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爺走到船舷邊,發現對面確實又有一艘船行駛過來,只不過那艘船上應該裝載了不少東西,所以比較慢,應該是和先前的兩艘船一起的。
鄭伯爺掃了一眼四周,道:
「將這些人給我押下去。」
「喏!」
甲板很快就干凈了,隨即,那艘滿載箱子的船終於靠了過來。
甲板上的燕軍士卒主動打開了甲板,拋下繩索,可謂是給足了禮遇。
阿銘搬來一張椅子,讓鄭伯爺坐在上頭等著。
沒多久,一行人上來了。
為首者,居然是一個白發老者,老者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居然不用人攙扶著也能自己抓著繩索踩著繩梯爬上來。
老者身邊,還站著一些身著甲胄的男子,只不過這些人平日里顯然不習慣穿甲胄,忽然穿起來,松松垮垮的,根本就不像個正兒八經丘八模樣。
這群人,給人一種極為油膩的感覺,哪怕這個老者精神抖擻得很,但一看見坐在那里的鄭伯爺,臉上馬上就洋溢出了那種討好的笑容。
其實,軍中也是有這種喜歡拉關系混圈子的存在的,任何行業,也都有這種人;
但問題是,先前被抓上來的俘虜,他們看起來,至少還有那么一點練家子的樣子,雖然甲胄有些混亂,但也是能砍砍人。
而第二批上來的,似乎這輩子,根本就沒怎么拿過刀。
老者跪伏下來,
其身後的一眾人也一齊跪伏下來:
「奴才,給屈氏貴人請安,斗膽請問,您是………」
老者,這一行人,包括他們先行的那兩艘船的護衛,應該真的是認錯人了。
眼巴巴地主動靠上來,以為是碰著了屈氏的船隊。
屈氏雖說早年在玉盤城下失去了青鸞軍主力,也丟掉了族內柱國屈天南,更是在公主賜婚那日被搶走了新娘淪為貴族中笑柄;
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單單看屈氏那邊可以以一族之力直接壓迫著梁國不能喘氣還猶有余力,就能夠看出這個家族的底蘊,到底有多深厚。
背地里,該怎么調侃是一回事,但面對面了,必須得低頭的。
鄭伯爺笑了笑,
眼前這群人,還真是有些……看不清形勢。
不過,也真不好怪他們,這里是京畿之地的范圍了,正常點的,誰會想到在這里會碰到一支燕人的船隊?
鄭伯爺回答道:
「某,屈培駱。」
「啊,原來是駙………原來是左將軍。」
「參見左將軍。」
「參見左將軍。」
左將軍,是屈培駱的將軍號,其實,沒什么用,因為朝廷賜封這個,並不會給你一兵一卒,你屈培駱,依舊只能掌控屈氏內部的力量。
這,只是駙馬爺當不成後,朝廷給予的一種補償。
「你們,是何人?」
鄭伯爺開口問道。
「回左將軍的話,老朽岳縣張家。」
「張家?」
鄭伯爺將目光投送向周圍。
一時間,何春來以及四娘等人,都在回憶張家是大楚哪家貴族。
就連阿銘,
在喝了一口酒後,
看了看四周,也微微皺眉,裝作自己在思索的樣子。
老者不以為恥,因為他這種連等第都上不去的小家族,屈氏少主,怎么可能知道?
「左將軍,張家門楣低垂,自是入不得左將軍的眼,不過,王上身邊的張公公,張管制,是老朽的族侄。」
「哦,,,是張公公家的人?」
老者臉上馬上露出了笑意,隱約間,可見一種自豪,
道:
「正是,正是。」
「張公公,與本伯,咳,與本將軍的關系,是極好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左將軍是真正的貴人,年少英傑,族侄信中常提起左將軍,說仰慕左將軍的風采。」
官場上,花花轎子眾人抬,輕易不會去得罪人。
尤其是,對內侍。
鄭伯爺陷入了沉思,
眼前這個張家,哦,來自岳縣的張家,怪不得看起來這般不靠譜了,雖然鄭伯爺不屑於去認同什么貴族天生高貴的說法,但富貴三代以上或者傳承數百年的家族,這人上人的日子過久了,身上,確實會有一股子「仙氣」,也就是所謂的……貴族氣質。
張管制,應該是楚國的宦官官位,既然悲哀地要去做宦官了,顯然這個張家,在十年二十年前,應該是混得極慘的。
一般不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誰會去對自己那活兒來一刀?
所以,後來伴隨著那位張公公逐漸起來,這個岳縣張家,也逐漸有了點牌面。
這位老者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那是因為自己打著屈氏的旗號,但在岳縣地界上,他應該能橫著走了。
不過,
如果他待會兒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話,
應該會比見到屈氏少族長,更為驚恐百倍吧。
一念至此,
鄭伯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老頭見鄭伯爺笑了,卻會錯了意,
開口道:
「左將軍,也是來拱衛王上的?」
鄭伯爺的呼吸忽然一促,身子也馬上僵了一下。
內心深處,已然掀起滔天巨浪。
但,
鄭伯爺還是強行按捺住情緒的波動,
很隨和地「嗯」了一聲,
道;
「你們也是?」
「好叫左將軍知道,我張家雖然不入等第,但我張家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鑒,這次是族侄傳信,喚老朽散盡家財,招攬勇者,前來拱衛王上的。
呵呵,
還有一點點小心思,就是王上能看著我們忠心的份兒上,可以幫我張家提一下等第,最低,最低的就好。」
老者顯然真的是認為自己族侄真的和屈氏少主關系很好了,所以連這種「掏心窩子」的話,都敢說出來。
鄭伯爺咽了口唾沫,他的雙手,已經有些在顫抖了,
但,
還是開口道:
「本將軍,自然也是來拱衛陛下的。」
「那,勞請左將軍讓我等可以搭著一同去面見王上,我家族侄,必然對左將軍無比感激,我岳縣張家,日後也為屈氏馬首是瞻。」
鄭伯爺點點頭,道:
「好說,好說,這是本將軍應該做的,只是本將軍這兒還有一些東西要卸下來,需要耽擱些時候。」
「我也是,我也是,我那艘船上,可是滿載著給王上的貢品哩,當然,左將軍也有一份。」
「如果張老想和本將軍一起去的話,還得再稍待片刻,不過,咱們倒是可以讓貢品先行。」
「是極,是極,反正這里距離據羊城也不遠了,先讓下面人將…………啊啊啊………」
老者的脖子,被鄭伯爺伸手掐住,整個人被提了起來,他一臉驚恐和痛苦地看著掐著他的鄭伯爺。
先前,
之所以還在繞圈子,
是不想直接用強,因為鄭伯爺不想冒險,雖然眼前這波人不像,但誰知道會不會碰上那種臉上油膩實則內心深處真的「忠君愛國」視死如歸的楚國草莽?
所以,鄭伯爺耐著性子,先慢慢套話,現在,套出來了。
套出來了,
一個驚喜,
一個,
天大的驚喜!
這一刻,
鄭伯爺甚至有一種以前在戰場上自己挨的冷箭和投石,都是在攢人品,都是為了此時的人品爆發!
「攝政王,在據羊城?」
老者,顯然不是個能撐得住大場面的,被鄭伯爺身上的這種氣勢一恐,竟然直接失了禁。
到底是靠著太監族人強行提拔起來的小家族,上不得台面。
鄭伯爺微微皺眉,將其丟在了地上。
何春來當即抽刀,橫在了老者脖頸位置。
「是,是,是,王上的鑾駕,就在據羊城,是我族侄,族侄寫信告訴我的。」
老者身後的一眾張家族人馬上也都點頭稱是,印證了老者的話。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鄭伯爺一開始只是輕笑,隨即,大笑起來。
隨即,
鄭伯爺瞬間收聲,
微凝的目光掃過四周,
下令道:
「傳本伯軍令,命金術可、苟莫離、樊力,三路兵馬給我將據羊城圍起來。
打出黑龍旗和『鄭』字旗,知會我那大舅哥一聲,讓他稍作等候,也可稍作准備;
他的妹婿,
來向他,
問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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