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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在晉東,
到底是在奉新城,
受封的儀式,也到底是簡略了一些,
但這里的簡略,並非指的是不用心。
上萬靖南軍騎士為你列陣,為你抽刀,為你齊聲歡呼,這場面,已經足夠恢宏大氣。
更何況,
在外圍,
還有很多看熱鬧的其他部士卒、民夫、輔兵正在趕來,相較而言,純粹的百姓,反而是少數中的少數。
這種氛圍,
其實才是健康的,才是陽剛的,
才是軍功封侯本該有的味道!
不信你讓大皇子去選,
你看他是想要南望城里一絲不苟盛大隆重歡慶的封侯儀式,
還是想要在這里,感受一次原汁原味的金戈鐵馬;
軍人,就要有骨氣。
乾國江南的風,固然迷人;晉地的風,固然迷醉;楚國的風,固然庄重;
然而,
大燕的風,
才是真正的純粹;
馬刀、鐵蹄,那一面面整齊排列招展著的黑龍旗,
才是當世東方,
最為強橫的傲骨。
你說大燕窮兵黷武也好,說燕皇好大喜功也罷,
但至少,
如今的大燕,
除非自己內部生亂,發生兵變,發生割據反叛,
否則,
外部勢力根本就不敢出兵來犯。
遙想當初,
晉軍趁著燕國攻乾,主動來犯;野人入關,也敢和你嘗試扳手腕;楚人更是早早做了准備,想和你盤算盤算;
乾人敢叫囂著北伐了,蠻族王庭也敢待價而沽了;
文人筆下,常常哀嘆,
民生多艱,
災起連年,
說白了,
再大的災荒,再無情的天怒,再困擾的內部局面,就算國庫真的開始餓死耗子了,百官俸祿都得拿寶鈔去抵了;
也總好過敵國兵馬入境,社稷傾覆;
這倒不是純粹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思索,
事實上,
一國被侵,敵國兵馬在本國境內蹂躪踐踏時,受傷害最深苦難最重的,往往還是最底層的百姓。
司徒家依舊承王爵,世襲罔替,穎都舊有官僚體系大部分都被保存;虞氏封晉王,在燕京,也是富貴榮華;
燕軍攻乾時,北面的大族大戶早早地就趕車備馬地向南面逃去,鄭伯爺率軍掘貴族們的墳時,也刻意地沒殺那些貴族。
乾國西南土民喜好住那種竹樓,下層空懸,以隔濕氣;人住上層,下層則多養豬;
上位者上位者,顧名思義,住在上頭,下層者則為……
坐在貔貅上的鄭伯爺現在感慨良多,
講真,
他的靈魂帶著一種特殊性,並非指的是他也靈氣逼人,而是兩世為人對事物的看法,和常人有些不一樣。
饒是如此,
這輩子自打在虎頭城的客棧卧房內醒來,
雖然談必及那被郡主拉去做民夫送死做誘餌之事,也常常慨嘆那是自己對這個世界認知的第一課。
但不可否認的是,
當你第一次看見鎮北軍鐵騎如摧枯拉朽般將沙拓部的勇士踐踏入泥,
當你第一次看見靖南侯在靈台前的門檻上一坐,
當你第一次看見御花園內鎮北侯坐在那兒烤著羊腿,
當你第一次看見燕皇在知道自己廢了其兒子後,丟給自己一塊可通向湖心亭的令牌;
田宅那一夜的慘叫和大火,
鎮北侯拆解下了傳承百年的鎮北軍,
燕皇下旨,自他而下,朝中敢有非議前方兵事者,殺無赦。
這幾年,
南下乾國,一路到上京城下賞雪;
攻入晉都,太廟里刮金身斂財;
北進雪原,打得野人崩逃亂竄;
攻伐楚國,郢都城外賞那漫天煙火;
雖然每次都會刻意地說出,刻意地提醒自己,
自己對這個大燕,
沒什么感情,
沒什么歸屬,
沒什么忠誠,
自己,是不會屈居人下的,是不會甘願一直跪著的;
但提醒得次數多了,說得次數也多了,
也就難免有種口嫌體正直的感覺;
捫心自問,
自己,
是喜歡這個大燕的,
自己喜歡的不是小六子,
不是燕皇陛下,
不是大燕朝廷,
也不是大燕的子民和大燕習俗風華,
自己喜歡的,
或者說,
潛移默化下,
已經習慣了在那面黑龍旗幟下,
和一眾身著黑色甲胄的大燕騎士,
一起沖鋒,
一起廝殺,
一起將面前的不管來自哪個國度的敵人,
碾為齏粉!
這喜好,很直接,沒辦法做情懷文章,但真要強行說對這片土地愛得多么深沉,也未免太假太作了。
「虎!」
「虎!」
「虎!」
上萬騎士舉刀,
歡呼!
鄭伯爺抽出自己的烏崖,高高舉起。
遠處,
一片又一片的軍民正在趕來,數目極為龐大。
如果是一般的盛大活動,看熱鬧的都是普通百姓,那尋常的衙役再抽調點京營也就足以維持住秩序了。
但這里還算是前線,士卒占多數,可沒平民百姓好說話,所以主辦方提前弄個心眼兒,將鄭伯爺入城的方向,故意公布錯了。
所以到這會兒,想要看熱鬧的其他士卒們才趕了過來,而這時,上萬靖南軍已經將道路給隔開了。
這也是考慮到了平野伯在軍中的聲望太高,
外加軍功封侯,在大燕有著極大的象征意義,容易讓這些丘八們變得興奮起來;
所以,先忽悠開他們,再將秩序給穩定好,提前撐好場子,確實很有必要。
本就伐楚大勝,
軍心正隆,
再遇到這個場面一激,
一時間,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得虧是各部看熱鬧士兵群體里都有各自將官在,可以約束一下秩序,也得虧靖南軍騎士已經提前將場子給看住;
否則真可能會出現數萬士卒蜂擁而至,將鄭伯爺舉起,拋向空中接力的畫面。
在乾國,東華門唱名的才是好兒郎;在楚國,覓江江畔,長袖翩躚風采過人血統在上的才是真正的俊秀;
在大燕,
獲軍功者,
為人傑!
鄭伯爺並不知道,如果自己生在乾國,會不會也會喜歡江南的風花雪月,喜歡左手摟著花魁右手拿著詩書的氛圍;
但眼下,
鄭伯爺真的很享受這種粗糙朴實的渲染;
「嗚嗚嗚!!!!!!」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
這是聚兵的號角。
到底是剛從伐楚戰場上下來的士卒,聽到號角聲後,馬上開始整肅起來。
這時,
一名年輕的太監持拂塵,快步走來。
在四周丘八們面前,他弱小無助得宛若一只鵪鶉;
其額上,也有著肉眼可見的汗珠。
他來到鄭伯爺面前,
舉起手中的一枚玉佩,
喊道;
「大燕雪海關總兵大成國將軍駙馬爺平野伯爺鄭凡,騎駕前行,聽宣!」
年輕太監手中拿著的是燕皇的御賜之物,在這里,起的是「如朕親臨」的意思。
按理說,
封侯這種燕國大事,身為皇帝,應該是要出面的。
但一來路途遙遠,二來燕皇的身體情況在那兒,所以,想讓燕皇陛下出現在這里進行冊封,不現實;
而讓鄭伯爺像年初時那般帶著公主去燕京受封,也不現實,因為晉東這個地方實在是過於重要,必須早做安排早做鎮守。
鄭伯爺沒下貔貅,既然口諭中是騎駕前行,那自然就是不用下坐騎。
待得繼續向前,
出現了一塊用黃絹鋪成的地面,一眾官員隨從立於兩側。
「請伯爺下馬。」
貔貅打了個響鼻,很是不滿。
鄭伯爺從貔貅身上下來,
向前走去,
這時,
一眾小太監拉起輕紗帷帳,將鄭伯爺圈住。
「請伯爺卸甲。」
幾個小太監上前,服侍鄭伯爺將甲胄卸下。
待得輕紗搬開後,
鄭伯爺身穿白色的底襯衣物站在那兒。
「嗚嗚嗚!!!!!!」
號角聲再度響起,
四周士卒們將兵器敲擊著自己的甲胄,逐漸形成了整齊的韻律。
鄭伯爺繼續向前,
前方,
李富勝等將領站在那兒。
「陛下有旨,賜平野伯鄭凡——玄麟戰甲一副。」
其實,甲胄也屬於「神兵利器」之列,後者不僅僅只有刀和劍,且在民間,一把刀的價值,往往遠遠沒有一套甲胄的價值更大。
大燕立國八百年,宮中所藏寶甲自然不可能少。
這種寶甲並非是指的是材料多么稀有,或者內嵌什么陣法,很多時候,寶甲的珍貴在於其身上所留下的烙印,用文青點的方式去說,大概就是其身上的歷史底蘊氣息。
它曾經的主人,它曾經的故事;
玄麟戰甲,造於兩百年前,曾為一姬姓皇族親王所有,後其戰死於荒漠,寶甲被回收,入庫。
當然了,
甭管底蘊不底蘊歷史不歷史的,甲胄本身,肯定也是質量極好的。
最重要的是,
它的主色調,是黑色的!
雖然內斂,但近處看,也能感受到流光溢彩,呈現出一種高逼格;
但不管怎么樣,
至少遠處看時,它不會那么顯眼了!
鄭伯爺長舒一口氣,
這套戰甲,他很滿意。
同時,
也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