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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
這是詢問,
帶著三分真誠,三分試探,三分玩笑,外帶,一分的說不清道不明。
但實則,哪怕只有一分試探,就足以讓人感到震驚了!
「您在開什么玩笑?」
鄭伯爺笑道。
但,還是沒有往前走,反而,又後退了半步。
一個可能是三品劍客的存在,遠遠沒有一個可能是三品劍客且腦子好像有點發瘋的三品劍客來得恐怖。
前者,還講理,講個收益,後者,則有些百無禁忌了。
「玩笑?」
造劍師搖搖頭,道:
「你看得出,我是認真的。」
說完,
造劍師再度席地而坐,墨侍插在身側的泥土里。
「給個理由。」
鄭伯爺說道。
總得,給個理由。
造劍師又搖頭,道:
「不想說。」
「那我憑什么信?」鄭伯爺反問道。
造劍師抬起手,
道;
「信不信,也隨你。」
明明說的是干系到一國帝君生死遭遇的事兒,結果,卻灑脫得仿佛是在商量著今晚去不去鎮上紅帳子。
「為什么?」
鄭伯爺又問道。
造劍師的身份,在楚國極高,獨孤家子弟的身份,更是讓其天生地被列為大楚真正的上層人士。
當初去搶公主時,鄭伯爺可是看見攝政王和造劍師同乘一輛馬車的,他如果想,他肯定有很多種方法去對攝政王不利;
但他沒有。
你說他如果真的是「欺世盜名」之輩也就罷了,但,真的就連自己也給騙了?
「大楚王上,是大楚的鳳凰,這只鳳凰,可以為外敵所擒,卻不能被其羽翼下的臣民所綁。」
造劍師說出了這番話。
言外之意就是,攝政王可以被燕軍抓住,卻不能被自己人出賣。
這是他給出的,他以前有很多機會卻沒有出手的緣由,只是,這個緣由,鄭伯爺真的很難信服。
但信服不信服,是一碼事,反正可以先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所以,
鄭伯爺下一句話是:
「怎么做?」
先聽聽實際的,再考慮一下自己的得失。
「讓我在你軍寨里,殺個三進三出,騙得據羊城守軍出擊,你鄭伯爺再順勢殺進去。」
鄭伯爺微微皺眉,這是一招引蛇出洞,但……
鄭伯爺搖搖頭,
道:
「不做。」
造劍師掃了一眼鄭伯爺,道:
「怕我假戲真做?」
「是。」
「膽量呢?」
「擱著呢。」
「此事要是成了……你燕國這一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接下來,楚國會割地求和。」
攝政王一旦被抓了,或者,再極端點,死於亂軍之中,那楚國這場仗,真的就沒發打下去了。
大楚內部現在的整合,一是因為外部的燕軍虎視眈眈,且燕皇還有馬踏門閥的前科;
另一方面就是因為攝政王的識大體和手腕,讓各方面都得以信服,攝政王到如今都未正式登基,就是最大的讓步和誠意。
單純戰事角度來看,這一場軍事冒險,是值得的,而且,是很值得。
打成了,燕楚國戰,就可以宣告暫時落幕了。
鄭伯爺還是很堅定道:
「不成。」
「總得給個理由?」造劍師問道。
「我怕死。」
我不想拿我的命,去賭一個大燕的美好未來。
犯不著,
不願意,
傻不傻?
「真的是很難想象得出來,大燕平野伯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說得像是世人能夠想象得出來,大楚造劍師會說出『一起』的話來一樣。」
「取信不得?」
「取信不得。」
深夜,配合演一場慘敗,自己這是一萬多戰兵,不是一萬多演員,怎么演?
演著演著,說不得就成真了,然後到那時據羊城的楚軍殺出,那可都是皇族禁軍中的精銳,一沖,可能自己這邊就直接崩潰了。
如果鄭伯爺這次帶的,都是原版雪海軍,且大家戰馬都在,那還能試著搞一把。
但這次自己麾下,看似士氣旺盛,實則是拼湊出來的一支「精銳」,還都成了步卒,一旦出現極端情況,就完全交代了。
現在,鄭伯爺還能再拿捏自己大舅哥幾天,一旦風向不妙,大可遁入大澤,打一打游擊,苦會有點苦,但問題也不大;
然而,一旦梭哈了今晚,自己說不得就得像當初搶完公主後一樣,在楚人搜山檢海下,亡命天涯,重走當年路了。
「還是不成?」
造劍師覺得自己已經給了這位大燕平野伯爺很長時間考慮了。
「不成。」
鄭伯爺繼續給出了原本的答案。
造劍師點點頭,道:
「戰馬,留你一半,讓我的人離開。」
「可以。」
鄭伯爺很爽快地答應了。
先留一半唄。
造劍師又指了指插在自己面前的墨侍,
道:
「等我的人走後,這把劍,也送你。」
「好。」
鄭伯爺又爽快地答應了。
你的人,我也可以留下。
造劍師又看向劍聖,道:
「龍淵上你欠我的人情債,今日還,我就坐在這兒,等我的人出去了,這把劍,我給他。」
劍聖在這里當然可以護得住鄭伯爺,但如果劍聖願意答應這個協議,不出手,那么,原本已經可以吃下這五百騎外加一個造劍師的鄭伯爺,就得真的去認真履行協議了。
這么近的距離,又離開了包圍圈,四周就算金術可或者樊力帶人上來,造劍師也能提前察覺,總之,劍聖不動的話,造劍師,能對鄭伯爺刺出一劍。
「憑什么?」
鄭伯爺問道,
「你送他一把龍淵,他送你上四大劍客,誰虧誰賺?」
江湖都傳說,造劍師之所以能位列四大劍客之一,是因為劍聖的吹捧。
造劍師閉上眼,嘆了口氣,
有些無奈道;
「我當初,沒讓他幫我說話,四大劍客不四大劍客的,帶給我的,只是麻煩。」
說著,
造劍師催促道:
「你虞化平,同意不同意吧。」
劍聖則看向鄭伯爺,道:「你剛剛都答應人家了。」
「我那是騙他的。」
「………」造劍師。
「那我現在就很難辦了。」劍聖指了指坐在那里的造劍師,「我確實欠他一個人情。」
一把龍淵,實打實的人情。
「戰馬全留下,你的人,滾。」鄭伯爺說道,「我就站在這兒,可以?」
「可以。」造劍師同意了,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火信,拔出,一道紅色的光火飛逝天空。
另一側,黑甲騎兵下馬,將戰馬韁繩系在了身側的樹上。
金術可命人去尋了鄭伯爺,得到鄭伯爺的首肯後,放開一條道,讓那些騎士得以離開了林子。
戰馬,
則全都留了下來。
造劍師閉目養神,劍聖也盤膝而坐,鄭伯爺斜靠在一棵樹上,口中,含著一顆薄荷糖。
等到遠處,再度出現一枚火信飛上天空後,造劍師才站起身,指尖,在劍尖上點了點頭,將墨侍留在那兒,轉而,向西北方向行進。
「這是去哪兒?」鄭伯爺問道。
他原本以為造劍師是留下來斷後的。
「去據羊城,保護我家王上。」造劍師如是回答。
「你有病?」
鄭伯爺很認真地問道。
「先前拒絕我的提議時,我也覺得你有病。」
造劍師走到劍聖面前,笑道:
「不一樣了。」
劍聖則道:「走就走,別廢話了。」
「確實不一樣了,以後,沒什么四大劍客了。」造劍師嘆了口氣,「哦,對了。」
造劍師看向鄭伯爺,道:「墨侍這把劍,我用了些特殊材料,對人的心神,有很大的影響,我不想用魔劍來稱呼它,因為太俗。」
鄭伯爺沒說話,有魔丸在身邊的他,還真不擔心什么心魔不心魔的。
「就這樣吧,我走了,虞化平,下次有機會,我來伯爵府尋你看劍喝酒。」
劍聖則道:「是侯爵府。」
「嘖………」
造劍師的身形,消失在了西北方向的夜幕之中。
劍聖走上前,伸手,將墨侍拔出,道:
「這把劍………」
「您若是喜歡,您拿去。」
在這方面,鄭伯爺一向大方。
「一把龍淵配在身上,就已經夠累贅的了,這把,我不要。」
「那您先替我收著,等仗打完了我再拿出來把玩。」
「行。」
「嘿,你說,如果他是真心的話………」
劍聖笑道:「現在再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甭管人真心不真心,人都已經走了。
「你說,為什么呢?」
拒絕是拒絕了,但這並不妨礙鄭伯爺再反芻幾輪。
實在是那句「一起」,太過驚人,也近乎勾走了鄭伯爺的魂。
「他其實一直和一個人很像。」
「誰?」
「你。」
「我?」
「你是軍功封爵的伯爺,大燕待你不薄,你也是個燕人,不也為了自己安危拒絕了他的提議么?
他是世襲的貴族,獨孤家,與國同休,他是楚人,就不能為自己而活?
這世上,大的條條框框,本就那幾個罷了,但人,卻有千千萬萬種,那幾個框,怎可能都套得住?」
「您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只可惜,我沒辦法像您那樣現在坐下來就頓悟。」
「六品武夫,也夠用了,我在你面前擋著,他,也得和你談買賣,術士方外,為朝廷驅使,武夫劍客,為軍中走狗。
到底誰大誰小,一目了然。」
「不一樣的,我如果………」
劍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下次,我會好好看看。」
「這話聽起來,讓人瘮得慌。」鄭伯爺搓了搓手。
「鄉下人做久了,就習慣沒事兒做時,擱院兒里頭,向鄰居家望望。」
「呵呵。」
鄭伯爺擺擺手,
道:
「成吧,咱這一通,也累了,您早點休息,過兩天,咱被攆著跑時,還得您跟著護持護持。對了,你說,他是不是和攝政王有私仇?比如被搶了心愛的女人亦或者是那個心愛的女人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