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 / 2)

離異的人 未知 6499 字 2021-02-25

這會兒,我在應該是原來的南來順小吃店的地方轉悠來轉悠去,一時間似乎忘記了尋訪舊居的事情了,仿佛我專程就是為了出來尋找這家小吃店的。這里已經變成一家豪華的大型商城,中央空調把商城里的空氣涼爽得絲綢一般光滑,塗脂抹粉的售貨員小姐臉上掛著商業化的謙恭和奉承,一個臉蛋像饅頭一樣蒼白的售貨員忽然拉住我,說一定要優惠給我。我說我並不打算買什么,只是出來轉轉的。經過一番拉拉扯扯,最後,終於以我買下了那件俗氣的大花格子睡衣而告結束。我已有很長時間沒到城南這邊來了。馬路越修越長,城市越來越大,像個不斷長個兒發育的孩子似的,胳膊腿兒越伸越長。上一次到這邊來,是幾個月前,說起來有點令我尷尬,那是我對賈午的一次撲空的跟蹤,或者說是一次偷襲。那天臨下班時候,他又來電話說不回來了,這一次我較了真兒,一定要問出個來龍去脈。賈午說,傍晚七點有一個客戶的約會。我問在哪兒,他停頓了一下,猶猶豫豫,說,他們先在西單十字路口的一個摩托羅拉廣告牌下集合,然後再決定去哪兒。我覺得賈午是故意跟我繞來繞去,閃爍其詞,模糊不清。我忽然不想再問客戶是男的女的之類的問題,放了電話,立刻提上包,在機關大樓底下一抬手,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西單路口。這里果然還真有一個摩托羅拉的大廣告牌,我看了看手表,此時才六點一刻。我悄悄地躲在附近一個建築工地隱蔽的腳手架後邊,把剛剛買的一份晚報鋪在地上坐下來,密切注意廣告牌一帶的動靜。可是,直等到晚上七點半鍾,天色已到了朦朧向晚時候,也沒見賈午的身影。一股無名的惱怒燃燒著我,我騰地從晚報上站起身來,顧不上又累又渴,奮不顧身地直奔賈午的宿舍而去,仿佛奔赴一處局勢險要的戰場。一種當場活捉什么的場面在我腦子里不停地鋪展著畫面。賈午啊賈午,我對這種麻木、虛假的生活真是厭惡透了,就讓我們來個水落石出吧。當我喘息著用鑰匙迅速捅開賈午的宿舍房門之後,著實吃了一驚——賈午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懶洋洋地抹著眼睛,躺在床上不肯起來。他的床上很意外地並沒有其他人。賈午嘴里咕嚕著說了聲,「來了,」就又翻身接著睡了。我撲了個空,腰忽然像被閃了一下似的疼起來。那天晚上,我和賈午誰都沒有再說什么。我悻悻然地走了。事後,我曾經問過賈午那天的事,他語焉不詳,說,是嗎,我說過什么摩托羅拉廣告牌嗎?我可沒那心思。睡覺,啊睡覺,是多么的好啊!賈午一臉木然的樣子。讓人無法猜測他的生活還能有什么風流韻事,不軌之舉。這會兒,我的腳下正踏著一片曠場。我拿出隨身攜帶的地圖,確定了這里就是原來的細腸子胡同一帶。我四處環望,發現這里是一個空寂得有點古怪的廣場,仿佛一切都還沒有到位成形。沒有樹木草坪,沒有亭台樓榭,目光所及之處,只散落著幾個不成形的石雕的雛形,左邊的一個雕塑很像《英雄兒女》里王成抱著炸葯包縱身跳入敵群的樣子,右邊的是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迎著燦爛的朝霞祥和甜蜜地微笑。腳底下到處是磕磕絆絆的水泥磚頭,一堆青磚紅瓦的後邊,有一條長著野花的小土道通向大街。這兒,就是我尋訪的所謂故里了,一個荒涼、殘損、臟亂的半成品廣場,使我想到「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可我卻沒有一點激動的感覺。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的痕跡早已經被時間和粗陋的建築物遮蔽埋葬了。站在這里,我試圖想像一下廣場修建完畢之後的輝煌樣子,感染一下自己:雪白的或者赭黑色石雕佇立在一片綠茸茸的草坪上,斜陽的光芒如同一個熟透的桃子散發著馨香;要不,就是一場滂沱大雨過後,廣場上瑰紅鵝黃花團錦簇,競相開放,濃墨重彩,干凈得十分醒目撩人。我童年的墳墓就躺在這迷人的花園式的廣場下面,讓它安息吧!我這樣想著,誘導著自己,可我依然激動不起來。到這時,我才發現,我是被自己欺騙了,我以為我是懷舊來了,多少有點多愁善感的意思。其實,我對尋訪什么舊居是沒有什么興趣的。我一時搞不清自己為什么出來了。也許,這一切只是完成一個自相矛盾的思維過程,或者,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離開家的理由。誰知道呢!這時,身後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吸引了我。我轉過身,炎熱而刺目的陽光白晃晃地在曠場四周擴散,我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忽悠一下就折到一堵半截的矮牆後邊去了,在他折進去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似曾相識的青黑色t恤衫,還有那大象似的滯重的腿吃力地躡手躡腳的樣子,一對蒼白的大招風耳後於他的腦勺消失在拐角處。我心一驚,一時慌亂得不知所措。然後,我明白了,我肯定是被人跟蹤了。可這是多么蹊蹺啊!我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疑惑地沿著那條小土路追了上去。拐出那堵半截矮牆,就是寬闊的熙來攘往的正午的馬路了,炎熱明亮的陽光和汗流浹背地奔走的人們,構成一幅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景象,與剛才荒蕪凋敝的曠場迥然相異。那黑影消失在浩瀚的人流里,如同一條細流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早已無蹤影。&nbsp&nbsp&nbsp&nbsp

夢回(5)

我回到家里的時候,賈午面無表情地哼著小曲打開房門。室內的空調仿佛已足足開了一上午,y涼y涼的。賈午依然穿著那件青黑色t恤衫,飯菜擺在桌上顯然已經多時,我注意到嫩綠挺實的筍絲有些蔫萎了,一盤里脊r絲上的淀粉凝固起來,鍋里的米飯表皮也有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硬痂。你出去了也不說一聲。賈午似乎有些嗔怪地說。他顯然已經吃完了,回身拿起一只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坐到沙發里,一條腿悠閑地在木板地上顛著,那缺乏陽光的膝蓋白晃晃地閃閃發亮。桌上的飯菜讓我心里發軟,也把我一路上盤桓在腦子里的詰問擋在嗓子眼兒冒不出來。我先是不動聲色,故意磨磨蹭蹭到衛生間洗手用廁,把水龍頭里的水弄得嘩嘩啦啦響,半天才出來。坐到餐桌前,我一邊吃東西,一邊等賈午主動說點什么,期待他透露些蛛絲馬跡。可是,他卻一手拿著報紙,一手舉著剪刀,盯著報紙上的什么消息,沒話了。我終於抑制不住,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說,你一直在家里嗎?是啊,我在家里看報紙,鶴崗南山區鼎盛煤礦瓦斯爆炸,四十四名礦工遇難。一架蘇丹的貨機在圭壇葛拉地區一頭扎進了一片魚塘。美國得克薩斯州水災洶涌,一轉頭的工夫,家就沒了……我似乎有點不死心,打斷他的話:你整個一上午都沒出去過嗎?當然。出去有什么好玩的呢?賈午一邊說著,一邊把一摞剪裁下來的小報丟在餐桌上我的飯碗旁。你看看吧,他說,全世界除了鬧災荒,剩下的人就都在鬧離婚呢,多么幼稚的人們啊!他們肯定以為生活還有什么奇跡在前邊招手呢,我們是多幸運啊!賈午說著站起身,打了一個響亮而快樂的飽嗝。從我身旁走過時,他甚至在我的臉頰上親昵地拍了一下,然後哼著小曲進里屋睡覺去了。人家是過日子,賈午簡直就是睡日子。除了睡覺,生活就剩下了觀看。仿佛睡眠就是擋在我和賈午之間的一面看不見的牆,無論什么情況,只要睡完覺就煙消雲散,不存在了。我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錯。我抬頭看了看壁鍾,壁鍾的指針停在七點五分上,不知是早上的七點五分還是晚上的七點五分,那只無精打采的鍾擺像一條喑啞了的長舌頭,不再擺動,不知已停多久了。我忽然覺得,時間日新月異,飛速流逝,可我們身體里的一部分卻仿佛處在一個巨大的休止符之中了,一個多么無奈的休止符啊!在這個休止符中,鍾表的指針消失了,成了一個空d的圓盤,仿佛流逝的不是時間,而是身體里的另一只表盤——心臟的怦怦聲。周一早上,我像往常一樣,穿上毫無特色卻合體得絲絲入扣的辦公室衣服,頭發也像往常一樣微波盪漾地披在肩上,整個人就像一份社論一樣標准,無可挑剔又一成不變。然後,坐班車去上班。在機關的班車上,資料情報員小石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中年婦女們嘰嘰喳喳說笑著。汽車剛剛啟動,小石忽然就回過頭,一雙大大的蒼白的招風耳帶過一縷涼涼的晨風。他沖我詭秘地一笑,又戛然收住,神秘莫測地說:其實,你把頭發綰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小石又在故作高深地沒話找話了。可是,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除了周末去城南那一次,我並沒有在單位里綰起過頭發呀。一個念頭在我腦中猛然一閃。班車在來來回回重復行駛過無數趟的馬路上前行,發出一聲沉悶的痙攣般的喇叭響。&nbsp&nbsp&nbsp&nbsp

離異的人(1)

午夜時分,萬籟俱靜,房間里無聲無息。林芷繾綣在被子里已經迷迷糊糊。她始終覺得冬天是從她的腳趾開始的,骨感的腳踝越發凸凹起來,涼意和空曠感便從她光l的腳底向上攀爬蔓延。「鈴,鈴鈴……」林芷微微打了一個激靈。和前夫離婚後,她添置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這台進口的高檔電話機,她再也受不了原來那電話忽然而起的鈴聲大作。現在,她把鈴聲調到最輕柔悅耳的一檔,那聲音如同一只蛐蛐在鳴叫。她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拿起話筒,「喂」了一聲。話筒里沒有回應。林芷清醒過來。她知道是他,是布里。她甚至聽到了一絲熟悉的屏吸的呼氣聲。「說話。」她低沉著嗓音。依然沒有回應。林芷掛了電話。幾天前的一個薄暮向晚時候,她下班回家的路上,也曾經干過這樣的事。那天,她忽然抑制不住,產生一股想知道他行蹤的沖動。她掏出手機,遲疑了一下,又收起來,她知道他那里有來電顯示。她沖到路旁的一個黃帽子公用電話下,撥了電話。布里接通後,她也沒有出聲,沉了一刻,才慌慌張張掛斷了線。林芷心里怪怪的,覺得蹊蹺,覺得他們彼此都像隱蔽的偵探,暗中窺視著對方。可是,他們的確都不再有重歸於好的願望了,一絲也沒有。剛離婚那幾天,情形還不大一樣。林芷和布里一下子都不太適應,隔三差五互相找茬兒打電話,彼此說話都y陽怪氣的。有時候周末,他們還克制不住,鬼使神差地往一塊兒湊,到他們過去常去的餐廳吃頓飯。有一次,他們一起過馬路,他習慣性地牽住她的手,他那寬大溫暖的手掌整個包裹了林芷指尖的冰涼,她的余光看見他那熟悉的側影和陡削俊朗的臉孔,心里的憤恨和防線似乎一瞬間坍塌崩潰了,眼淚在眼眶里不爭氣地轉,險些掉落下來,急於找個角落大哭一場。好在此刻布里全神貫注地盯著過來往去車水馬龍的車輛,顧不上看她。馬路還沒有過完,林芷便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里抽出來,「別拉拉扯扯的。」布里的嘴角歪向一邊,似笑非笑,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我這不是替別人拉著嘛。」他松開林芷的手,她心里忽悠一下。這種奇妙的感覺林芷以前從未體驗過,仿佛自己的重量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不知是輕了還是重了。一輛大型轎車幾乎擦著他們的鼻子尖開過去,銀白泛亮的車身外殼閃爍著豪華的光彩;馬路兩旁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反光玻璃折s出傍晚斜陽的余輝;一株株高大的槐樹、梧桐樹,高揚著頭顱,用力呼吸著,從不清爽的空氣中吸入一口清新;灰藍色的天空下,一群群下班的人流行色匆匆,踉踉蹌蹌,嘈雜喧嘩,一派浮躁喧騰的城市景觀……然而,眼前的一切,都不再能引起他們談論的興趣。他們走進一家餐廳。這間叫做「老房子」的栗色餐廳位於街道拐角處,不大的廳堂貌似東倒西歪,內部的格局也不對稱,似乎主人隨心所欲信手拈來,其實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內在的章法和風格——酷得隱蔽,精制得粗糙,雕琢得毫無痕跡,所謂大巧若拙,如同人世間的許多事物一樣,精心得漫不經心。布里隨想到他們在濛山上的那套叫做「美夢」的小別墅正是這樣的風格。在他們曾經共同喜歡的《家庭的衣服》一書的熏染下,林芷和布里養成了一種小到對紙巾碗筷、餐具器皿,大到對桌椅板凳、窗戶牆壁的共同的挑剔。這是一家他們過去十分喜歡的餐廳,可惜現在已經物是人非,天各一處了。餐廳里遮光的百葉窗拉得很低,光線黯淡,布里的臉色顯得蒼白灰暗,表情難以捉摸,眼睛里似乎閃爍著一絲憂傷、無奈,嘴角卻分明笑著,整個臉部表情看上去別別扭扭的,時而訕笑,時而蹙眉;時而明媚,時而y郁,很不對勁。林芷問,「女朋友交得怎樣了?」「這個話題嘛,」布里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還是不說為好。」林芷說,「你是不是還以為我會吃醋?你就放心吧!」布里又是詭秘地一笑,一道光亮與y影交織著閃動在他的臉孔上。「布里啊布里,無論如何我們也曾是天造地設、般配投緣的一對,怎么就是不能互相理解呢?看看你的臉色,」她拿出隨身包里的小鏡子對著他的臉,「生活肯定是一團糟。」布里摸了摸自己陡削的下巴,眼睛看著別處,不置可否,「也許,是替你發愁吧!」「哼哼。」林芷略帶輕蔑地嫣然一笑,「你是為『美夢』發愁吧。」他的臉色陡然變得愈發蒼白,「你最好不要提它,我不想再跟你吵。」停了片刻,他又說,「我可以折給你一些錢。」「這正是我要說的話。」林芷不溫不火,心里抻著勁。這個被他倆叫做「美夢」的別墅,是他們結婚時共同購置的。它位於濛山之上,依山傍水,是濛山上零零星星散布在樹木蔥蘢的半山腰上的別墅之一,一幢由不規則的石塊和木頭建築的玩具似的房子。那時候的夏天,家里每一扇變幻多姿的小窗子都敞開著,他們倚在窗前,可以看到褐色的土坡小路蜿蜒而下,悠閑的狗在濕漉漉的草叢間漫步,他們甚至可以隱約聽到不知是哪里傳來的音樂聲從枝蔓婆娑的葉影中緩緩飄起。山下還有一條水聲低潺的小河流穿梭而過,他們過去時常在河邊漫步。布里和林芷曾在這里擁有過纏綿的愛情。&nbsp&nbsp&nbsp&nbsptxt電子書分享平台

離異的人(2)

「是啊,」林芷繼續說,「我也不想再跟你吵。」他們湊到一起,彼此就這樣坐在對方冷漠、嘲弄而叵測的目光里,說話不y不陽、真真假假的。也許,潛意識中,他們都還想再掙扎著抓住過去記憶中美好的一點什么,哪怕是一絲絲留戀的回味呢,也會成為他們此刻脆弱內心的一點依偎。但是,他們每次聚會都像撲了一場空,除了y陽怪氣,就是冷冰冰的沉默。當初離婚談判的那幾個月,他們可是都失去了理智,撕破了臉,彼此摔碎了對方喜歡的東西,對於那些無足輕重、j毛蒜皮的小物件也爭執不休。林芷堅持要的,布里肯定也堅持要;布里不要的,林芷也決不要。這在離婚前他們是萬萬沒有預料到的。比如,林芷堅持不給布里他最喜歡抽的那幾條大衛杜夫牌香煙。他說,「我抽煙,你留著又沒用。」林芷說,「誰說的?這煙我全抽了它。」「好啊,好啊,」布里的嘴角歪向一邊,哼哼著什么不成調的小曲,不慌不忙走到衛生間,把他給林芷買的那只未拆封的夏奈爾口紅從她的化妝盒里拿出來,「這個,我得拿走。」「怎么,你要塗口紅了?」她明知故問。「暫時還沒這打算。送給我的新女友吧。」「嗯,這主意不錯。」他們意氣用事的全部目的,似乎就是讓對方不能得逞。這不是財產本身的小節問題,而是到底誰勝誰負的大是大非問題——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過好。倒是濛山上那棟房子,兩個人很少提及,想必各自都胸有成竹,主意已定。倆人y陽怪氣地在進進退退的幾個月中,達成了除卻「美夢」之外其他物品分配的初步共識。孩子,沒有。財產各歸各。然後,就急匆匆辦理了離婚手續,表示財產無爭議,「美夢」也就此懸置起來。他們自己也不甚明白為什么非急著解除婚約而遺留這么一個拖泥帶水的問題。從辦事處出來,倆人都深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氣,然後沒有遲疑地相背而去。林芷堅持著不要回頭,但是,她隱約感覺到她的後腦勺上正停留著一雙目光。她猛地回轉身,看到他的臉孔朝著她,一縷奇怪的笑容懸浮在他的嘴角,倏忽一閃,然後,他那頎長的身影就消失了。那個冬天,林芷一個人空盪盪的,表情十分沉重。雖然心無所居、神無所附,但日子也一天一天挨過去。她曾經在一本小冊子里看到一句話:生活是不能想的,一想,就是失敗的開始。於是,她便不再想,就跟隨著日子自身的腳步隨波逐流吧。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漸至不再聯系。春天的一個周末,林芷忽然想去看看濛山那房子,她翻出長時間沒有用過的鑰匙,就上了路。當她佇立在「美夢」門前時,卻不知為什么踟躕猶疑起來,她甚至不想打開柵欄門上的大鎖。正當她猶猶豫豫心神不定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間里邊似乎有什么動靜。林芷隔著木柵門,踮起腳尖,向里邊張望。她看到小樓里邊白色的窗簾微微在動,然後,似乎慢慢被掀起一個角來。有人在屋里嗎?林芷深抽了一口氣。是他,肯定是布里。她後退了幾步,蹲了下去。一股莫名的沮喪甚至恐懼向她襲來。不知怎么,林芷這會兒忽然有點害怕看到他嘴角那種奇怪的笑容,仿佛那笑容後邊隱藏著什么深不可測秘不可宣的東西,讓人捉摸不透。她蹲在柵欄門外,內心忐忑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她決定起身離開。可是,她走出去幾步後,又折回身來,站在那兒又想了想,好像不死心。終於,她還是頹然而返。離開的路上,林芷十分懊惱!那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