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車上,放著一排的蠻人頭顱。
蠻人的發型和燕人完全不同,燕人雖然地處北方,被中原幾大國稱為蠻夷之國,但那只是相當於後世的地域歧視。
而蠻人的那種匪夷所思的發型以及他們喜歡在自己臉上和頭皮上弄紋身和弄傷口花紋的風俗,使得他們的首級,極為好辨認。
一個侏儒,蹲在板車上,
一個左臂包扎了的男子站在另一側,
正中央,站著的那個男子一臉血污,且,他的手里還提著一個老者的人頭,在其腳下,有一具無頭的屍體。
伍長的目光眯了眯,在這一刻,他有一種下令自己手下發動沖鋒的沖動!
那些個蠻人首級,固然貴重,都能算功或者算賞,但他更看重的,還是那個老者的人頭,他大概已經猜出來那顆人頭主人的身份了。
中軍那邊,之所以還沒有停止搜索,就是在找那個老人。
對面,僅僅是民夫罷了,三個民夫,到底是多好的命,居然能夠以誘餌的送死的身份,在這場亂局里拿到這么多的首級,且將這一戰最大的功勛捏在了手里!
薛三嘴里咬著一根草莖,很是嫌棄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他更嫌棄的,是眼前這五名燕國騎兵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機。
這殺機,是對著自己三人的。
他扭了扭脖子,嘴唇微微翻動,小聲道:
「主上,他們打算黑吃黑啊。」
爭功,甚至不惜為此對袍澤下手,是軍隊里難以杜絕的一件事,尤其是,鄭凡三人這裝束在那幾個燕國正規軍眼里,只是民夫罷了。
戰馬,開始刨動自己的蹄子,騎兵們已經按耐不住了。
這會兒,還亂糟糟的,還能夠動手,要是再耽擱下去,等搜捕結束了,眼睛就多了,再動手,也就不方便了。
這名伍長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揚起了自己手中的斬刀。
「吼!」
就在這時,一聲低吼從五名騎士身後傳來。
伍長身體當即一顫,這一聲獸吼,代表著誰來了,他們很清楚。
騎士們馬上策馬轉向,向那個方向低下頭,同時右手捶打自己的左胸甲胄位置。
「又是妖獸么?」薛三嘀咕道。
邊上的梁程也默默地直起了身子。
而這時,鄭凡看見了一頭腦袋有雙角面容看起來像是老虎的妖獸正在慢慢的向這邊行來。
這是一個長相很怪異的妖獸,但嚴格意義上去找相似點的話,似乎比先前在虎頭城里看見的那位招討使的大人胯下的坐騎,更像貔貅。
妖獸上面,坐著一名身穿紅色甲胄的青年,青年的臉,很白。
在青年身後,有一名身穿著紫色長袍的老人劍客,抱著劍,一步一步地跟著。
妖獸穿過了那五名騎士,直接來到了鄭凡的面前,其身上所坐的那位紅色甲胄的年輕將領,嘴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先是掃過了那些首級,然後再在鄭凡三人身上掃過。
在掃過薛三時,青年將領微微蹙眉,戰場上,軍營里,味道自然不可能清新芬芳,但這么濃重的味道就這么站在你面前,還是有些讓人難以忍受。
不過,片刻後,紅甲將領微微彎下腰,盯著站在三人最前面的鄭凡,道:
「都是你們殺的?」
鄭凡點點頭,目光和對方對視著。
「怎么殺的?」
「運氣好殺的。」
紅甲青年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讓人有些難以琢磨。
他催動手中的韁繩,妖獸扭頭往回走,走到了那名騎士伍長面前。
「可知罪?」
紅甲將領很平靜地開口道。
那名伍長愣了一下,而後馬上下馬跪伏了下去,
「末將知罪!」
軍隊里,可不興狡辯這一套,也不是很講究人贓俱獲,因為你很難去想到,你到底是不是自家主將所要殺的那只雞。
「知罪就好。」紅甲將領點點頭。
那名伍長聞言,驚恐地抬起頭,喊道:
「但他們只是民夫,他們只是誘餌!」
意思是,這種層次的人,殺了也就殺了!
紅甲青年很平靜地回答道:
「他們現在,是袍澤。」
緊接著,
紅甲青年輕聲道:「七叔。」
「嗡!」
那名老劍客身上忽然釋放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劍鋒出鞘,而後回歸。
「噗通!」
伍長的頭顱滾落了下來。
其余四名騎士馬上一起下馬,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紅甲青年似乎不打算繼續懲戒這些小兵,反而側過身,看向身後的鄭凡三人,
「刷洗一番後,到我軍帳來。」
鄭凡有些驚疑,而這時,那名抱劍老者的目光忽然掃了過來,帶來一股冷冽的寒意。
「末將遵命!」
鄭凡學著先前那位掉腦袋的伍長說話方式回應,然後雙手抱拳,也沒想著要跪下來。
「呵呵呵…………一個民夫,居然自稱什么末將。」
紅甲青年笑了起來,轉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
「對了,那個矮子,哪怕洗掉一層皮,也不准進我的軍帳。」
吩咐完,
紅甲青年坐著自己的坐騎緩緩地離開了,那名抱劍老者依舊跟著他一起離開。
危機,解除。
鄭凡長舒一口氣。
而薛三則是有些不滿地嘀咕道:
「臭娘們兒,居然敢嫌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