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部分(1 / 2)

劍神傳 未知 6192 字 2021-02-25

三人在鎮上打過尖,然後上路。宮天撫一心一意放在朱玲身上,故此不理會上官蘭心中鬧鬼。但朱玲感到十分難過,因為上官蘭終究是她的愛徒。數日不見,連師父也隔膜了,的確令人難受。

走了好一程,史思溫始終沒有出現,上官蘭猜想他一定和自己錯會,向相反的方向追趕。於是暫時放下心事,但隨即又想到史思溫找不到自己,定然焦急無比。這一來又為之不安起來,如是者疑神疑鬼,兩日後到達了d庭湖畔的岳陽樓。

這天一早便先投了店,反正那羅剎夫人君山之約,應在翌日三更時分。因此早點投店休息也好。直到這時,上官蘭才將那塊寒星冰玉取出來,讓宮天撫醫治傷勢。她諉稱忘了有這只專克龔勝先天一氣功的異寶。宮天撫不疑有他,喜孜孜地拿去施為。但朱玲卻更多了一點疑心。

要知上官蘭實在沒有忘記這回事,她之所以早先不取出來,便是怕史思溫一旦出現,宮天撫如已十足恢復功力,則史思溫必死無疑。是以一直拖住。直到現在,因知宮天撫明晚君山約會的對手,十分厲害,這才趕快取出來。本來她大可將內情告知朱玲,可是這兩天已見到朱玲和宮天撫神態之親密,遠勝從前。史思溫乃是石軒中的徒弟,只怕如今朱玲也會對他不利,是以不肯說出來。

這天下午到郊外游賞,朱玲無意得見石軒中,實感意外。宮天撫回來時,朱玲已返回青石上,翹首望著一樹桃花,沉迷在無邊思潮中。

他只須一眼,便看出朱玲正陷在巨大的悲哀中,她這種樣子,比放聲勵哭要深刻得多,他為之大驚,問道:「朱玲,你想起什么事?」

朱玲沒有回答,勉強向他笑一下,起身道:「我們離開這里。」

宮天撫嗯一聲,道:「蘭兒立刻就回來,等她一到,咱們便走。」

朱玲生氣道:「不成,非馬上走不可。」說時,已起身走上山坡去。

宮天撫在後面追上來,搖頭道:「你無端端生氣作甚,好吧,我用簫聲告訴蘭兒……」她突然將那青玉簫取在手中,放步疾走,只見白衣飄飄,走得極快。宮天撫呆了一下,只好跟蹤上去。兩人霎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上官蘭自個兒賞玩春光,心中卻是離愁萬種,說不出那股凄涼之意。躑躅了好久,這才回到那片桃林處,卻已不見了朱玲和宮天撫蹤跡。她以為他們坐得悶了,也到附近走一會兒,便在朱玲方才坐過的青石上坐下等候。

坡後忽然轉出一人,上官蘭格目一望,不由得呀了一聲,跳起來叫道:「史哥哥你幾時來的?」但立刻記起宮天撫他們還在附近,連忙掩住嘴巴。

史思溫面上毫無表情,非是生氣,也不歡喜,他道:「你的大叔姑姑都先走了。」

上官蘭喜叫一聲,撲奔過去。史思溫一閃,挪開散步,倚在一株桃樹上。用力大了一點兒,因此桃樹一震,灑下千百片桃花瓣,飄飄盪盪地墜下來。她為之一怔,身形一挫,顰眉道:「史哥哥你不理我么?」

他沒有做聲,上官蘭仿佛聽到他嘆息。於是又道:「這一晌你可是跟著我們?但為何至今才現身相見?」

史思溫劍眉緊鎖,過了一會兒,突然道:「我本來還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但現在想想,說了也是多余,縮起來只有一句話……」他還未說出,上官蘭已預感到事情不妙,哀聲叫道:「史哥哥,你別這么殘酷對待我啊……」

史思溫心中一軟,但隨即又想起她當日一見了宮天撫和朱玲,便立刻舍下他而去,也不想法子來通知自己一聲。這等寡情薄義的表現,已足夠叫他心冷如灰。言語說得再動人,又有何用。想到這里,心便轉硬。

上官蘭見他面上仍無表情,暗念自己一肚子委屈,但他卻連聽也不聽,不禁悲苦得流下眼淚,決定不再做聲。須知每個人都有自尊心,這自尊心實在也等如自卑心。上官蘭正是自卑起來,雖有悲苦,也不肯說出口。

史思溫道:「我那句話,就是請你忘掉以往的一切。將來偶然相逢,最好當如見到從不相識的陌生人。」上官蘭哇一聲,伏在樹身上哭起來。

史思溫努力硬起心腸,想道:「你先無情,可怪不得我,這樣對待你,已算是十分溫柔哩!」

要知這兩天他遠遠吊在他們後面,看見上官蘭一路上和宮天撫等有說有笑,宛如一點兒不把失蹤的他擺在心上,因此越想越氣惱。大凡妒恨之心一起,最難控制。史思溫那么朴厚的人,但在自個兒氣憤忖想時,也恨不得用全世界最毒辣的話去刺傷她。

當上官蘭掩面痛哭時,史思溫陡覺一陣凄慘的快意,疾然轉身飛奔而去。入了岳陽城,忽然有人喚道:「思溫,到這邊來。」聲音入耳,熟悉之極,使得他從迷惘中驚醒。回頭一望,只見俊逸脫俗的師父石軒中,站在一家客店前,招手喚他。

他奔過去,喜叫道:「師父,你幾時來的?」忽見師父溫藹的笑容中,透出一點兒悲郁味道,便怔一下,尋思道:「莫非師父見到玲姑姑了?」

石軒中道:「我剛剛要了個上房,咱們師徒倆夠住了,先進來休息一會兒。」

兩人走入房中,等伙計泡好茶水,退出去後,石軒中問起他近來行蹤。史思溫嘆口氣,將經過情形全部說出來。他一直偷覷著師父的神色,只見他聽到自己說及朱玲那一段,神色絲毫不變,便知他一定曾經見過她。

石軒中除了本身的感慨之外,還發覺朴厚的徒弟,經過幾天的遭遇變化,好像已完全長大成人。於是道:「思溫,你年紀尚輕,日後恐怕還有男女之情的遭遇。但以我想來,這些事情,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一定經不起風浪考驗。你必須常常記住,你已立下重誓,將來要繼承我崆峒派上清宮觀主之職,因此男女之事,你已無權參與。」

史思溫肅然道:「師父放心,徒兒若不是記住這一點,便不至於和上官蘭決絕了。」

石軒中沉思片刻,便道:「如今既尋到你,此地不必久留,咱們傍晚時開始動程。你必須查出冒我名字殺死隴外雙魔之一的冷面魔憎車丕之人。然後,最重要的,便是我此次出山本旨,上碧j山找那鬼母冷婀,與她一決高下。」

史思溫吶吶道:「可是……師父……」石軒中道:「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徒兒實在氣那姓宮的不過,師父不找他們斗一斗么?」

石軒中惘然一笑,道:「我想不必了,贏了他不見得英雄。」

就在他們所住的客店斜對面,另有一家旅店,朱玲和宮天撫正在房中閑談著。上官蘭帶淚痕回來,宮天撫和朱玲都看見了,但沒有問她,原來此刻他們心中都有事。

要知那宮天撫十分聰明,回到客店之後,不久便知悉朱玲必有古怪。他明知唯一情敵,乃是名滿天下的石軒中。是以一看朱玲模樣,便猜到石軒中頭上。可是朱玲卻不肯承認,也不否認。故此宮天撫正在生著悶氣,朱玲也愁腸萬種,說不出那種惆悵滋味。

挨到下午時分,朱玲推說頭痛氣悶,自個兒出去散散心。宮天撫也沒言語,由得她自去。朱玲策馬出城,一直馳到早上那座桃林,便下馬徘徊尋思。

她心中覺得十分恐慌,因為她發覺自己雖愛宮天撫,但又忘不了石軒中。甚至可以說,石軒中在她心中的份量,比宮天撫還要重要些。但她自己又明白,愛情一定是獨占的,絕不能介入第三者。因此她對於自己同時深深愛著兩個男人,覺得十分不合理。除了y賤之外,再也找不到解釋。此所以她會覺得可怖。

對於石軒中,她除了愛之外,還有恨。她說不出恨他什么,但以往的一切誤會,她總覺得他太過無情。即使是今早邂逅相逢,他為何一言不發,掉首徑去?可是終然如此,她卻又明白自己感情上的脆弱。只要石軒中多站一會兒,她一定會投向他懷抱之中,乞求他擁抱憐愛。但這樣子要是被宮天撫看到,這個孤傲無比的人,一定會憤慨得自殺而死。

「只要從今而後,再也不遇見到石哥哥,那就不會發生什么事故了。」她想,但隨即星然發覺自己再度到這里來,究是什么意思?除了希望再見到石軒中之外,還有什么意思?

她苦惱地頓頓腳,把頭巾解下,如雲秀發技垂下來。山風輕輕吹拂著,益發顯得雲鬢霧鬟,國色天香。白色的羅衣在風中飄揚,看起來仿佛她隨風飛逝,她躲避開塵世無窮煩惱。

山坡後轉出一人,長衫飄飄,面如冠王,劍眉朗目。一派儒雅風流的氣度,令人心折。

朱玲啊了一聲,雙目發直。她真想不到這個前世冤家石軒中,果真又出現眼前。

石軒中也自呆呆瞪視著她。在他心中,波濤起伏不休。他平生遇見過對他有情的美人其實不少。但他不明白自己何以老是對朱玲念念不忘。無論在什么時候,只要想起塵世舊夢,他總是先想起她。

兩人脈脈地對視一會兒,大家心中都明白此生此世,再也無法把對方遺忘。然而這種摟刻入骨的愛情,卻陡然增加彼此的苦楚罷了。他們一齊發出嘆息,將桃林四周的岑靜沖破,朱玲悲哀地搖搖頭,兩顆晶瑩的淚珠滴下來。

石軒中忖道:「我和她雖然沒有緣份,但總可以像朋友般分別,不必像仇人冤家般啊……」於是他嚴肅地先向她點點頭,道:「咱們好久不見了,你可好么?」

朱玲見他扳著臉孔,說出這種客套敷衍的話,那顆心冷了一大截,拭淚道:「謝謝你,我很好。」兩人又沒有話說,沉寂難堪籠罩在他們之間。

石軒中暗自嘆口氣,忖道:「你那雙脈脈傳情的目光中,我可以讀出千言萬語。但烈女不事二夫,既然你已有了心上人,又何必對我有情。」正在悲哀自忖之際,坡頂忽然有一人奔馬般沖下來。石軒中揚目視之,只見那人鼻如懸膽,目若朗星,面白無須,舉動飄灑,端的好一位俊美人物。

他一面凝眸打量那人,一面想道:「聞道宮天撫俊美無比,這人大概便是了。」

那人正是宮天撫,他到了朱玲身邊便停住身形,怒目打量石軒中。這兩個情場上的敵人,雖然各自在心中嫉恨無比,但他們都不能否認對方的儀容,的確堪作對手。

宮天撫冷澀地諷道:「想必你就是石軒中了,這兩天苦苦跟蹤著我們,可曾發現了什么?」石軒中移開眼光,掃s朱玲一眼,只見她淚痕未干,低鬢垂首,若不勝情。「還有什么話好說呢!」石軒中在心中又惆悵又憤恨地想。

第14章老仙長排燈話前緣

宮天撫氣焰漸漲,抽出青玉簫,仰天一陣長笑。

清越的笑聲,在林中盤旋回響,久久不歇。石軒中矍然想道:「這廝內功已臻爐火純青之境,乃是我石軒中一大勁敵。」

宮天撫傲然道:「石軒中,久聞你劍術如神,武林中已傳聞劍神外號。但我宮天撫卻不大服氣,要以這支青玉簫,斗斗你的寶劍。」

石軒中虎目中s出兩道懾人寒光,但立刻便斂掉,凝目看著朱玲。朱玲抬目迅速地一瞥,已和石軒中那兩道銳利明亮的目光相觸。她受驚似地趕快避開,雙手絞紐在一起,顯出無情的樣子。

宮天撫見石軒中一直沒有開口,狂笑一聲:「石軒中你敢情沒膽跟我動手?」石軒中身軀震動一下,但仍然不做聲。

宮天撫突然向朱玲柔聲道:「你的劍借我使用一會兒。」說著話時,已伸手從她背上拔下那柄鋒利長劍,倏然喝道:「石軒中接住。」喝聲中健腕一揚,長劍帶出嘶風之聲,勁s石軒中而去,石軒中一伸手,接住長劍。入手之後,心頭又復大震,一種又灰心又氣餒的難受滋味,襲上心頭。

宮天撫朗聲喝道:「石軒中咱們勢比水火,不能共存。有你在江湖上稱雄,我宮天撫無顏稱霸。如若我宮天撫稱尊武林,石軒中你只可埋首灶下。強存弱亡,在此一戰。」

石軒中驀然彈劍長嘯一聲,然後仰首一聲長嘆。朱玲嬌軀一軟,退到一株桃樹下,靠在樹身上。

宮天撫意態軒昂,一揮青玉簫,喝道:「石軒中接招。」一式「松花浮水」,那支青玉簫倏然化為四五支之多,斜斜攻入。這一招虛聲試探多於真正攻勢。石軒中飄身而起,輕靈得如紫燕回翔,腳尖撓地時,已退了五丈有余。

宮天撫不虞對方這一著,微微一怔,朗聲喝道:「石軒中休得逃走。」一面揮簫疾撲而去。他雖快疾無比,但石軒中一身輕功獨步天下,只見他如天際隕星,一驚即逝。

宮天撫追了十余丈,已知自己萬萬趕不上人家,心中十分疑惑地捧簫回來,卻見朱玲倚樹而立,面上那種神情,竟不知是悲是嗔,縱有丹青妙手,也無法描繪出來。

任何情人見了心上人如此,也將忍熬不住嫉很,何況此刻正是那多疑善嫉的宮天撫,更不可忍耐。他面色一沉,冷冷道:「朱玲,你可是舍不得他離開。」

朱玲震一下,瞥他一眼之後,便垂頭不語。宮天撫更覺嫉恨難耐,他認為朱玲應該表示一下,最低限度也得稍作否認,才能保存他的面子。當下勃然怒道:「朱玲,假如你仍對他念念不忘,我宮天撫可沒有強留住你。」

朱玲突然尖聲道:「你要我怎樣呢?」她憋足一肚子氣,不得不發。在她想來,宮天撫如果真心愛她,應該體帖到她的心情,此時此地,絕不該再用這些話刺她。假如她竟是一個毫不顧念舊情,對石軒中反而有如陌生路人的女子,則這種女干又何足戀。是以宮天撫那兩句刺激的話,她可就忍受不下。

宮天撫睜大眼睛,氣沖斗牛。但他越是怒極之時,越發忍住,僅用不在乎的聲調道:「我沒有要你怎樣。既然你仍不能忘情於他,我雖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趣味,對么?」

朱玲嗔道:「你這個人真是世上少見。」

宮天撫肚中忖道:「我原本是個不合俗世的人,你現在才明白,豈不太遲了一點兒。」他口中可沒有說出來,冷冷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和觀感,嘿,說起來真要感謝石軒中。」

「你說什么話。」朱玲憤恚地道:「我不喜歡繞圈子說話。」她口中雖說得不算刺耳,但在她心中,卻氣憤異常。只因她剛才已發現出站在宮天撫這一邊,行動比之千言萬語,應該有力得多。宮天撫稍有人心,便該對她這種行動表現感到滿意。誰知反而換來好多冷言冷語。

她在氣憤之中,不免深深悲哀起來,撫然自思道:「我真是自輕自賤,才得到這等報應。唉,我知道石哥哥一定比我更加難過,但我有什么法子呢?」

宮天撫也有他的想法,只因地感到朱玲愛他不夠徹底,這種殘缺的愛情,他毋寧得不到。因此他並不感激朱玲剛才的行動。而她噴怒的口吻,更增強了感到幻滅的悲哀。他終於毅然想道:「好吧,你嫌我繞圈子談話,我就打開天窗,說個明白好了。」

宮天撫決定了,深深吸一口氣,盡力平靜地道:「任何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能忍受這種情形。而正是處在這等環境中。現在我先走一步,回客店,你好生想想,假如你能夠完全忘記他,便可回來,否則……」他苦笑一下,才道:「下面的話,我不必說下去。」

朱玲悲恨交集地凝望著這個俊美的男子,心中哀哀吁問蒼天。何以她一生碰上的人,雖說都能真心待她,但一點兒也不體帖。反而殘酷地考驗她,不放過她一點點過失。

宮天撫很快便回到客店,上官蘭已經恢復正常,問道:「宮大叔,你沒見到玲姑姑么?她不知到什么地方散步去了。」他的面色變了好幾次,終於道:「我剛才還和她說話來,但最後我告訴她,如果她還記掛著石軒中,則不必回來找我。」

上官蘭駭然無語,只好回自己房中,靜候結果。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這一夜朱玲沒有回來。第二日,上官蘭便出去找尋,但岳陽城甚大,人煙稠密,一時上哪兒去找?

傍晚時,上官蘭回到客店,只見宮天撫背負著雙手,在房中不住踱圈子。聽到她回來之聲,驀地回頭。上官蘭看見他眼皮微腫,精神甚壞。情知他昨夕至今,未曾安歇過一下,心中但覺憐憫非常。但她又能安慰他什么話呢?

宮天撫見上官蘭毫無表情,便知她沒找到朱玲,眼中不禁閃過失望之光。於是又繼續負手踱圈子,上官蘭仿佛聽見他低聲吟哦,側耳細聽,卻聽宮天撫反復吟哦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她心下一陣慘然,同時又想起自己的悲懷,不由得噙住一泡淚水,回到自己房中。

到了初更時分,她聽到鄰房步履聲一如舊貫,忍不住起來,走到鄰房去,宮天撫有點兒痴痴迷迷,沒有理會她。上官蘭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問道:「宮大叔,你還不休息么?」他瞪大眼睛,反問道:「人間何處堪作休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