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田無鏡(1 / 2)

魔臨 純潔滴小龍 3178 字 2020-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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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大火,

以一座都城以及它里面的人作為柴料供養起來的大火!

騎在馬背上的鄭伯爺,眼睛睜得大大的。

如果沒有那個夢,

或許鄭伯爺會覺得這是王爺大破楚都後,一舉焚城!

說不得,

鄭伯爺會騎在馬上,悠哉悠哉地欣賞著這無比奢侈的「篝火」盛況;

若是興致來了,

想玩憂郁:

可以感慨一句:燕人一炬,可憐焦土。

想玩情調:

可以拿一尊酒,對著這沖天火光,就著城內凄慘的叫聲小口小口地飲著;

想玩澎湃,

可以在軍中將士面前演講,點燃他們的激情!

但現在,

鄭凡沒絲毫閑情逸致去做這些,

當他看見那火光時,

只感覺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兩世為人,說句比較現實一點的話,因為家庭原因,上輩子鄭凡和自己爹的感情,其實一直很淡薄,自己老爹也沒太多像爹的樣子,他自己感情破裂後,常常酗酒,很多時候,可能他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父子之間,也沒什么溫馨的回憶。

後來,他出車禍走了,其實挺突然的,但一來自己那時候還小,二來……也就是突然吧。

在自己父親葬禮上,不舍,傷感,是有的,但更多的,還是對於自己將從一個「近似」孤兒變成「實際」孤兒的彷徨。

父母親情,常常被贊美,被以各種各種偉大的比喻去稱頌;

但實則,無論是父子情、母子情、兄弟情,只要是感情,都是需要去維護的。

普通人又不是貔貅,不可能面對面地就能從對方血脈里感受到呼應;

感情不維護,不經營,說得現實一點的,父子、母子、兄弟姐妹,過得形同陌路得,多了去了。

但老田對自己是真的好,

你無話可說的好,

有時候,

鄭凡自己都很難解釋為什么。

瞎子作為旁觀者,可能可以去分析出老田的心理,但瞎子不可能傻乎乎地去和自家主上研究剖析。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算計不出來的,不算計的,才是真關系,否則就是個相互利用。

一筆糊塗賬,很多時候,也挺美好。

「興許,田無鏡他沒事呢。」劍聖開口道,「畢竟,武夫的皮,厚實。」

劍聖現在已經不是什么閾值不閾值的問題了,而是當事情發生,當夢的警兆和現實相呼應之際,他是真的有些擔心鄭凡了。

至於對田無鏡,

劍聖可沒什么惺惺相惜之感,

他是曾發出過最苦不過南侯的感慨。

但,也就僅限於感慨罷了。

畢竟,田無鏡不會隔三差五地來他院子里蹭飯,田無鏡也不會給自己的繼子帶糖食,也不會很嫻熟地喊自己媳婦嫂子。

人,怎么可能不分個親疏遠近?

他是劍聖,又不是儒聖;

且就算是儒聖,這會兒也不該是擔憂田無鏡一個人,而是應該擔憂這座郢都城內的百姓才是。

鄭凡默不作聲,

策馬向前。

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該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的。

上輩子的自己都敢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理由這輩子越活越回去了,

也辜負了老田對自己那么多次的趕鴨子上架。

但,馬速,是不想提起來了。

最好能慢點,最好,再慢點。

四娘在旁邊,沒說話,她清楚,主上現在不需要旁人來幫他分擔什么。

「呼……」

鄭伯爺長舒一口氣。

眼眶,有些泛紅,越是靠近郢都范圍,那空氣里彌漫著的煙霾就越是嗆眼。

但自家人在這里,鄭伯爺也沒興趣去找個理由說是被煙熏的。

如果到這個時候了,還要去隱藏自己的情緒,去遮掩自己的失態,這日子,未免也太沒意思了一點。

「其實,我很早很早,就有這種預感了。」

四年前,

田宅,

靖南侯對一眾正在吃飯的親衛下令:

「雞犬不留!」

如果不是見過白天靖南侯和田家人相處的情況,外人可能會覺得大燕南侯和家里關系並不親厚。

但鄭凡是可以看出來,田家或許有田家的毛病,但田家人,對田無鏡,是真的好的,靖南侯,也是真的很喜歡和享受這種家的氛圍。

不在乎的東西,

毀了也就毀了;

這世間,最大的折磨,無外乎就是讓你親手毀掉你所在乎的美好。

那句:

無鏡請叔祖登天。

像是拿刀子,親自將自己的心,一條一條,還要講究整齊和對稱地割下來。

再之後,

就是杜鵑的死。

凱旋至盛樂城,

慶功時,

收到了妻子亡故的消息,

侯爺一夜白了頭。

那一次,

侯爺口中第一次說出了「靖難」兩個字。

但他偏偏又不能反,不能真的去反,有些事,甚至不能查,不敢去查。

為了大燕,

為了大業,

為了理想,

他已經自滅滿門了,

如果自己再反復,

那先前被自己親自下令屠戮的親族,他們的死,又有什么意義?

這是一條注定沒有後路的不歸路,當你走上去時,就下不來了。

聽瞎子說過,那一夜,侯爺去看了天天。

父子相見,可能也就那一次。

瞎子說,田無鏡不見自己兒子,除了那些猜測的林林總總理由外,其實,最大的理由大概就是,身為人父後,他害怕會控制不住自己。

「起誓,這面黑龍旗幟,得一直在你手上。」

太多太多,極為明顯的鋪墊了;

旗,早就不知道立了多少桿。

有時候,鄭凡只能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你甚至沒辦法去勸說,也沒理由去勸慰;

設身處地,換位思考,

如果你在那個位置,

可能你最想做的,就是趕緊死了解脫。

但鄭凡真心不希望老田死,

他已經習慣了那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句話,鄭凡從未跟別人說過。

他不喜歡行禮,不喜歡下跪,對別人下跪,是為了以後不會下跪;

但每次向老田行禮時,心里,真的是一點抵觸都沒有。

這時,

兩路騎士包抄了過來,他們是靖南軍外圍的哨騎。

不過,誤會並沒有發生,首先是鄭凡帶著的這些親衛身上的甲胄,明顯是燕軍制式的,再者,打前兒的一個校尉直接認出了平野伯。

「參見平野伯!」

「見過伯爺!」

「見過伯爺!」

鄭凡深吸一口氣,問道:

「王爺人在哪里?」

那名校尉臉上露出了些許焦慮之色,

道:

「回伯爺的話,王爺早先率軍進郢都了,卑職換隊出來時,王爺……王爺還沒出來,現在,現在王爺應該出城了吧。」

鄭凡不作其他言語,策馬向前。

郢都的大火,一時半會兒是燒不完的,甚至燒個幾天都很正常,越是靠近城牆,從那些向自己行禮的士卒身上,鄭凡就越是能夠感受到一股焦慮。

這是一種全軍上下的焦慮,這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王爺還沒從城里出來。

如果僅僅是城內著火就算了,大家伙不信這種火災會對他們的王爺造成什么威脅,但問題是,跟著王爺進程的那些靖南軍騎士已經出城大半了。

他們出來得早,除了先前廝殺時的傷亡外,火災對於他們並未造成太大的損傷。

鄭伯爺下馬後,馬上喊來了一名先前跟著靖南王進城的一名參將。

鄭凡一邊向北門走一邊聽著那名參將的敘述,

靖南王從進城後到火鳳出現的所有經過,終於被鄭凡所得知。

一直陪在鄭凡身後的劍聖開口道;

「所以,田無鏡是猜到城里會有火災,才沒有讓大軍入城?」

面對敵國的國都,卻沒有讓麾下大軍進城,這真的很說不過去。

畢竟,靖南王是不會做出施恩於楚人然後借楚地自立為王的事兒的,他沒必要對楚人溫柔。

當一個國家被打敗後,除非是體面的投降,否則它的都城必然會被荼毒。

早年靠著天子腳下過的幾代人的安生日子,往往會在王朝崩塌時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四娘則回答劍聖道:

「楚國攝政王既然不在京內,楚國皇族禁軍主力也不在這里,那就必然意味著城內有古怪,在這個時候不讓大軍入城是對的。」

一旦大軍主力進城,大火之下,得被燒死被熏死多少燕軍甲士?

如果是戰死,那也就罷了,畢竟大燕鐵騎,任誰想啃下他們,自己就先得脫層皮。

但這般被大火給燒死,絕對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那名參將馬上道:

「在那只火鳳出現後,王爺就下令讓我們撤離出城,如果再晚一些,或者等火勢完全起來後,這些弟兄最後能活著沖出來一半就已經是運氣很好了。」

「王爺呢,他一直沒走?」

「回伯爺的話,沒有,已經有兄弟們進去找王爺了,但都沒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一開始出城,是因為靖南軍習慣於服從自家王爺的任何軍令,而等到大火忽然升起時,士卒們關切自家王爺,必然會忍不住派人進去查看。

劍聖開口道:「如果這火是那火鳳之靈引起的,那么皇城作為陣法的核心所在,必然是火勢最重的地方。

而且,田無鏡是不會走的,他來這里的目的,一是為了踐踏掉楚人的尊嚴和驕傲,二就是毀掉這座都城。

他所需要的這兩件事,都需要他留下來。」

「那靖南王還能有希望?」四娘代替鄭凡問道。

劍聖搖搖頭,道:「這是大陣,這是血祭,這種規模的血祭之下,那只火鳳會在短時間內強橫到什么地步只有天知道。」

四娘使了個眼色。

劍聖搖搖頭,道:

「看命吧。」

言外之意,是田無鏡想逃,他必然能提前逃出來。

一只火鳳,

聽起來很稀奇,

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火鳳,只是一只靈。

況且,

就算是真正的火鳳又怎么了?

那些所謂的「神獸」當年真那么無敵於世的話,又怎么可能會在史料中記載成為燕侯楚侯的坐騎?

都成坐騎了,都被馴化了,這意味著它們也並非如加工傳說中那般不可戰勝。

但若是田無鏡不想走,去主動地逼迫火鳳之靈這個陣眼去開啟這個大陣拼一個魚死網破……

劍聖不是武夫,

他很難設身處地地去思索一個三品巔峰武夫在那種情況下的生還率,

嗯,

他大概……是必死的。

因為劍客的肉身,和武夫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