劇性的情節,使他很覺痛快,但更使他振奮的是,皇上任命的安南靖寇大將軍、信郡王多尼,今天出師了!

他坐在舒服的軟塌上,喝著熱騰騰、香噴噴的奶茶,一碟碟黃黃的酥油點心引人食欲。可是他還在體味著今天浸透他全身每根經絡的那種激情。

……五色旌旗颯爽飛揚;無數的龍紋散扇、旛、幢、麾、氅、節耀眼輝煌;金鉞、卧瓜、吾杖金光閃閃;儀象、玉輅富麗雄壯……盛大的法駕鹵薄直排到午門!出征大將軍率出征諸將身著采服,從午門開始,在兩排鹵薄的迎候和致敬中,由鴻臚官導引著,庄重而肅穆地踏著漢白玉御道,穿過王公百官的侍班隊伍,一步一步升上太和殿玉階,在雄偉無比、神聖無比的太和大殿,跪受大將軍印,奉天子敕書,這是什么樣的榮耀啊!……隨後,大將軍跟從天子往堂子行禮,祭大纛,那又是何等的庄嚴!祖先的囑望、滿洲的命運,此刻仿佛一下子交給了大將軍!……長安左門外的天子黃幄中,皇帝親自賺大將軍酒,大將軍跪受,飲畢上馬,更有文武大臣代皇上送大將軍至郊外餞行,禮、兵二部堂官親自為大將軍奉茶把盞。大將軍率從征將士望闕謝恩,便率大軍代天子去巡狩、平定天下了!……在這無比隆重和雄偉的大典中,最突出的人物,就是大將軍。大將軍是誰?今天是信郡王多尼。但濟度不時有一種幻覺,仿佛他又受命為大將軍,又做了一次盛大的命將出征典禮的主角!象三年前他受命為定遠大將軍去征剿鄭成功時一樣!這無與倫比的庄嚴儀式,是由祖上流傳下來的,體現著祖先的尚武精神。濟度的血管里,流淌有努爾哈赤的血、皇太極的雄心和濟爾哈朗的忠誠,合成了馬上得天下、馬上治天下的偉大抱負!

正是這種激情,促使他越禮郊送信郡王。因為按禮節,身為親王的他,是不必同文武大臣一樣去郊外餞行的。他不但去了,還帶動好幾位親王、郡王也去了。臨分別時,濟度執著多尼的手,虎目炯炯地說:「多尼!殺出咱們八旗的威風!」也正是這種激情,使他當場約請同去的子侄弟兄們,那些王公貴族中的小輩,下午到自己府中練s。

三碗奶茶喝過,他的心緒略略平靜了些,正想著要不要召福晉、側福晉來說會子話,門上報進:巽親王常阿岱、顯親王富綬與七弟溫良郡王猛峨、康郡王傑書、順承郡王勒爾錦五王聯翩在府前下馬,求見王爺。濟度很高興,立刻出迎。在正殿行了賓主禮,再行家人禮,濟度便立刻領諸王到s圃去了。

s圃,在王府東側,長寬都在百丈以外,高大的牆垣下一圈槐樹,圍著平坦開闊的場地,能跑馬、能s箭、能習武。

樹下有幾排小平房,平房的那一邊是菜圃和花圃,管理菜、花和武器的奴婢就住在那些平房里。緊靠王府主要建築這邊,建了一座觀s樓,那是雕梁畫棟、綠琉璃瓦頂、飛檐上蹲著七只壓角獸的華美建築,完全符合親王府的制度。觀s樓是專供王爺和王府子弟練武時觀s、休息用的。濟度把客人們帶到了這里,樓下正廳已擺好茶酒菜餚,地上也鋪好了氈墊座位。

在世的皇族親王、郡王中,和順治皇帝同輩的,只有簡親王、安親王和信郡王三人了。信郡王多尼今天已受命領大將軍印出征;安親王岳樂,和濟度一直不那么親近,而且論威望、論尊貴,也不能和他這位鄭親王世子相比。常阿岱、富綬、猛峨,是子侄輩里有威望的王爺。康郡王傑書雖說不完全與濟度合拍,但終究是常阿岱的堂弟。孫輩的兩個郡王,克勤郡王羅科鐸已隨多尼南征,只有這位年輕的順承郡王勒爾錦在京。他不免有些嬌弱,但正因為此,非要他來不可!……濟度打量著諸王,心里很覺安慰:朝中有名氣的王爺,都在這里了。他臉上泛出長輩的和藹笑容,這和他威風凜凜的濃眉虎目極不相稱。他說:「今日送大將軍出征,賢侄們有何觀感?〃諸王顯然都有許多感受,但在濟度面前不敢放肆。常阿岱為人和他外相相似,比較粗莽,首先揚著頭大聲說:「真正叫人痛快!一肚子悶氣全掃光啦!打天下、平四海,還得靠咱們八旗將士!〃顯親王富綬是肅親王豪格的兒子,順治皇帝的親侄。他承繼了父親的勇武體格,也承繼了父親的豪邁氣概,他說:「叔王,八旗男兒百戰一生,不到這等地步,枉為人了!〃濟度聽著他們振奮的言談,正合心意,非常高興地說:「今日真大長了八旗的威風!賢侄們胸懷大志,自有拜將受印的一天!他年都當大將軍,老叔我死也瞑目!……祖宗創業以弧矢威天下,所以八旗必須以騎s為本務。今日老夫心緒振奮,特邀賢侄們來此較s,准備了小小采頭,為賢侄們助興。來,端上來!〃侍從們順次走上,捧上幾樣珍品放在正中間的桌上:一只潔白無瑕的羊脂玉雕荷葉片,兩只嵌寶石金杯,三只點翠鑲紅白瑪瑙銀盌。一個個光彩奪目,很是誘人。濟度又指著s場正面的三個支架,笑道:「賢侄們請看:右邊是鵠子,中間是花籃,左邊是綢巾。各s三箭,s鵠子中最上層羊眼者為勝,s得籃開者為勝,s綢巾穿透者為勝。九s九中者得玉器,九s六中者得金杯,九s三中者得銀盌。怎么樣?〃諸王這時都來了精神,不象剛才那么拘謹了。猛峨溫順地笑笑,說:「叔王,要是我們五個都九s九中呢?玉器可只有一只呀!〃濟度捋著不長的硬胡子笑道:「要能這樣,老叔補給你們四只玉器,就怕你們沒有拿玉器的能耐!〃這五位親王、郡王,是開國諸王的第三代、第四代子孫,雖說沒有先輩那般神勇,一個個也還年輕力壯、武藝不凡,被濟度一激,都坐不住了,磨拳擦掌地要顯顯本領,紛紛到廳側的武器架上選取弓箭。勒爾錦輩分最低,年紀最輕,心也最虛。他不敢說自己騎s低劣,只能硬著頭皮跟叔輩們一起去選弓箭。

要s百步之外的目標,又用的是鏃長五寸、箭長三尺的祖上傳下來的透甲錐,不選硬弓根本不行。勒爾錦愁眉苦臉地選了一張弓、九支箭,回到正廳,對遠遠的鵠子、花籃看了看。鄭親王家傳的鵠子是四層箭靶,最下一層大小確和黃鵠差不多,上一層就如飛鴿,再上一層小如麻雀,最上層被稱作羊眼,因為那只假鳥做得只有羊眼那么校至於花籃就更奇巧了:那是由許多鐵圈相銜合組成的葫蘆形的東西,葫蘆的腰間有一個紅色的小木環,飛箭只有正好穿過木環,所有鐵圈才能全部張開,使那葫蘆變成一只漂亮的花籃。老天!

別說s了,那羊眼和紅環看都看它不清!……「勒爾錦,你平日也用這箭練s嗎?〃濟度站在勒爾錦面前問他。勒爾錦心里發慌,說:「沒,沒有。額娘說我還小……」「還小?〃親緣上和勒爾錦關系最近的常阿岱不客氣地說:「我八歲練騎s,十三歲就能開硬弓。你今年多大啦?〃勒爾錦不語。濟度和氣地笑笑,從勒爾錦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拿在手中,從箭鏃頭捋到箭羽尾,深情地說:「看看這箭,不愧透甲錐的英名!s中了必定d穿,能夠連貫二人還有余力。你父親勒克德渾當年為平南大將軍,攻進南京,就用這透甲錐,開硬弓s太和門,深至沒羽,驚得南明弘光朝上下百官股顫而降。八旗所以威鎮天下呀!」「是,我日後一定發憤練武……」勒爾錦低頭小聲說。

常阿岱不滿地瞅著他:「你怎么就拿不出咱們八旗男子漢的氣概?看看阿里瑪,就是死,也不倒咱滿洲巴圖魯的架子!〃猛峨小聲問:「阿里瑪,是不是老順承王爺手下那員偏將,能舉千斤石獅子的那個?怎么死了?〃常阿岱說:「可不是他!驕橫過了點,不法的事做得太多,竟鬧到宗室頭上,皇上賜死了,他還不當回事兒。直到坐了行刑車往菜市口斬首那節骨眼,他才明白過來。車到宣武門,他大吼大叫:死就死,咱不在乎!可咱是滿洲人,不能叫蠻子看我的笑話!把我殺在門里吧!他拿兩腳一分,掛住了城門甕d,那車竟走不動了。行刑官也是滿洲人,稟了皇上,依了他,果然死在宣武門內。」「真是個奇男子!〃猛峨和富綬稱贊著。幾位叔輩王爺的眼睛都望著勒爾錦,勒爾錦羞紅了臉,再不敢抬頭。

「對呀,〃濟度拍拍勒爾錦的肩膀:「咱們滿洲人,可不能讓漢兒看笑話!〃他說著,從勒爾錦箭囊中抽走三支透甲錐,放進三支撲通的小鏃頭箭,說:「s紅環必須用小箭。好了,你們開s吧!〃他穩穩當當地坐在一張鋪了虎皮的大扶手圈椅上,眯著眼觀看那五位王爺較s。

第一項s鵠,用透甲錐,居然個個三箭俱中,s中羊眼……自然不包括勒爾錦。勒爾錦的弓太軟,透甲錐甚至s不出一百步,常阿岱和富綬哈哈大笑,勒爾錦不敢在長輩面前發脾氣,羞得幾乎要哭出來。濟度命他用小箭s那麻雀大的中鵠,總算不錯,箭箭到位,其中一箭中的,多少挽回點兒面子。

第二項s花籃,勒爾錦自知無能,收了弓,站在濟度身邊看他們四個人s。這回常阿岱和富綬各中兩箭,常阿岱的堂弟傑書、富綬的親弟猛峨卻又三s三中,遠遠望見那六個小葫蘆順次翻變成六只花籃,煞是好看。濟度很快活,忙命斟酒上來,s中兩箭的喝兩盞,s中三箭的喝三盞。他笑道:「痛快!痛快!今天都遇上痛快事兒!〃他一高興,又把在前門處罰無賴的事說了一遍。

常阿岱因s飛了一箭,心里正在懊喪,聽濟度這么一講,來了情緒,說:「叔王,為你這件痛快事,再賜侄兒一杯酒吧!〃富綬也附和著,猛峨、傑書、勒爾錦自然湊趣,一同敬了濟度一盞酒。常阿岱還粗聲大氣地說:「叔王,咱們滿洲人治國理政,就該這么干脆利落!快刀切豆腐!快刀斬亂麻!普天下但凡是個人,誰不怕死?憑了快刀,沒個辦不成的事!干嗎偏去聽那蠻子文人的什么仁政啦、什么民心啦,鬼話!……」

「你喝多了?別胡扯!習武練s就習武練s,這不是談政事的地方!〃濟度瞪了常阿岱一眼,他不敢作聲了。

s綢方巾,是最難的一項。因為綢子很軟,又懸在空中,s出的角度必須絲毫不差才能d穿。常阿岱和富綬大力s出的箭,帶著響亮的嘯聲,都從綢巾下滑走了,全都不中,氣得常阿岱拍著腦袋唉聲嘆氣。猛峨心細,s起來很慢,瞄准好半天才放箭,可是只有第三箭d穿了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