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點點頭。
阿銘是陪鄭凡去見靖南侯的,當然了,阿銘多半得在門子那兒等著,只能鄭凡一個人進去,但不管怎么說,主上進去後,門外肯定得留個人候著。
樊力這憨貨不合適,四娘是女眷,梁程駕車技術好,所以就留阿銘了。
靖南侯倒是沒霸占總兵府,而是住在了田家在南望城的一座宅子。
宅子門口戒備森嚴,精銳甲士林立。
鄭凡遞上自己的身份牌之後又等了一小會兒,里面走出來一名校尉,對鄭凡拱手道:
「鄭大人,請隨我來。」
鄭凡和阿銘點點頭,自己走了進去。
在經過後園時,鄭凡看見了一群身著甲胄的將領正在往外走,雙方交錯時,這些將領們明顯地在打量著自己。
領頭的校尉既然沒停下來介紹,鄭凡也就沒自作多情地行禮。
其實,鄭凡這個官兒,做得確實挺清閑的,很多事情都由瞎子北在負責料理,也不用他去應付什么人情世故的事兒。
「侯爺,鄭守備到了。」
「進。」
「是。」
那名校尉對鄭凡拱手道,「鄭大人,請進,卑職先告退了。」
鄭凡也對他拱手意思了一下。
隨後,邁開步子走上台階。
走進去後,鄭凡發現靖南侯正坐在一張紅木圓桌後手里拿著碗筷正在吃著飯。
飯桌上,有三個炒菜,還有一盆大菜。
靖南侯拿著筷子對著桌子對面指了指,
「沒吃飯的話坐下來一起吃。」
「謝侯爺。」
鄭凡也不客氣,因為是坐馬車的緣故,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來到這里時,也已經快正午了。
坐下來後,一名身穿著黑衣的女人走過來,遞給了鄭凡一個盛好飯的飯碗和一雙筷子。
這女人不是杜鵑又是誰?
此時的杜鵑衣著很家常,看起來,就真的和侯爺房里人沒什么區別。
當然了,就算是自家嫂子,也不是自己能亂看的,何況是侯爺的女人?
「謝謝鵑姐。」
「喲,侯爺,您聽到了么,咱鄭大人這嘴可真甜呢。」
杜鵑開著玩笑。
靖南侯送了一口飯進自己嘴里,一邊咀嚼一邊道:
「是張奸臣的嘴。」
「…………」鄭凡。
侯爺用筷子指了指那一大盆菜,道:
「試試這個,乾國楊太尉送來的。」
鄭凡點點頭,沒客氣,筷子在里面夾到了一塊黑黑的東西,放在碗里後送入嘴里。
「好吃么?」侯爺問道。
「酸中帶回甘,味道深遠,滋味豐富啊。」
「嗯。」
侯爺把自己的筷子伸入盆里,夾出了一塊白嫩的魚肉,同時道:
「你剛剛夾是腌菜。」
「…………」鄭凡。
所以,
這是一盆酸菜魚么?
鄭凡剛剛真沒從賣相上看出來自己吃的是酸菜,可以說,自打自己醒來後,平日里的飲食早就被四娘他們改進過了,對這個世界的本地飲食風俗,其實沒太多的經驗。
剛剛那酸菜,也太黑了一點吧?
鄭凡用筷子馬上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這味道,
不是河里的魚,應該是海里的魚。
只不過鄭凡上輩子小時候吃海鮮過敏過,所以對海鮮這類的食材,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也因此,也分辨不出這魚肉到底是哪種海鮮。
「味道如何?」
「很不錯。」
「看起來,你不是很喜歡。」
「這種東西,還是早上捕出最遲晚上入菜,滋味才最得鮮美。」
「是,送禮的人說,這東西從乾國運到這里來,足足走了一個月,只不過一直用冰鎮著。據說,乾國的南方,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邊的人,可以捕魚為生。
可惜,我大燕的北方,是荒漠,我燕人,總不能靠吃沙子為生。」
「侯爺,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燕人也能享用這道美味。」
靖南侯拿起身邊的杯子,也不知道里面是茶還是酒,喝了一口,
道:
「從海邊打撈再運來,代價昂貴,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
「卑職的意思是,到那時,原本今日在海邊捕魚而食的乾人,將變成燕人。」
「呵呵呵……」
靖南侯伸手指了指鄭凡,
「你這張嘴,倒是挺能說話,當守備可惜了。」
「侯爺謬贊。」
這是要給自己升官了?
「我可以給魏忠河修書一份,你可以去投奔他,日後,說不得也能貴不可言。」
魏忠河三個字,讓鄭凡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魏忠賢。
鄭凡沒再急著高興,而是問道:
「侯爺,卑職孤陋寡聞,不知這位魏忠河魏大人,是何許人也?」
「我大燕司禮監掌印。」
「…………」鄭凡。
「本侯吃好了,你吃你的。」
「是。」
鄭凡沒客氣,用勺子澆了一些酸菜魚湯泡飯,然後就著其他菜很快將碗里的飯都吃掉了。
邊上站著的杜鵑走上前要幫鄭凡添飯。
「不用了,我吃飽了。」
「當兵吃糧,不管什么時候,得把自己肚子吃飽,肚子飽了,才是里子。」靖南侯說道。
「侯爺說的是,但卑職真的吃飽了,卑職身上有傷。」
「哦,也是,本侯差點忘了。」
「侯爺,茶水已經備好了。」杜鵑說道。
靖南侯起身,「你隨我來。」
鄭凡跟著靖南侯走入了里間,里面像是書房,不過,有一個掛衣服的架子讓鄭凡愣了一下。
架子上掛著的衣服給人一種貴氣逼人的感覺,上面綉著的像是龍又像是蟒蛇。
「楊太尉不光送了魚來,還送了一件王袍,說是根據他乾國王爺的朝服再加上我燕地風土人情改出來的,還有一封加蓋了他三邊都督大印的官文,直呼本侯為靖南王殿下。」
「我聽說,那位楊太尉是個太監?」
靖南侯點點頭,走到桌案後面坐了下來,道:
「確實是個閹人,常人皆以為他是幸進出身,靠著楊氏三姐妹獲得乾皇恩寵博取上位,其實不然,能做到乾國三邊都督的位置,莫說是一個閹人,就是一頭豬,它也不會尋常。」
鄭凡忽然想到了一個多月前梁程在陣前說的,哪怕靖南軍的統帥位置上坐著是一頭豬,打不贏乾國邊軍的概率都很低。
忍住,不能笑。
「侯爺,這閹貨是在挑撥離間。」
「是在挑撥離間,不過你可知,他在三邊都督的位置上已經坐不了多久了,卻在這時還在做著這些事,說是閹人,但乾國滿朝文武,本侯認為,能比得上這個閹人的,真不多。」
當官的為什么都喜歡面子工程?因為可以快速出政績,而那種勤勤懇懇做基礎默默投入的往往很少有人願意干,等自己調令一下,拍拍屁股就走,何必便宜繼任者?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事兒,願意做的人還真不多。
侯爺端起了茶杯,繼續道:
「那一日陣前,他說的話和不戰的舉措傳回乾國上京後,乾國朝野嘩然,彈劾他怯懦畏戰辱沒國格的奏章都已經堆滿了乾國皇帝的御書房。
這楊太尉,快被調走了。」
鄭凡一時有些摸不清楚靖南侯話語里的意思,但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一日自己和瞎子北說的話,瞎子北最後說,靖南侯到底是個什么打算,只能靠主上你自己去賭了。
深吸一口氣,
鄭凡清楚,打自己進屋,又是一起吃飯又是毫不遮掩地把這件明顯違禁的王袍給自己看,這必然是靖南侯的一種安排。
機會,就已經擺在自己面前了,就看自己能不能賭對,搭上這班車了。
「卑職恭喜侯爺!」
「何喜之有?」
「若是這楊太尉調走了,下一任的乾國三邊都督定然不敢再步其後塵,若是侯爺對其用兵,他斷然不會像那位楊太尉一般退避於堡寨城池之中避而不戰,甚至會主動求戰,到那時,我大燕鐵騎就有機會了!」
靖南侯深深地看了鄭凡一眼,
沒對剛剛鄭凡的話發表意見,
而是指了指鄭凡,
道:
「翠柳堡的事你交接一下,選你一個手下代領守備之職。
七日後是皇後娘娘壽辰,你,入本侯親兵衛,
隨本侯一道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