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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愛我 戰靖 9958 字 2021-02-25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1【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31

方宗璽跟方媽媽說姜升鴻休假結束就回家,可是一個禮拜過去了,連一通報平安的電話都沒有,隨身的皮夾擱在房里也沒有回來拿的意思,里頭可是身分證、駕照、信用卡、提款卡應有盡有,他不急,當媽的都替他急了。

方媽媽不知道,這時代的金融業講究的就是便利與客服,她的擔憂純屬多慮。

方宗璽打通電話給他往來最頻繁的那家銀行找到他的理財專員,一通電話就把該行舊的信用卡與提款卡都掛失。兩天後,辦好的新卡就掛號寄達他的公寓了,g本不需要他出門奔走。

證件不在,開車就得加倍小心,盡量鑽巷子走偏道避開最常有警察設臨檢抓違規的各大路口,只要姜升鴻在家沒上班,他就樂得交出車鑰匙,當個上車睡覺下車尿尿的安分乘客。

方媽媽怕么兒被公公逐出家門,更怕被丈夫拿家傳數代的那g長扁擔打殘,只得將么兒的[劣行]私下跟長子方宗印訴苦兼商量,才講到在醫院照顧弟弟的那個好乾弟真實身份其實是姘頭,方宗印就差點沖出方媽媽的房間,打算開車去方宗璽的公寓將他弟拖回來,押在祖宗牌位前好好教訓一番!

「媽放心,讓我來,我知道你的顧忌,非不得已,我不會讓爺爺跟爸知道阿璽的見笑代(羞恥事)的。」方宗印安慰著死死抓住他不讓他打開房門,低頭垂淚泣不成聲的母親,決定要將弟弟拐回來軟禁,看他幾時懂得悔悟,願意收起玩心正正經經的娶妻生子,他便幾時放他自由!

「阿璽,源立堂哥下周娶媳婦,說好的伴郎有一個臨時有事,缺了個開車載伴娘的,你一定要開你的車回來幫忙。」

方宗璽跟哥哥感情不錯,從小哥哥就很疼他讓他,哥哥說的話他從不疑有他,於是,身經百戰的方大律師被親情蒙蔽,欣欣然地入套了。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一進門,方宗印便催著方宗璽進房去拿皮夾,方宗璽才剛走到床頭的櫃子前,方宗印便將房門落鎖了。

「我什麽意思都沒有,就是想要打醒你!」方宗印話還沒說完,拳頭已經逼近他弟高挺的鼻梁!

「干,不准覓,哩這摳俗辣勘那會曉惹阿母想氣呼伊氣嘎考(你這個雜碎只會惹媽媽生氣讓她氣到哭),伊一心勘那想賣保護哩,哩甘對誒起伊,啊?」看見方宗璽手里握著手機,方宗印想也不想的搶過來往牆上扔,於是情侶機僅剩的這只也跟上一只的命運一樣,被姓方的男人摔進枉死城去了。

拜父母雙邊的基因所賜,兩兄弟都很高大,方宗印只比方宗璽稍矮兩三公分,體型都是肩寬腿長,兩兄弟一個出手一個閃躲,房間里的擺設很快的就有大半毀損,亂得像窟廢墟。

「攻偉(說話)啊,賣弟a告(別裝啞巴)!」要他弟說話,卻拳拳都往臉上招呼,方宗印心里其實也很矛盾,既想聽弟弟的解釋,又怕聽見比媽媽的形容更加不堪的事實。

「阿兄,代志摁系哩想a阿捏,哩聽挖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

方宗璽書讀得比哥哥好,學歷比只有二專畢業的哥哥高,一路由正規保守的學校教育栽培成律師,緊急的時候思維都是國語發音,想好好表達自己,想說順自然也要用國語。

「我跟小姜是兄弟,也是夫妻,我對他有責任,就像大哥對家人,對大嫂,對宣宣跟岳岳那樣,我......」當弟弟的將他跟相好認識到現在的過程chu略說了一遍,還是比方媽媽的版本仔細不少,仔細到聽的男人覺得惡心,才停下不到幾分鍾的拳腳又對他弟chu暴起來!

「聽你在放屁,男人跟男人怎麽比得上正常的男女關系,我看你是頭殼壞了需要一次腦震盪,才能把偏掉的神經線搖正常!」

「哥!」光躲不還手,中招難免,方宗印一記腳踢讓方宗璽只來得及轉身來不急閃,那一腳就這麽威力強大的踹中外頭密合里頭還沒完全長好的腫瘤摘除處,痛得方宗璽馬上跪倒在地,腰都直不起來。

「別裝死,給我站起來!」見方宗璽賴在地上沒有起身的意思,方宗印先是踹背踹臀踹上好幾腳,再拽住弟弟的頭發將他的臉露出來,狠狠的,第一次,將手摑在弟弟的臉上!

「醒了沒,醒了沒,你到底醒了沒?!」長兄如父,弟弟出生的時候他都讀大專了,趕回家第一眼看見臉還皺皺的小東西對他睜開眼,還用小小的拳頭握住他的手指,從那一秒起他就無條件的愛上他。

弟弟模樣比他好,從小就鬼靈j怪,甜言蜜語哄人的本事與生俱來,對他,他一直是疼愛多過責怪。

他要是知道,弟弟有天會變成這樣,他寧願嚴厲多過友愛,也不該放任他心x長歪,在同志的路上一旦走遠,竟然狠心到任憑親人呼喚,也不肯為了家人回到正途來!

方宗印摑了七八掌,方宗璽嘴角的兩端都破了,兩側的臉頰都腫了,終究還是疼愛弟弟的男人,便再也下不了手。

忿忿地將人甩在床邊,當哥哥的轉過頭腳下不停的走出房間,拉上事先釘好的拉栓再多加一個鎖,從頭到尾,都沒讓弟弟有機會看見他沒能忍住的淚光。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剛剛,方宗璽就算挨打,也沒半句後悔求饒。方宗印背靠著牆緩緩滑坐,暫時沒有能力收拾好心情,下樓去面對媽媽殷殷期盼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2【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032

方家這天只有方媽媽跟方大哥刻意留在家,其他人都被方媽媽先催去參加親戚的婚宴了,誰也不知道方宗璽被叫回來還關起來,一向懂得順勢而為的方宗璽也不知打什麽主意,不吵不鬧也不理人,只在當晚送飯的外籍看護進來時,白著一張臉盯著她看。

再說姜升鴻,聯絡不到方宗璽簡直坐立難安,前兩天方宗璽才跟他說過方媽媽逼他相親的事,各式各樣的揣測像火苗逐漸燎原,燒得他都快失去理智,就想不顧一切的騎車去方宗璽的老家問個究竟了。

從方宗璽說要回家一趟,卻反常地到了傍晚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他,姜升鴻就有不好的預感。兩人現正如膠似漆,別說方宗璽黏他黏得緊,半天沒接到愛人的電話,姜升鴻同樣也會心神不寧。

趁下班往機車棚走的空檔,再撥他的手機,卻如之前的每一通都直接進了語音信箱,家里的座機也仍舊沒人接,姜升鴻一面安慰自己方宗璽應該沒事,有可能已經回家了但是太疲倦正在熟睡沒聽見電話響,一面騎車騎得神狂火著,過路口的時候看見黃燈想沖過也太慢了,緊急煞車的他差點追撞了前方的機車。

顧不得要先買晚餐再回家,停好機車的年輕男人安全帽一脫人就往電梯跑,眼里的焦慮,藏都藏不住。

「宗璽哥,怎麽了?聽到我的留言,快打一通電話回家,我等你。」這樣的留言,姜升鴻忘了他今天留了幾次,只記得早上方宗璽在他出門的時候跟他說,他要去訂一對同款式的男戒,要效法他堂哥不再花心到處留情,要像他堂哥回頭把跟他多年的能干秘書娶回家一樣,也把患難見真情的他給套牢。

昨晚是姜升鴻替兩人的手機一起充電的,方宗璽用的機型姜升鴻也用過,待機時間最高可達一百多小時,就算電話接個不停也不太可能一天不到就沒電,忙了一整天的姜升鴻無心洗澡無心弄吃的,坐在房里背靠著衣櫥,仰頭愣愣地盯著床頭的那幅畫,暫時無計可施的,靜候他的男人回家。

「莉莉亞,跟你借手機,可以嗎?」方宗璽晚餐幾乎沒動,只喝了那碗湯,方媽媽為么兒的病體擔心不已,叫來外籍看護晚上十點又給他送了一碗糙米甜粥進去。

莉莉亞抿緊唇緊張的搖頭,想退開小老板的手卻熱騰騰的捉住她,引起她一聲低呼!

「小老板,發燒了!」方宗璽將抓著的那手擱上他額頭,看護經驗豐富的莉莉亞對他過高的體溫面現緊張,還夾著幾分恐懼。

她每一餐都要喂老爺爺吃飯,老爺爺喜歡坐在餐桌上陪兒孫用餐,主人家在餐桌上談論過的話題,她每一項都聽進心里,所以她知道小老板的癌症只是初步治療,還沒完全治療好。

「你別怕,我就是不想害你,才跟你借手機。」方宗璽用另一手,掀開蓋在他跨間的棗紅色被子,底下同色的床單,漫延了一大攤深色的污痕,看得莉莉亞雙目圓睜,掩嘴又是驚呼連連!

「我被關在這里,要是死掉了,等警察來調查,你一定也會跟著有事,雖然你不是自願的。」

莉莉亞有華裔血統,帶她長大的外祖母給華人富商幫佣過,教會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因為家貧,她從十幾歲就應聘受訓當看護,在台灣服務過三個個案看護資歷七年半,在方爺爺身邊也服務快滿兩年了,所以,方宗璽對她說的每個字,她都能聽得懂。

「沒、沒有手機。」她當然很害怕跟主人家的家事沾邊,可是她更怕被辭退,方爺爺雖然會推她會罵她,可是大老板娘跟老板娘都對她不錯,她也一直表現得勤快乖巧。

她的家境,老板娘們也都問得很清楚了。要是真的小老板出事了,她們應該......應該不會牽連到只是奉命行事的她吧?

「你有,我看過,不要騙我。」方宗璽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慢慢的,不讓虛弱削弱了他身為主人的權威。

莉莉亞迅速低下頭,手臂綳得死緊,嘴唇張張合合的卻沒答話,只是無聲的蠕動。

「手機借給我,你就不會有事,我保證。」

年輕女子姿勢沒變,方宗璽知道她很為難。

「要是我出去了,老板娘叫人力仲介帶你走,我會找人替你安排其他工作,不會害你被送回印尼去的。」

「可是......」莉莉亞才說了這兩個字,便又咬住下唇。

「你只能選擇相信我。」方宗璽沾著血污的手,手心朝上的伸到她面前,「我是個律師,lawyer,你應該要相信我。」

有個笑話很知名,說天堂不願跟地獄打官司,因為最知名最厲害的律師,死後都住在地獄里。莉莉亞沒聽過這個笑話,她只是個心x單純教育程度也不高的小女人,lawyer是個由law衍生出來的名詞,是個需要高度專業素養的職業,被這個名詞震懾住的年輕看護沒被抓住的那一手在口袋外頭撓圈徘徊,最後來是掏出了手機,帶著猶豫地擱入方宗璽的掌里。

「goodgirl。」方宗璽對她擠出笑容,忍著強烈的暈眩與畏冷的輕顫按著手機上的數字鍵,撥出一串熟爛於心,讓他這十幾小時無一刻不掛念的號碼。

「嗨,老婆,好了你先別急,對,對,仔細聽我說。」姜升鴻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接通,劈頭就問他還好吧,略啞的聲音含著明顯的急切與關懷,讓他覺得體內似乎沒那麽冷了。

「我現在被關在老家,失血過多正在發燒,你先打電話給事務所的何律師,請他想法子盡快弄到搜索票,找警察跟救護車過來送我去醫院,要快,我大概,快要撐不住了......」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3【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033

方宗璽是意外懷上的。從知道又懷孕,到十月懷胎生下,到養育成人,方媽媽直到今天手里拿著么兒昨晚上救護車前塞進她手里的留書細看,這才深深後悔當年的一時心軟。

早知道就是這麽個禍害,剛懷上那時不停出血又會猝暈到不敢外出,就該喝幾碗紅花將他墮掉;早知道他會這麽自私又無情,一歲半那回出水痘高燒不退,就該對他的哭鬧置之不理不送醫;早知道他會為了個想換就能換的相好告他親大哥,七歲讀小一要升小二那年的暑假,偷偷跟比他大的孩子一起去溪邊戲水未歸那次,就不該舉家央鄰家都拿著手電筒沿著溪邊河道高聲喊他,將他尋回家......

年齡已經七十出頭的方媽媽打扮入時養尊處優,看起來只有六十幾,出身也很好的她當年只憑長輩做主就嫁了,結婚當天才看見夫婿的長相,那時方爸爸剛滿二十,她才十八不到,在那個日據時代剛結束的農業社會,兩人都算不上早婚。

十八生了長子,二十生了長女。等誕下方宗璽,長子都虛歲二十一了,而她,已是年屆四十的高齡產婦。

雖然不是頭胎,懷孕的過程卻比頭胎折磨。畢竟,四十歲的身體狀態又怎能跟十幾歲那時比呢?還在肚子里,就讓她牙齒掉了三顆,難受的腰酸背痛從懷孕後期到今天,每逢特別勞累、天氣濕冷都要發作,從來都沒真正痊愈過。

哺r也不順利。體況不佳,連帶的r汁便不夠,可個頭碩大哭聲響亮的么兒食欲又特別好,幾乎每個小時都要喂一回,搞得她月子g本沒辦法做好。但是公公找來的大師說,這男嬰命格清貴,面相甚好,她一聽又喜不自勝,當下決定就算真將她給累死了,只要r汁不乾涸,她便要排除萬難的喂到無r可喂為止。

可她萬萬想不到,含辛茹苦養了三十幾年的寶貝么子竟會如此忘恩負義,留書上的字字句句就像鯊魚劍上的每g利刺,扶乩的乩身是將劍不住地往符水加持過的身上砍,么兒的無情卻是將劍不停地往她的心口戳,每g刺都刺得她淚如泉涌,痛得她生不如死!

媽媽:

我實在不想跟您走到這一步,可是您能叫大哥教訓我,明天就能叫爸爸廢了我,甚至驚動爺爺毀掉我,讓我一無所有。

我已退無可退,只能出此下策。

我可以考慮和解,撤銷對大哥的傷害告訴,可是我有三個條件,若其中一個您不同意,不肯為,那麽您將別無選擇,只能面對大哥與我兄弟鬩牆的現實,只能失去您一向視之若命的面子了。

第一個,請您莫再干擾我的私生活,不能再找人破壞我與他的感情和睦。

他雖然不說,但是我猜得出來,您不要以為只有您了解我,請別忘了,我也是從您肚子里出來的。

第二個,請您繼續對其他家人隱瞞我跟他的事。除非您不介意會暫時x的失去大哥,永遠的失去我。

第三個,如果在爺爺跟爸爸有生之年,還是讓他們知道了,您必須站在我這邊,幫我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媽媽,如果您還肯認我,請容許我繼續這麽稱呼您,我的媽媽。

不肖子宗璽頓首

沒有勇氣將這些文字再看過一遍的方媽媽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拿起打火機點著,將這紙質量輕薄但含意沉重的絕情書,迅速的燒成菸灰缸里的一撮灰燼。

她可以不保護那頭白眼狼,但不能不保護她的家;這封留書若讓公公或是丈夫看見,都有高血壓的兩人大概就不只是氣到中風那麽簡單,方媽媽在心里為自己燒掉么兒恐嚇她最有力證據的行為辯護,澀到無法完全張開的雙眼,已是欲哭無淚。

「阿卿,你出來!」房間的門被叩響,是丈夫。

從醫院接她回家後,一路上都不說話的方爸爸一進家門便到父親面前匯報家里的寶當前的傷勢,方媽媽不知道素來眼尖的丈夫有沒有從她跟方宗璽生硬的互動,以及那個守著方宗璽不走的不要臉男人舉止間,看出什麽來?

「你快點出來,爸有事要問你!」方媽媽手抖了抖,打火機應聲落地。

起身欲走,菸灰缸被踢向門,還好在擦到門板前,及時被她彎腰攔住!

於是方媽媽知道,自己g本放松不了,能將傷害方宗璽這事避談他的x向在公公與丈夫面前妥善圓謊的機率,可能比被雷劈中還要低。

可為了長子,她別無選擇。

「你剛剛在里面燒什麽?」方爸爸嗅了嗅,表情看起來頗為凝重。

「沒......沒什麽,燒了張符,驅邪。」

「你什麽時候才能不迷信,不搞道士的那一套?」沒等妻子回答,方爸爸又說了聲別讓爸等掉頭就走,方媽媽隨在他身後下樓,越靠近孝親房,她內心的懼意就越深。

一邊提醒自己這兩任曾經的一家之主,不似她有婦人之仁;一邊走到公公門前先握住掛在頸上的護身符暗暗祈求神明佑她,再裝做若無其事的進門,態度恭謹地迎向方爺爺的審視。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4【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34

當方爺爺尚未當家,娶妻生子了卻還是方家少爺那時,方家已是殷富人家,二三十甲的沃田,兩大片山頭的丘陵果園,必須請二十多個長工來耕作,才能兼顧。

平時的引水、除草、施肥、疏枝、嫁接,疏果......就讓這些長工們夠忙的了,一到收割采果的季節,那就得多請一倍的臨時工,否則就會來不及將稻子瓜果收在最適宜的熟度。

方爺爺的父親,在唐山過台灣的途中被船家劫財逼得跳海,僥幸為漁夫所救,也沒讓他對人x再起信心。所以,方爺爺就算身為唯一的少東家,養尊處優的日子卻是過得很少的,總免不了要到田邊山里監工,有時工人連著一個個中暑病了,更是不搭手幫忙都不行,果園離家將近百里遠,農忙時分他也不得不連著幾晚跟著工人,睡在蚊蟲橫行的悶熱工寮里。

方家聘長工,一約就是十年。方老爺是j明人,約滿了半數並不續聘,會再挑幾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補進來,所以方家的長工多數是羅漢腳,個個正值青年,身強體壯。

方老爺賞罰分明,這些窮困人家出身的大孩子也願意聽他的話一年離不了東家一次的乖乖賣力氣干活,等的就是十年約滿後,還能拿到一筆方老爺給的娶某本。

可在這漫漫的十年間,正是男人x欲最旺盛的時期,生理上的問題,該要如何解決?沒少睡過工寮的方少爺知道一些,聽過一些,看過一些,但不干涉。

直到他活了近百,聽見么孫竟然想挑男人當孫媳婦,這才有機會捫心檢視他對男人跟男人在一起的這種事,到底是持何等觀感。

他原有兩個兒子,卻只有一個活到能娶妻的年紀,唯一的兒媳婦是他親眼挑中的,果然一如親家母的x子溫柔又孝順,可也不是完全沒缺點的。

「阿卿,阿璽的事情,你本來想瞞我多久?」出身權貴旁門的兒媳婦嫻熟大家庭勾心斗角的那套,很懂得怎麽保護自己以及想保護的人。嫁過來五十幾年,他從來就沒有看過她敞開心房,毫無顧忌的對誰開懷大笑過。

方媽媽對著公公,低頭不敢多言,抬起手背默默抹淚。

方爺爺這輩子看他兒媳,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頭頂。

從一頭如雲似瀑,直順光滑的烏絲,到今日冒出白g,尚未補染的皓發。不可諱言的,方爺爺還是感激她的,死母路遠,死父路斷,方家連那些出嫁的女輩都還跟家里親密往來,保有團結的氛圍,沒有她這大嫂當攏住木片的桶箍,那是萬萬辦不到的。

「是不是想等到我死了,甚至連阿裕也死了,你才好想怎麽處理這件事,就怎麽處理?」

「我不是,阿爸,我不敢這麽想。」方媽媽當然不敢承認,雖然,這正是她最壞的打算。

「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你這款知影生,不知教的老母。」老人家走過異邦統治,回歸祖國,白色恐怖,經濟起飛,從農業到工業再到科技多元服務e化的摩登現代,曾經也當過民代的方爺爺有固執的一面,也有豁達的一面,兒媳婦實在將他想得太古板,太不知變通了。

「阿裕過來推我,你開車載我去醫院,我要親自問問阿璽。」老人家篤信命理,自從坐了輪椅不良於行,這些年來他聽大師的話將一切白包的應酬都交付兒子與長孫去處理,完全不沾喪不探病,只為自己的慢x病上醫院。

可就為了從小對他撒嬌撒到大的寶貝么孫,這兩三月他已經破例再破例,方爺爺對方宗璽的重視,可見一般。

「阿璽,阿公只問你一句,你這房的香火,你是安怎打算的?」

方爺爺一路上忍著怒氣想了很多,但在看見方宗璽白得像鬼的氣色,聽見他氣若游絲的叫他阿公時,那個差點淹死在溪里,還好被溪邊一戶人家救上岸,走在回家的田埂上遠遠看見他,就跑著撲進他懷里細聲哭個不停的小男孩,似乎又從久遠泛黃的記憶里鮮明的返來。

見方爺爺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趴著的方宗璽出聲喚來站在門邊低頭看鞋的姜升鴻,然後,冰涼的手執起汗濕的手,當著祖父與父親的面,握住。

「阿公,我這代的香火,並沒有斷。大哥大嫂有傳了,對祖宗難道還不能交代嗎?」方宗璽並不想失去親情,可這時的他,一心只想捍衛自己的愛情。

那個時候,對姜升鴻的喜愛,真的凌駕在家人阻擋他追求愛情的不滿之上嗎?事隔多年,當他再回想自己對家人出櫃的過程,每每越是反省,便越為那時的自己汗顏。

其實,那時的他要不是因為罹癌,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為了自己的x向,跟家人抗爭。

說穿了,他就是挾死脅生,利用家人對他的寬容與寵溺,將他們當成法庭上的對手一般不留情面的殺伐,就為了想在病死之前,順心如意的過上幾天想過的生活。

那樣的他,心態過於自我,手段過於決絕,又怎能避免愛他的家人為他所傷,不得不絕望?

要是時光可以倒流,讓他再重來,方宗璽想了很多次關於他是否還會這麽急著跟家人出櫃,堅決爭取愛情的種種課題,然後深深遺憾,卻不後悔。

因為,要是錯過了心慈若菩薩的愛人,沒能與他攜手餘生,那才是他最大的遺憾,最深的追悔!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5【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35

方爺爺望著么孫跟個低眉順目的年輕人堅定的互握,久遠前曾瞥見以為不在意的景像幅幅如畫的,在他眼前清晰如昨的浮現。

一雙無比男x,不見一絲女x嬌柔的雙手,在果樹濃密的枝葉遮蔽下緊緊的握在一起,直到聽見他靠近的腳步聲才猝然放開。

那兩只手的主人們曾在夜半人靜先後潛出工寮,在闃黑無月的夜色掩護下,讓他遠遠瞧見了劇烈聳動,難分彼此的一團剪影。

後來,台風來了,高漲的山溪沖走了一個。另一個留在方家直到四十幾歲才離開,返家之後一直離群獨居,直到死,都未娶。

眼前這雙手雖然不黝黑,不chu糙,指甲里沒有污泥。可那種似乎這一握就能握上一輩子的感覺,卻跟那兩個長工,別無二致。

人老了,難免記x不行了,可昨天的事也許記不得,年少時期那怕只是一只養過三個月的貓,那名字能比曾孫的還記得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這房,要倒房?」那個撲在懷里哭泣的孩子,他還記得他當士官回家給他行軍禮逗他開心的模樣。什麽時候,那張俊俏的臉上也有了步入中年的紋路,總是撒嬌含笑的乖巧眼神徹底走調,而今看向他的么孫,竟像個想要壓低稻米收價的狡猾米商?

「爺爺,想要養幾個有我們家血統的孩子,多的是辦法。」方宗璽緊張得都把姜升鴻的手指捏到失了血色,擅長忍耐的男人卻連動一下示意他放松都沒有,「我不敢想要公開,我只想請我們家的人,都認同我跟他的事。」

病房里的空調,讓方爺爺覺得眼澀,么孫的條件,讓他眼睛閉上,就不想再睜開。

「阿公哪呼哩忤逆死,哩應該會金歡喜。」果然是他活太久了,才會一再遇見這些離經背道的事,還越來越貼近他的生命,「哩共耶代志,哇最賣搞。」(你說的事情,我做不到。)

這一回,不僅僅是兩個死了、解聘了、就跟方家沒干系的顧佣,不僅僅是一些愛玩男人在政壇在商場的泛泛之交,么孫想領男媳婦過門的事,已經威脅到整個家族的名譽了。方爺爺想再裝做視而不見,想放過眼前這一對,那些愛面子惜名聲的堂表親戚們,又豈能放過他?

「哇擱呼哩三工科魯清側,想賀啊,駕呼哇回覆。」(我再給你三天考慮清楚,想好了,再給我回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話大抵能形容方宗璽化療前後那段時間的處境。盡管祖父與父親都被他的頑冥不靈氣走了,他的病情卻仍是他的護身符,預期里會有的教訓當然難免,卻是來得避重就輕。

祖父給他的第一個懲罰,就在他撤銷對大哥蓄意傷害的告訴後不到一周,高調地公布了。由服務方家多年的老律師,以及堂親里兩位與祖父同輩的老人一齊簽章公證,印成一張具有法律效力的存證信函,掛號寄到方宗璽合夥的事務所,在他化療做好一個階段,出院回家休養之際,由事務所最大的股東登門造訪,親自交到他手上。

「宗璽啊,今天來,我也不客氣了,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還請你多多體諒老大哥身上背了好幾家子的生計,大家討生活都不容易。」方宗璽是事務所里數一數二的大牌,大股東也不敢得罪他,但該說的還是得說。

「你家里有多厲害,你自己有數,你爸你哥透過關系打壓咱們的生意有段時間了,要其他事務所不計成本的搶,咱們的客戶因此流失不少。我想了想,這事肯定是針對你,為今之計也就先讓事務所跟你脫鉤了,再看看情況能不能改善。你c股的這事嘛......要不你換個讓你家看不出關系的進帳戶頭,要不你先撤一陣子避避風頭,就看你怎麽決定,我可不敢替你拿主意,搞得連朋友都沒得做,那我可就虧大了。」

大股東是方宗璽差兩屆的直系學長,能力強手腕高,跟政商名流博交情博了十來年,也有幾個靠山能靠,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不能一直麻煩靠山替他擋政商通吃人脈甚廣的方家,那欠下的人情債某些時候會變成同流合污的索命繩,不是單純一分來兩分回這麽容易就能還得清的。

「王哥,我跟你打天下都多少年了,還能信不過你嗎?我的那份就請你先幫我收著,回去先將我的名字剔出事務所,要是還有事,你再通知我,我會想辦法讓我家收手。」爺爺將他名下的所有家產明列細目,寫明在他身故後將悉數留給父親與大哥,完全沒有提到他。

想必現在外面的風聲,不會少傳他控告自家大哥的行徑有多薄情寡義。爺爺這麽做,擺明站在大哥那邊,擺明他不再是方家人,方宗璽又不是看破紅塵出家了,看見這樣的結果怎能不心情大壞?

可他還是笑笑的給學長斟茶,請姜升鴻炒兩個菜留人吃飯,滿心不豫全埋在心里,就算學長走了,還是隱忍不發。

因為他不想再讓姜升鴻為他的事,平增更多的心煩。來自馬祖的電話最近多了起來,他躲著他往往一講就是大半小時,就算電話掛了那魂也跑了,要敢接著跟他討論事情問他意見的話,只能看見一張心不在焉的臉朝他木然地敷衍地應著嗯喔啊好,方宗璽都快想不起上次見他哈哈大笑,到底是哪個朝代的事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讓他添堵,他的時運就能不堵。

這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周休二日的姜升鴻就搖醒方宗璽要他刷牙洗臉換裝,兩人去附近爬爬山逛逛假日花市再回來。鞋都還沒穿好,姜升鴻的手機就響了。

「阿聰別急,慢慢說,爸怎麽了?」大弟素來x子急講話快,又帶著馬祖腔,現在急了更是胡嚕嚕字全撞成一堆,讓人無從聽起。

(哥你快回來,爸沒辦法下床媽說好像中風了!)

事到如今你愛我 036h【回頭攻專情受 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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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爸爸確實腦中風了,還好阻塞的不是最致命的主動脈,對生命沒有立即x的脅迫。人面甚廣的方宗璽有幾位救難協會的朋友,在其中一個的協助下李爸爸當天下午就從地方診所轉出,搭機赴台轉入台北榮總,姜升鴻見不得媽媽陪繼父擠在急診室的走廊將近兩天還排不到病房的床位,主動去櫃台徵詢後,將繼父轉往林口長庚。

「媽,我回去一趟,先把店整理一下貼個告示,讓放貨的打我手機找我請款,再把我跟弟弟們的戶口遷出來,讓他們轉過來我這里的學校讀。」方宗璽買公寓的時候,戶口就自成一戶了,姜升鴻戶口這一遷,自然就要落戶在他那兒了。

「......隨你便。」李媽媽原來還很c心長子的x向,現在老伴倒下了,她的注意力也就不得不移開,擱在丈夫以及兩個還在讀國中的兒子們身上了。

只是,長子跟一直在他身邊打轉的體面男人雖然這回很幫忙,看見他倆總竊竊私語,同進同退,看不慣的李媽媽還是很難對他們和顏悅色,口氣溫婉。

「哥,我就要考高中了,現在轉學不好吧?」大弟國三了,模擬考的成績不輸他當年,次次都在紅榜內,緊要關頭讓他轉學,確實對他的升學比較不利。

忙著請店員跟廠商盤點退貨的姜升鴻心力交瘁,正當他為大弟的事傷神之際,村里跟李家有親戚關系的一個阿姨主動伸出了援手。

「在聰跟我家永康從小學就當同學到現在,也是好朋友,讓他來跟我們住好了。」阿姨身上穿著的衣裳,藍上衣翻白領,潔白的長褲,還別著志工識別證。

這身制服,姜升鴻常在醫院、書報雜志、媒體新聞上看見,那是寫出靜思語的佛界尊者一手創建的慈善機構里,通過見習與培訓之後的志工,才能穿上的藍天白雲,許多世界級的災難現場,都能看見這身制服成群的穿梭在難民當中,給予最及時的救助。

於是,雖不曾與她深交,但憑那身制服為證,當姜升鴻帶著小弟搭上飛機離開馬祖時,大弟並未同行,而是在他自己也願意的情況下,暫時托給了那位藍衣大士(注)。

回馬祖一趟,再將小弟的學校安頓好,不過才過去四五天,姜升鴻竟白了不少發g,去醫院被李媽媽看見了,本來懶得跟他說話的她頓時紅了眼眶,訥訥的直趕他回去休息,不需要一直跑醫院,她一個人看顧丈夫就夠了。

只有姜升鴻自己知道這是積勞所致,並非全是繼父的中風事件引起的,可他還是保持緘默,不想讓李媽媽對方宗璽印象更差。

被化療搞虛的方宗璽身體底子好,恢復神速,掉了一大半的頭發也都重新長回來,不必再戴假發出門,追蹤報告顯示他一切數據都很正常,繼父出院的那天,一家人圍著方宗璽家廚房的飯桌吃飯,雖然繼父還坐在輪椅中需要媽媽給他喂食,雖然大弟還留在海峽上的小島,忙里忙外做出一桌養生料理的姜升鴻還是捧碗擎著望著狼吞虎咽的小弟,笑出一臉風雨過後的晴天。

從方宗璽住院化療到繼父出院,這幾個月姜升鴻因為缺假,跟同事協調班表調班調得亂七八糟。好不容易住進醫院的兩個男人都平安無事的出院了,姜升鴻松了一口氣的想,他總算能暫告在醫院里殺進殺出,累得人仰馬翻的悲慘日子了。

「阿鴻,我們什麽時候自己租房子?」不是當媽的不體諒長子,可要她帶著丈夫跟小兒子在長子的男人家里長住,她實在渾身不自在,心里更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