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 / 2)

劍神傳 未知 6253 字 2021-02-25

靜那種純潔得一如姊弟之情。

那次翠微山無意相逢,正好是石軒抱著身受重傷的易靜,仗著獨步天下的輕功,急赴南方海濱找公孫先生急救。當時時機緊迫,石軒中一則沒有時間跟朱玲說話,二則滿心妒恨仍熾。若非沒有時間,別說跟她說話,只怕還會出手打她哩。可是朱玲卻不明其故。現在回想起來,倒像石軒中又和易靜搭上,因此羞見舊人。想到這里,女人天性中最為強烈的爐火,熊熊直燒起來。

窗外不遠忽然傳來琴韻,曲調安詳柔和,一如流水般平滑地經過山谷,流到平原。然後匯合在大江中,滾滾歸趕茫茫大海。朱玲胸襟為之一暢,但石軒中的俊逸不群的面影,仍然浮現在心頭。只不過已換上多情的微笑,溫煦地凝望著她。她緊緊閉住眼睛,努力去捕捉那個面影,世上的一切算得什么呢?假如拿來和真摯的感情相比的話。

柔和的琴韻不住鳴奏,她又沉沉墜入夢鄉,歇了一會,宮天撫走進房來,朱玲恬暢的睡態,使得他如被強力的磁石所吸引住。那對烏黑而有神采的眼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面上。他覺得自己找不出任何字眼,足以形容她的美麗。

出塵超俗的美,使人敬仰而不敢正視。俗世妖艷的美,卻又令人煩膩。只有像朱玲這種美,才令人覺得渴欲親近,而又不敢褻瀆。

宮天撫自憐他輕喟一聲,因為他已深深思索過,若要獲得這位玉人的心,恐怕比一種名叫精衛的小鳥,終本銜方企圖填塞滿東海還要難些。只因他已窺知她深懷心事,是以所奏的琴曲悲滄,她便情不自禁地沉湎在昔日舊事之中。

宮天撫手中還捧著一個白玉盒,盒蓋上刻著紫河丹三個朱字。他把盒蓋打開,取出一粒像石榴核那么大的金黃色丹丸。先把玉盒蓋好,放在她枕旁,然後伸指輕輕點在她睡x上。朱玲睡得更甜更美,他凝視片刻,把那粒紫河丹放在她口中。回轉身走到桌前,鋪箋磨墨,提起筆來,寫道:「區區失手,誤傷玉體,罪無可遁,謹以靈丹奉贈。日服三粒,一百日後,方能痊愈……」

他寫到這里,心中覺得不大舒服。隱隱感到自己寫得太謙卑,定會被朱玲識穿心事,因而加以嗤笑。便把箋紙撕掉,另取一張,簡單地寫下靈丹日服的數量和時間。並且說明她是被三陽功所傷,除了此丹,便無可救之方。寫罷傲然一笑,把這張箋紙放在玉盒上。起身欲走時,只見朱玲細眉微皺,露出幽怨之色,竟是美絕人寰,叫人看罷心都軟了。不由發一會怔,然後走出房去。

他在石屋前那道小溪邊,找塊大青石坐下,抽出青玉簫,吹奏起來。滿懷心事,都從策上抒發出來,悲槍自憐之極。

也不知隔了多少時候,朱玲驀地醒來,忽覺枕上冰涼一片,原來是夢中拋淚,染濕了枕頭。簫聲裊裊隨風送來,她傾耳細聽,心中說不出萬種凄涼,不知不覺接著拍子唱道:「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平攘,記前生。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梅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怨曲唱罷,果真珠淚零零。

簫聲驀然收歇,使人疑真疑幻,幾只小鳥掠窗飛走,一似驚見這位絕世佳人的哀容。

往事如煙,就像前生所發生般,離現在是那么遙遠和難以追挽。朱玲慢慢支起上半身,挪到床頭,靠著床頭的欄桿,她看見床頭壁上掛著自己的太白劍。她慘淡地微笑一下,凝望著那支寶劍。

不祥的烏雲掠過她心頭,投下一道暗影,太白劍上仿佛緩緩地滴出鮮血,不是仇敵的血,而是自殺者的鮮血。

大半個月之前,當她經過山東沂州府。這時她正好喬裝少年書生,往客棧投宿。雖然經過長途跋涉,風塵仆仆,但直到二更時分,她仍然睡不著。挑燈獨坐,百無聊賴之際,找出本白香山詩集,低聲吟哦。

忽聽窗外有腳尖點地之聲。雖然極為低微,顯見這夜行人功夫不錯,但以朱玲這種特等高手,自然聽得清晰。她發覺那夜行人竟然點破她房間的窗紙,偷偷窺看。便仍然正襟危坐,執卷吟哦。

片刻之後,她一口氣吹息了油燈,身形微晃。已迅速絕倫地從房門拔關而出,反倒從屋背上翻到後面來。她已判斷出這夜行人志不在她,但她既然發覺了,好歹總得要知道那夜行人此來探店,為的何事?黑夜迷茫中,只見一個身軀偉岸,留著三綹長領的人,身上仍然穿著長衣,這時已站在另一個窗門外,卻回首瞻顧,似因朱玲房間燈光倏滅而詫訝。

朱玲直覺地感到那人不似歹惡之輩,暗忖道:「也許這位仁兄乃武林有名的人,聞知有哪一路的綠林人落腳於此,故而夤夜候伺。以免那綠林人做下案子,於面子上不好看。」這原是江湖上常見之事,她暗笑一下,又想道:若是從前,我一定故意留下一案,好叫你哭笑不得。不過現在的確沒有這種心情,便悄悄回到房中。還未曾解衣就寢,忽聽一個雄壯的嗓音低低哎一聲,正是負痛受傷之聲。但其中驚訝之意,卻多於負傷疼痛。

朱玲細眉一皺,側耳而聽。那雄壯的嗓子壓低聲音罵道:「老王八不要臉,暗算大爺,算什么好漢。」跟著鏘的一聲,清越異常。朱玲一聽,便知是兩人兵刃相融。從這聲音上判斷,那兩人的武功和腕力都很可觀。不禁疑惑忖思道:憑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功力,都是名家身手,怎會使用暗算手段?這個雄壯嗓子的人是不是我見到的那個?聽起來有點兒不像,莫非就是他暗中出手暗算房中之人?念頭尚未轉完,又是鏘的一聲傳來,卻已不在鄰屋的屋頂。

朱玲解答不出心中疑問,好奇之心大起,更不遲疑,復又飄身出房。只見兩條人影,越屋踏瓦地向城東而走。夜色中,仍然看得見兩人兵器上的閃閃光華。她的眼力何等厲害,已瞧清那前面逃走的人,正是剛才所見那個留著三綹長須的夜行人。後面那漢子身軀更見雄偉。朱玲心中一動,覺得這人背影和大師兄厲魄西門漸十分相像。於是驀然泛起一陣戀舊的情緒,怔住不動。

要知那厲魄西門漸對她極好,人雖長得丑陋不堪,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但對待朱玲卻十分細心,摯愛之情,自然流露。那回石軒中孤劍闖到碧j山主壇,正好是朱玲迫於鬼母之命,在大廳上和西門漸行禮。石軒中一闖入廳中,禮節當然立刻中止。朱玲雖然其時有鳳冠霞被遮掩住面龐,但西門漸已經發覺不對。其後五軒中和鬼母作那驚天動地之爭。酣斗至十九招之外,第二十招被鬼母以「期門幽風」的奇功推下萬丈懸崖,朱玲就在此時昏倒地上。

厲魄西門漸趁著所有的人都驚詫地到懸崖邊俯瞰之時,迅速地把朱玲抱入宅內,以免被殘忍冷心的鬼母發現,定必將之處死。朱玲明知他妒恨之火,可以燒破蒼穹長天,但他到底還是把自己救了。這種摯情熱愛,的確使人感動。當然她不是為了感動而委身下嫁。但在睽別四年之後的今天,驀然見到這雄偉的背影,芳心也不無悵惘。憶舊之情,油然而生。

她施展身法直追上去,但那兩人早已走得沒影。一直出了城外,處縣在亂崗之中,忽地啞然失笑,忖道:那人的嗓子,分明不是大師兄。況且以大師兄的身手,也不可能被人暗算。我真是傻氣得太莫名其妙了,回去吧……

她掉轉身軀,忽聽夜風中送來兵刃相擊之聲,回去之心立刻又改變了。循聲越過兩座小崗,只見一片林子之前,有塊平坦的曠地。兩個人正在舍死忘生地拼斗不已。那個長著三綹長須的人,此時已經利落地掖起衫角。手中一支寶劍,白光耀眼,遠遠就感覺到森森寒氣。

朱玲吃一驚,忖道:那不是魔劍鄭敖的白虹寶劍么?怎會落在那人手中?須知武林中人,對於合手兵刃,照例是永不離身。何況這等寶劍更加愛惜,除非死了,絕不會轉換主人。

那魔劍鄭敖乃是七、八年前崛起江湖的一位年輕高手,只因他有兩個師父,全是黑道高人,故此他也干的黑道生涯。此人明面的師父是鬼影子洪都,以輕功擅名一時。但他最厲害的兩手三劍絕技和兩心魔功,卻是黑道中一位前輩高人萬里飛虹尉遲跋所傳。

在武林中,碧j山玄y教主電母冷婀固然是天下第一位高手。但在劍術方面,東海碧螺島主於叔初卻稱為劍術大家,天下無出其右。那位萬里飛虹尉遲跋便曾經和碧螺島主於叔初斗劍三晝夜,雖然終以半招落敗,但已可想而知那萬里飛虹尉遲跋確是名不虛傳,屬於宇內有數的劍術大家之一。魔劍鄭敖得傳他的絕技,是以一出道便名噪武林,當日朱玲偷偷溜走之時,曾和魔劍鄭敖結伴同行,歷經患難。

如今朱玲一看那支白光森森的寶劍,想起了魔劍鄭敖,不由得芳心大嗔,忖道:若是你這廝害死鄭敖,我今晚便要把你碎屍萬段,這一來對那留著三絡長須之人恨意更增。

那個大漢手持一柄利斧,威猛之甚。朱玲一望而知此人臂力特強,使的盡是戰陣上的砍山斧法,但其中更夾有幾手奇妙的巧小招數,是以斧光縱橫揮霍,竟把對方削鐵如泥的寶劍擋住。朱玲又認出那個使劍的人,家數竟是武當正宗九宮劍法。招式嚴謹正確,但變化間失諸呆滯,故此未能完全發揮這趟劍法的威力。饒是這樣,此人也算得上是使劍的名手。

三十招過處,那大漢左腿鮮血汩汩而流,大大影響他威猛的斧法。尤其步法遲滯,情形不妙,只聽他破口罵道:「無恥的老王八,暗箭傷人算什么好漢……」但使劍的人毫不理會,劍法加緊。一時白氣蒙蒙,籠罩住那大漢。

朱玲暗忖道:這人的確太卑鄙一點,常言道好漢不趕乏兔兒,何況還用暗箭手段。不過我還要等那人再露一手絕招,看出他的家數,才出手助他不遲。

那人陡然大喝一聲,劍光暴盛,當的一聲,硬撩開敵人利斧,左手捏劍快疾點將去。使斧的大漢因腿傷影響,閃避不靈,要圈斧回斬,卻不夠人家點x快。只好身軀一仰,翻跌地上,一腿已乘勢踢出。使劍的長衫客身形稍挫,那大漢已骨碌碌直滾開去,可是他也明知這樣滾法,絕不及人家撲來的快,故此疾滾之時,猛可撒手把利斧扔將出來。

長衫客揮劍一架,左手已極快地摸出一支鋼縹,悄沒聲息地打將出去。跟著人隨縹走,一溜劍光直s大漢。這樣子那大漢躲得銅鏢可躲不了寶劍。眼看大漢兩樣都躲不了時,朱玲心中一急,玉手場處,一絲金光疾s而出。原來她一時疏忽,只摸了一支金針在手中。想不到那長衫客如此手辣,竟有雙管齊下的絕著。因此金針一出手,人也飛了出去。

長衫客猛覺手中大震,白光森森的寶劍竟然直盪開去。眼光一閃,已瞥見盪開自己寶劍的,僅是一支細如牛毛的金針,駭得面上變色。這時風聲颯然,發針之人已經撲到。他頭也不回,左手一揚,又發出一支鋼縹。那大漢已被他第一支鏢打個正著,痛吼一聲,負傷疾竄而走。

朱玲躍到那人背後,一拳打出去,哪知長衫客毫不理會,發出第二鏢擊敵。心中一怔,收回玉掌,卻使出游魂遁法,忽然攔在長衫客前面。長衫客大吼一聲,奮劍攻到。他的九宮劍法乃是武當真傳,威力非同小可。尤其是那柄寶劍的白氣寒芒,侵入肌膚,使得朱玲不敢大意,左閃右轉,伺隙尋瑕地牽制住長衫客。

那大漢負傷疾走,眨眼隱沒在黑夜中。朱玲心中不悅,因為那大漢竟連救命之人是誰也沒瞧一眼,那么她憑空架的梁子,為的什么?但片刻間她已被長衫客激怒。只因對方左一劍,右一劍奮身不顧地拼命,使得她遇上兩次險招,差點兒沒傷在對方寶劍之下。當下玉面含嗔,倏然撤出自己的佩劍,劃出一道劍虹,登時把長衫客迫退數步。她正想說出不管這件閑事的話,忽見那長衫客又退開數步,仰天凄厲大笑。朱玲細長的眉毛不覺皺在一塊兒,忖道:這人莫非是個瘋子?左手已自囊取出一支金針。

長衫客凄厲長笑之後,倏然回手一劍,向脖子抹去。這一著大出朱玲意料之外,她迅疾無比地一抬玉手,金針電s而出。長衫客呃一聲,登時木立不動,原來已被朱玲用極上乘的手法,打住x道。

可是那柄寶劍太鋒利了,連石頭也能不費力地劈開,何況血r之軀?只見那劍一半嵌在那人脖子上,鮮血直噴。朱玲一陣惶亂,躍過去伸指點住他幾處x道,血流之勢為之稍緩。她一手扶住長衫客,一手起下那支金針。x道一解,長衫客癱軟跌向地上。朱玲一手已取過那支寶劍,一面扶他卧倒地上。以她看來,那長衫客喉管割開一半,絕難活命,因此心中又悔又愧。

長衫客閉目喘息,但喉管已開了口,任他努力呼吸,也是徒然。朱玲怕有血流入氣管,使他立刻死掉,忙掏出汗巾揩試。長衫客艱困地道:「……火……火……」朱玲愕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掏出火折子,打亮照映周圍。

她這時才看清楚那長衫客,年紀雖有四旬以上,還長著三綹長須。但眉清目秀,輪廓悅目,可以想像到昔年也是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長衫客也瞧清楚了她的容貌,雖在垂死之際,也為之眼中一亮:「……你……是……誰……」

朱玲道:「我和你們完全沒有關系,一點不知道你們為什么在黑夜仇殺於荒郊。不過我不喜歡你的手段,所以到底出了手……」

長衫客起先光是看見她的面龐,因此為她絕世容光而驚訝。但隨即已看清楚這個美女卻是早先在客店張望過的書生。他眼中閃出疑惑之光,現在他忽然完全清醒,這正是每個人瀕死之時,回光返照的一剎那。

可是這剎那間,對於他,武當派不肖弟子霍長青,卻不啻等於一生。

飄渺模糊的過去,他極力要自己遺忘的過去,如今都浮上心頭。他痛苦的重溫一遍,對於一個垂死的,再沒有機會改過的人,這一刻重溫海疚的舊事,是多么殘酷的一件事。

他記得二十年前,從武當回到家中,因為他唯一的母親死了。奔喪之後,便在家中耽下來。儀容俊秀的霍長青,的確被許多有女兒待字閨中的大戶人家爭取不已。但他為了練武,便沒有理會這事。三年之後,他因一心練武,不事生產,已變得一貧如洗。

他的一個幼年好友徐柏出外多年,這時忽然衣錦榮歸,並且攜回一個嬌美如花妻子王氏。他們相見後便往來得甚為密切。除了因徐柏也是練武的人而談得來的原故,徐柏的嬌妻王氏對霍長青有情,也是原因之一。霍長青後來搬到徐家居住,徐柏常常出外數月不歸,於是霍長青受不住誘惑而干出對不起好友的恨事。

那王氏本是秦淮河上一位名校書,對於這種關系似乎不大在乎。但霍長青卻為之悔疚非常,覺得無以見好友。那時真想自盡,但始終苟活下來。原來徐柏乃是黑道中人,他之所以常常外出,乃是出去做案。有一次失手被捕,囚禁了兩年之久。回到家中,王氏已生下一個女嬰;這一怒非同小可,尤其是審知j夫竟是推心置腹的好友霍長青。於是他把王氏立刻處死,然後飄然遠走,他知道自己絕不是霍長青的敵手。是以忍住仇恨,沒有立即找他,也沒有殺死那個女嬰。因為他留下一點使霍長青纏手纏腳的東西,同時將來報仇時,能夠在他面前殺他的女兒,可以使他更悲痛些。

霍長青攜了女嬰,改名換姓,遷到魯東的萊陽住下,設館授徒,居然以舞文弄墨為生。但他極為留心打聽徐柏的消息,因為他知道徐柏為人深沉多智,練武的資質極佳。這一去定然訪求名師,練絕藝以手刃仇人。當年他曾傳徐柏武當正宗內家功夫入門,想來在獄中這兩年,一定把根基練得極好,再訪求到名師的話,可就不易抵敵。況且一旦面面相對之時,他這個負疚的人能否和徐柏以死相拼,也是難題。

他到底在萊陽生了根,娶了一個非常賢淑的妻子,生了兩個男孩子,至今已有十余歲。他也打聽到徐柏西走回疆,投入當地第一大派白駝派旗下。兩年之前,白駝派曾經露面中原,鬧出極大的武林風波,到底被玄y教內三堂和外三堂六名香主趕走。白駝派其中好手,便有一個叫徐柏的人。

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霍長青整日不安,如芒在背。那個女嬰已長得亭亭玉立,霍長青疼愛無比。每一想到白駝派對手雲集周圍,徐柏面露獰笑,當面把他女兒凌辱處死的慘狀,便不由膽戰心寒,茶飯無心。

一直過了兩年,霍長青已替女兒擇好夫婿,打算把女兒嫁出之後,另外覓地安身。哪知三天之後,禍事發生。他從學塾歸家,忽見一個大漢好像剛從他家中出來。於是他沖入家門一看,登時便要暈倒地上。女兒昏倒在一旁,當中擺著三具屍首,正是他妻子和兩個兒子、都是全屍,但面目青紫。霍長青一向留心白駝派消息,一望而知乃是被白駝派看家本領y風掌擊斃。

他立刻把新近得到的太白寶劍摘下來,救醒女兒之後,對她說明當年結仇之事,並告訴她說,倘若他出門追蹤順利,殺死那白駝派的凶手為妻兒報仇的話,五日之內,一定歸來。如逾期不歸,她便自行打算。她女兒決然回答說,若果第五天正午他還不歸來,她便自盡而死,絕不受仇人凌辱。

霍長青一看手中太白劍,一陣不祥的y雲掠過心頭。記得一個月前,一個學生的家長拿了這柄劍到館中,請他解釋劍鞘上的古篆。他細心閱看,原來此劍名為「太白」,乃西方精金練鑄,吹毛斷發,鋒利無匹。可是有一宗,此劍自從戰國時候鑄成至今,凡得劍之主,俱都以自盡收場。連換十主之後,第十一個得主特請名手把這劍的不祥刻在鞘上。好教日後得主小心提防。這個得主結果如何不得而知,但霍長青在劍鞘另一面發現兩個隸字,赫然是李廣兩字。

拔劍一看,這個一代名劍派出身的人眼睛都紅了。要知他這個一生練劍的人,看到了好劍,那就等於極貪婪的人見了雪白的銀子。他把鞘上刻的古篆照實說了,甚至誇大一些。可是那位家長終於取劍回去,並沒有給他什么機會。霍長青回家盤算了一夜,覺得自己有此寶劍,真不懼白駝派之人尋仇。要知他這時已有妻兒,豈能甘心就死。數日之後,那柄太白劍血淋淋的故事,傳遍了萊陽。隨後一個晚上,那得劍的主人居然懸梁自盡,寶劍也不翼而飛,此事一時轟動了萊陽。

當時霍長青極力排除心頭y影,匆匆出門。三日之後,追躡到沂州府,於是立下毒手。

此刻霍長青自知不起,但他又死不瞑目。起初他以為來人定是徐柏,再不然也該是白駝派的好手。哪知卻是個毫不相干的人,然而他已橫劍自殺。自己的生命雖不能保,但女兒一命,卻懸在後天中午能否趕回家去,他一想起女兒,心如刀絞,不由得流下淚來。

朱玲十分歉疚,輕輕問道:「你可是疼痛?」

霍長青艱困地道:「我……這次追趕……仇敵,已和女兒……約好,後天正午……如不返家,她……就自盡……」

朱玲駭一跳,敢情又一條人命,忙問道:「你姓什么?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