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退?」太子問道,「本宮自是清楚朝廷財政匱乏,但明顯可以不退,或者說,是沒到必須要退的時候,按照王仆射所言,一路禁軍南下開城,可警告乾人,分明還沒到必須要退的時候。
祖宗辛苦經營八百年之社稷江山,豈能說退就退?」
「敢問太子殿下,晉地,算不算祖宗經營之所?眼下,算不算我大燕的社稷疆域?」
「自然是算的。」
「這就是了,有舍有得,正是因為吞並了晉地,使得我大燕靖南軍和兩部鎮北軍,不得不駐扎在晉地,若是靖南軍像當年那般依舊駐扎在銀浪郡,敢問乾人安敢折騰?
現在,無非是為了保全晉地,先在銀浪郡後撤一小步罷了。」
「豈能這般算?」
「為何不能這般算?」
「後人會如何看?」
「後人只會看先人給自己留的疆域,是大了,還是小了,銀浪郡退一線,和整個三晉之地比起來,孰輕孰重?孰大孰小?」
太子看著鄭凡,開口道:「晉地又如何有失?平野伯,本宮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思得我大燕任何一寸國土都是我大燕將士以血汗浸染過來的,不到萬不得已,本宮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寸國土,否則,你叫本宮如何去面對那些曾為了開疆拓土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
本宮可以答應,但他們,能答應么?」
「太子殿下。」
鄭伯爺對著太子拜了下去。
「平野伯,你這是?」
「臣答應的。」
「………」太子。
王煉和曹榷對視一眼,二人眼里,都有一抹無可奈何之色。
這個回答,
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但偏偏,
眼前這個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輕伯爺,卻有可以不要臉的資格。
因為他功勛卓著,他為大燕開疆拓土,流過血也流過汗。
所以,
他能這般回答。
太子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熟悉朝政很久了,也見過紅著臉對吵甚至要動老拳的大臣,但還真沒應付過平野伯這一號的。
姬成玦在此時開口道:「平野伯,太子說的是,那些戰死的英靈,他們能答應么?」
鄭伯爺馬上道:
「他們,也是答應的。」
「你憑什么這么說?」姬成玦問道。
「不信的話,殿下可以差人去下面問問。」
姬成玦怒拍椅子扶手,道:
「放肆!這是君前,安敢如此!」
太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姬成玦和鄭凡,默默地坐了回去。
燕皇沒說話。
王煉則開口道;
「平野伯,本官倒是很想聽聽你的高見,為何,晉地有失?」
唉,
鄭凡有些心累,
終於把話題扯過去了。
當即,
鄭伯爺跪伏下來,
開口道;
「臣在楚地得知,大楚有北伐之野望!」
一時間,
御書房內,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給弄得有些懵了。
倒不是說這話的沖擊有多強,
而是因為這話,根本就是一句廢話!
哪個國家不想向外開拓一統天下?
更何況,對於楚國而言,不北伐難不成現在去和乾國開戰?
楚國有北伐的野望,
這話其實和楚人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有什么稀奇的,值得在御書房里說?
鄭伯爺故意等了一會兒,
等到在場的大人們將自己看作一個二愣子,
才繼續道:
「臣得知楚人和乾人已經結盟,相約三年後,共同出兵北伐,意圖侵我大燕社稷!」
楚人和乾人結盟,這不是什么秘密。
但三年後,
這個極為關鍵的時間點,都說出來了,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尚書令徐秋泰當即問道:
「平野伯,此事非同小可,可能確定?」
「本伯確定無誤!」
「何以確定?」徐秋泰追問道。
「大人,您去過楚國么?」
來了,
來了,
又來了。
王煉和曹榷馬上再度對視。
徐秋泰卻笑了,
一邊撫摸著自己的胡須一邊道:
「本官,還真去過楚國,本官年輕時,曾游歷天下,去過郢都。」
其余在座的大人,臉上都露出了看戲的笑容,瞧瞧,這真有個去過的,你還能怎么接?
鄭伯爺馬上追問道:
「敢問大人,可曾見過楚皇?」
「………」徐秋泰。
我去見楚皇干什么!
而且我都說了我年輕時,我年輕時還沒入朝為官呢,怎么去見楚皇?我當官後,更怎么去見楚皇?
姬成玦馬上開口道:
「平野伯,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先說,三年後乾楚聯盟發兵共犯我大燕到底是從哪里得知的消息,是從誰人口中得知的?」
鄭伯爺當即大聲回答道:
「是大楚攝政王,親口對臣說的,當時,臣和大楚攝政王坐一輛馬車。」
「………」徐秋泰。
「………」在場所有大人。
官兒做到這個位置上,其實都是人精,大家都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以及,都感覺,平野伯這似乎是在胡扯;
但,
沒人敢說鄭伯爺說謊,沒人敢說他在胡扯;
因為人家帶回來了大楚公主。
而且,
還有一首「怒發沖冠憑欄處」流傳而出。
姬老六再度打破了沉默,
指著鄭凡開口問道:
「孤不信,可有人證?」
大家一起看向姬成玦,投去麻木的目光。
你這,
捧哏得也太明顯了。
先前就一唱一和的,比茶館里說話先生和徒弟玩得還順溜。
鄭伯爺馬上回答道:
「公主可為證!」
諸位大人都嘆了口氣。
姬成玦卻繼續問道;
「那你說乾人和楚人聯盟,如何做數,莫非,也是乾國那位官家親口對你說的?」
鄭伯爺馬上回答道:
「臣曾入過乾國上京,曾當面和那位乾國官家說過話,當時,乾國官家當著臣的面,親口說,這次他大乾吃下去的虧,受下去的辱,三年之後,必將聯合楚國一同向我大燕討要回來!」
在場所有大臣:「…………」
姬成玦忽然身子一顫,
指著鄭凡,
道:
「你,你,你都見過了?」
「是,臣都見過了。」
鄭伯爺露出了達成見過東方四大國所有皇帝大滿貫成就者的自信目光!
晉皇,他也見過,只是這次本准備送給晉太後的角先生,出了問題,找不到了。
姬成玦抖抖索索地轉身,
面向燕皇,
癱軟,
著地,
跪伏,
悵然,
哭道:
「父皇,兒臣掌戶部諸事,可以說,我大燕如今財政之艱難,未有比兒臣更知者;
但依平野伯所言,
三年後,
乾楚將盡發百萬大軍伐我大燕,此誠我大燕危急存亡之秋也。
兒臣斗膽,
請父皇為我大燕八百年江山社稷計,
提早發兵,討伐乾楚!」
說完,
「咚!」
姬成玦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御書房的青石磚上。
姬老六放棄了上朝途中街面上的煙火氣息,接受了鄭凡的勸導。
鄭凡則用拳頭猛地一擊在自己左胸口,
大聲道:
「臣願為陛下前驅,擊破鎮南關,飲馬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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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有事出門了,晚上才回來的,今天就一更了,明天開始恢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