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盤城本就有一道護城河,因為毗鄰望江,水路自然是發達,眼下雖說河面冰凍了,但楚人還是在城外進行了壕溝的挖掘,一系列的障礙和陷阱的布置,自然也是早早地就跟上了。
相較於野人而言,楚人在城防戰之中的經驗,確實是老師傅級別。
再者,玉盤城內坐鎮的是楚國柱國屈天南,其人治軍嚴謹,一絲不苟,所以,此時的玉盤城,從上到下,都堪稱是被「武裝」到了牙齒。
望江江面上,不再設防,也不再安寨,就是這般放任你燕人過來任你攻打。
也正是因為玉盤城的存在和牽制作用,才使得燕軍的進攻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楚人主守,據點而望,野人在外,伺機而動,一靜一動之間,雙方自有那么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阿嚏!」
少年站在城牆上,打了一個極為響亮的噴嚏。
造劍師站在邊上,搖搖頭,道:
「天寒地凍的,你上這兒來看什么。」
「來看看,多看看,最好能凍出一點兒傷寒,回去後也好在四哥面前交差。」
「整個楚國都知道四殿下和八殿下之間的關系最好,現在看來,到底還是生分了一些。」
「那幾位都被拾掇得差不多了,老大還在負隅頑抗,但也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估計等開春後,四哥就能入郢都,以後見著四哥,就得下跪磕頭嘍;
有些事兒,四哥可以不在意,但那是他的事兒,咱這做弟弟的,也是做臣子的,可得守好自己的本分。
君君臣臣,不就是這么個道理么。」
「無趣。」
「那是,當初四哥還帶著還很小的我去你的鑄劍坊找你時,才算有趣吧?」
「四殿下是愛劍之人啊。」
「那我呢?」
「你,也就那樣吧。」
「我還小哩。」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您的嘴和您鑄出的劍一樣。」
「呵呵。」
「野人在東面,像是有些動作。」
「不是動作,而是封鎖了消息,就連我楚國信使,也無法通過。」
「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是必然出事兒了。」
「先前,司徒毅兄弟倆被一支深入的燕軍孤軍給破了奉新城,哥倆都被糞溺而死,掛城牆上都風干了,估摸著,是那支孤軍又弄出了什么動作?」
「應該是,屈天南已經單獨派出一支兵馬向東去打探消息了,既然野人封鎖了消息,那么很顯然是不想讓我們知道的,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知曉。」
「是這個理。」
「不過,不管發生什么事兒,我們大楚就守住這玉盤城就是了,守到開春,四殿下肅清國內登基,這玉盤城,是繼續守還是撤,都能自如了。」
開春,江面解凍,大楚水師就能再度開入望江,主動權,將再度掌握到楚人手里。
楚國需要一個安靜的外部環境來清理自己國內的亂象,這五萬青鸞軍釘在玉盤城,其實就是要將來自燕人的威脅給堵在這兒。
否則,若是讓燕人驅逐了野人,吞並了整個晉國,那么,燕人的鐵騎將直接威脅到楚國,若是楚國鐵板一塊也就罷了,問題是楚國因為先皇駕崩,國內雖然沒有出大亂子,但終究未能完成徹底地整合。
守住玉盤城,其實是為了給楚國開拓出一個緩沖帶。
少年從袖口掏出一張帕子,擦了擦鼻子,道:
「你說,燕人那位南侯,這陣子在搞什么呢?」
「在試探,這就像是鑄劍時,得先調試好火候。」
「故弄玄虛。」
造劍師則道:「外行看熱鬧啊。」
「嘿,我說,您就這么瞧不上我?」
「也就那樣吧。」
「得,咱也不和您廢話了,咱城里的糧食,可是不多了啊。」
從楚國境內運輸糧食到玉盤城,一來路途遙遠損耗過大,二則是因為北方水路基本結冰,楚人的船也無法開出,運輸效率上就得大打折扣。
原本,楚軍開拔過來時,想的和鄭將軍是一樣的,就糧於敵。
帶什么糧食啊,直接吃當地的就是了。
和燕人不同,燕皇是想要完整地吞並三晉之地,將三晉納入大燕的版圖去治理的,但楚人顯然暫時還沒這個打算,又或者說,是還沒做好全國動員和燕國大打一場的准備。
所以,自然是性價比怎么高怎么來,先用一只手,將燕人擋得遠遠的,攘外必先安內不是。
然而,楚人低估了野人禍亂地方的能力,成國東半部分,本該是司徒家統治區域的最為富庶之地,結果硬生生地被野人劫掠殺戮得十室九空。
再者,一場連綿的戰爭,使得當地的春耕和秋收根本就無從談起,在這個時代,一年的收成要是沒了,那必然是得鬧飢荒的。
也因此,楚人來了之後,發現這糧食,沒想象中那么好搜刮。
原本,司徒毅的那個小朝廷被楚人擠出玉盤城落到後方的奉新城里,本就有著讓其替楚軍搜刮糧草的任務。
畢竟晉人最懂晉人,搜刮糧食時應該更為得心應手才是,且奉新城里,之前就儲存了不少將要在深冬時節運輸向玉盤城的糧草。
但還沒運過來呢,就被鄭將軍所率的盛樂軍給攻破了,能帶走的鄭將軍都帶走了,大量帶不走的糧草,也不分給當地流民,而是選擇直接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