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上,從帆布下面拿出二胡正在拉動著的瞎子北回答道:
「二泉映月。」
阿銘聳了聳肩,道:「是不是有點不吉利?」
「不是給你的,是送給他們的。」
阿銘思索了一下,「也對。」
雨簾伴隨著二胡聲,顯得格外凄婉,阿銘腳下的皮靴,踩踏在水窪中,不時地濺起水花。
走到院子門口時,
阿銘忽然覺得瞎子北說今天適合殺人的這句話,有點道理;
但很可惜,他殺人,不是用劍。
不過,
為什么不試試呢?
院子的門口,有兩個護院站在那兒,都蜷縮在角落里,哪怕阿銘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們也懶得動彈一下。
甚至,
他們還以調侃地口吻開玩笑道:
「這衣服,看起來挺花哨的啊。」
「估摸著是跟著西域商隊過來的雜技團里的,去年我去瞧過,那里面有耍戲法兒的就穿這樣。」
阿銘聞言,笑了。
他沒急著動手,因為他認為自己需要醞釀一下情緒。
就像是正餐前,需要好好擺盤,他,要准備進餐了。
「不要,不要賣我,不要賣我,不要!!!」
這時,
一道女孩凄厲的叫聲從阿銘身後傳來。
阿銘回頭,向後看去,看見一個穿著有些破爛的中年男子正強行拉拽著一個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女孩兒。
女孩兒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舊舊的,死死地坐在地上,但男子的力氣不是她一個未長開的小女孩所能抵抗的,中年男子硬生生地將其拖著繼續往這邊走,女孩兒不住地在泥濘的水窪里打滾。
兩個看門的瞧見了這一幕,知道是生意上門了,這才慢騰騰地站起身。
「不要把我賣了,不要把我賣了!」
「我是你爹,不把你賣了,我們都得餓死!你這個賠錢貨,你想我們父女倆都餓死么?」
「你個混賬,你個王八蛋,我沒你這個爹,娘就是被你賣了去賭錢的,現在還要賣我!」
「啪!」
男子對著女孩兒就是一巴掌下去。
女孩兒被打趴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鮮血,瞳孔里,則更多的是一種絕望。
「呸!不要臉的賠錢貨!」
男子繞過了阿銘,走到台階前,對著上面站著的倆門房彎著腰露出了討好的神色,諂媚道:
「勞煩通稟一聲管事兒的。」
一個門房笑了笑,轉身推開門進去喊人了。
另一個則是插著腰,目光在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兒身上掃了一遍,搖搖頭,道:
「這小娘,頂天了也就五兩銀子了。」
「嘿,哪能啊!」男子驚呼道,「她娘我還擱您這兒賣了四兩銀子呢,她再怎么樣,還是個黃花閨女,總比生了娃兒的女人要貴吧。」
「呵,這小娘子,得是咱燕國內地的才賣得上價,是乾國就更好不過了,再要是懂得一點琴棋書畫,那價格可就打不住了。
咱北地小娘子,本就賣不上價。你瞧你家的這個,一看平時就不是嬌生慣養的料,這皮膚糙得,嘖嘖,你說那些荒漠上大老爺們能喜歡么?
買回去一看,娘的,皮膚和他們部落里的女孩兒沒兩樣,你當人傻啊?
再說了,你那婆姨,就算有點兒年紀生過娃了,但能挑能扛還能上,抵半個男人可以去使喚,你這閨女呢,能干得了重活兒么?
最重要的是,這陣子不知道發什么瘋,忽然打起仗來了,商路都斷了,咱這院子里,已經囤了不少吃白食的肉票兒了,這吃喝拉撒,哪樣不得花錢?」
「這……不成不成,最起碼得賣八兩銀子,五兩得還債,還剩個三兩翻本。」
「嘁,那你待會兒自個兒去跟賬房先生談吧。」
女孩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神空洞。
這時,
她看見一個穿著奇怪黑色衣服的男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他的臉,好白。
阿銘低頭看著她,她也在看著阿銘。
少頃,
阿銘開口問道:
「想讓我幫你……殺了你爹么?」
女孩兒的身體忽然一震,
緊接著,
眼神里開始流露出一股子恨意,
嘴里,
咬出了一個字:
「想……」
阿銘點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