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碾碎他們!(1 / 2)

魔臨 純潔滴小龍 5930 字 2020-06-01

三王子此時已經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被俘後在帳篷內所想出來的對策和應變,到頭來,卻變成這樣一個結局。

從鄭伯爺嘴里,他得知了兩個驚人的事實;

野人王,似乎沒有按照傳聞中的那樣被押送到燕京,很可能就在鄭伯爺手中;

且,野人王似乎已經投靠了鄭伯爺,為鄭伯爺在出謀劃策,乃至於這一場雪海關燕軍奔襲乃蠻部的計劃,就是野人王親自制定的。

一時間,一股冰冷的寒意從三王子的脊梁骨位置席卷而來,這股子寒意,並非是來自於自己的即將死亡,而是一種絕望。

如果野人王臣服在了平野伯的腳下,

那整個雪原,

還能有什么未來?

還能去奢求什么希望?

沒人比三王子更清楚野人王的恐怖,在三王子看來,就算是野人王最後失敗了,也絕不是野人王本人的失敗。

因為野人王所面對的,是一個恐怖的燕國,同時,還是一個一盤散沙的雪原。

但凡雪原能夠放棄成見,團結起來,給予野人王更多的支持,雪原的局面,就不可能崩塌到如此地步。

雪海關不丟,或者當時能夠及時搶回來,雪原如今依舊能夠掌握著對晉地的主動權,而不會是眼下這個局面,燕人想打就能直接發兵。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三王子忽然笑了起來,

伸手,

握住了薛三丟到自己跟前的匕首。

此時的他,臉上再沒有什么謙恭,也沒有去磕頭求饒,反而,顯得很是坦盪。

這一幕的變化,

讓鄭凡都覺得有些詫異,

眼前這個三王子,像是忽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一樣,

容貌沒變,

但氣質,

對,

就是氣質上,和先前截然不同。

每個人都需要面具,有人一輩子就一張面具,有人,需要好多張。

三王子已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這位昔日曾被野人王稱贊為宰輔之才野人「才子」,現在還真是有那股子氣度了。

「伯爺,你大燕窮兵黷武,將來您的結局,不見得比我好上多少。」

鄭凡打著呵欠,點點頭。

沒反駁,反而很坦誠地承認。

都到了這會兒了,再去和眼前這位爭論探討什么,也實在是無趣,同時,大燕未來如何如何,和他平野伯有什么干系?

在鄭伯爺的前方,可能站著曹操或者司馬懿,但絕對不會是岳爺爺。

三王子這明顯不是死前故意詛咒一下鄭凡,他不是輸不起的人,這人,骨子里,還是有著一抹本不該屬於野人的清高的。

他繼續道:

「但想來,假以時日,雪原,將淪為您鄭伯爺的牧場,我聖族子民,也將淪為您鄭伯爺的腳下奴仆。

渾渾噩噩數百年,

我聖族的命運,

終究還是不能被自己所掌握。

這樣子的日子,不過也罷;

這樣子的雪原,不看也罷;

這樣子的性命,不要也罷!」

最後三句話,三王子是喊出來的。

最後一個字喊出口,

他就攥起匕首,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窩。

「噗!」

刀口,

並沒有刺入太深,三王子很疼,疼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昨晚,他曾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

現在他是真正嘗到了做書生的苦澀,他不會武功,自小身子弱,也沒有熬煉筋骨,如果他不是乃蠻王的兒子,他的宿命將會和雪原上很多新生虛弱的嬰兒一樣,被父母故意丟棄到野外,被狼給叼去。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這一刻,

他連自殺,

都顯得有些有心無力。

血,是在流,滴淌到匕首上,順著匕首再流淌到自己手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濕熱感自掌心襲來。

但哪怕他不習武,也知道,自己距離死,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想死時,沒辦法死得干脆,於這眾目睽睽之下,真的是一種煎熬。

鄭凡看見三王子的臉,漲得通紅,這不是因為受傷的原因,而是……羞愧。

三王子似乎想嘗試著將匕首拔出來,再給自己一刀,或者攥著匕首,再在自己體內攪動一下。

然而,

他剛剛移動匕首,

傷口一顫,

當即疼得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嘶………」

三王子倒吸一口涼氣,身體的痙攣,導致其手掌位置也像是脫力了一般。

想自殺,其實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尤其是用冷兵器。

鄭凡不由得聯想到上輩子看的電視劇里,動不動隨便一個女性角色都能拿把刀自己給自己干脆地抹脖子,鮮血飛濺,真是不現實。

不過,鄭伯爺忽然覺得自己此時開小差有些不合適,有點太不尊重眼前這位王子了。

三王子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薛三,

不是求饒,

而是艱難道:

「請……請將軍助我………」

薛三看著三王子,笑道:

「匕首上是有毒的,不過是慢性的,您再等等,就可以死了。」

薛三很喜歡玩兒毒,在自己匕首和暗器上淬毒更是家常便飯,尋常的快速性毒葯,說實話,在高手對決時,用處不大。

因為高手可以控制自身氣血收縮肌肉,封閉穴道,快速性毒葯一開始就能讓人明顯感知到,反而方便他們將毒葯的傷害壓制到最低。

而這種稍微慢性一點的,軟刀子割肉,慢慢來,一開始讓你沒什么感覺,當你有感覺時,毒素已經彌漫開去了。

三爺玩兒的這是高端臟活兒。

聽到這話,三王子有些感激地對薛三點點頭。

然後,

他有些艱難地扭過頭看向吳娘子。

他是真的喜歡這個晉地女人,這個女人,和雪原上的其他女人不同,她知書達理,琴棋書畫都通一些;

當她陪伴在自己身邊時,可以給自己一種錯覺。

仿佛自己不是生活在雪原的寒風里,

而是坐在江南春雨如酥的白牆黑瓦小院。

三王子很感激她,感激她給自己帶來了那么多天的快樂和美好,不帶絲毫褻瀆的美好。

吳娘子現在捂著嘴,跪伏在地上,一臉驚恐。

她先前沒有主動擋在三王子面前,

說什么要殺王子先殺了我!

也沒有去匍匐到鄭伯爺腳下,說她願意為鄭伯爺做牛做馬做一切,只求伯爺可以放三王子一命。

她什么都沒做,因為她已經被嚇壞了。

此等情景,此等場面,

她一個女人家家的,

已然是六神無主。

三王子有些勉強地對她露出了微笑,

然後,

再度扭頭,

看向坐在自己前方的鄭凡。

鄭伯爺坐在椅子上,身子後靠,翹著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三王子很感激,因為這位燕人的伯爺沒有轉身就走,他在等待著自己最後的死亡。

人在臨死前,其實是格外敏感的,也容易牽扯出很多愁緒。

「伯爺,吳娘子,我沒碰過。」

三王子說道。

薛三聽到這話,耳朵顫了顫。

合著自家主上的曹賊之好連雪原都傳遍了?

「還請伯爺,留她一命。」

其實,無論外界對於自己有多么深重的誤解,鄭伯爺是不會承認自己真的有那種癖好的。

別的不說,家里的客氏,也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要韻味也有韻味,但自己可一直「守身如玉」。

當你的感情可能會牽扯到魔王時,也由不得你不去慎重。

鄭伯爺伸手指了指跪伏在那里的吳娘子道:

「若是晉民,自是會復籍。」

雖說瞎子那邊還沒鼓搗出正式且具體地對雪原晉人奴隸的處置辦法,但已經和鄭凡溝通過此中精神。

那就是晉人奴隸回歸雪海關,會直接脫離奴籍,同時賜予土地耕種。

眼下,如今雪海關最缺的,其實就是人口,最好是自己的人口。

野人可以用,但只能拿來當勞工,至少目前來看,將野人吸納為自己人,還不現實。

而晉人,你解救了他,你幫助了他,利益與共時,必然會死死地追隨在你身邊。

所以說,這次出兵,一方面是鄭伯爺覺得自己的臉被乃蠻部給打了,伯爺脾氣不好,自然得十倍抽回去。

另一方面,則是借此機會立威,警告雪原諸多部族在對待晉人奴隸問題上做出讓步,畢竟野人上次入關時,天知道到底劫掠走了多少人口,總之,小半個成國基本上是十室九空了。

三王子放心地點點頭,

然後面帶微笑,

抬起頭,

看著頭頂上這蔚藍的天空。

他希望將這股子微笑給保持下去,一直定格到自己死時。

但他發現這個動作,這個姿勢,現在真的好累。

累得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不得不又低下頭,開口道:

「伯爺,我想做一首詩。」

到底是有著一顆文人之心的野人,哪怕是在死亡前,也想要刻意地維持一下屬於自己的尊嚴。

鄭伯爺點點頭,

道:

「好。」

三王子深吸一口氣,

眼里露出復雜且深邃的光芒,

隨即,

發出一聲長嘆,

而後,

張口:

「…………」

他死了。

他的詩,一個字都沒念出來,就這么定格在了吟詩的表情上。

「殿下,殿下!!!!」

吳娘子在此時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背靠在椅子上坐著的鄭凡看著張著嘴死亡靜止在那里的三王子。

忽然覺得這個姿勢,這個畫面,很美。

談不上多悲壯,也稱不上多凄涼,甚至,難以引發出什么人的共鳴。

因為真正理解這個畫面的人,不多。

除了鄭凡在內的幾個人,

沒有其他人知曉,

眼前這個死去的野人男子,

是野人王親口說要殺的,是野人王自己認證的,放其一條路,日後必然成吾的存在。

他的死,

讓鄭凡有一種親手掐死一個「梟雄」……

不,

這不貼切,

是親手掐死了一個……時代!

可能,三王子就算這次活下來,他日後也未必真的能崛起,他可能死於一起騎馬摔下,死於一場刺殺,死於一場疾病,死於一場背叛,導致其沒可能按照野人王的設想走向那一條路。

但不管怎么樣,

自己,

親手掐死了所有可能。

鄭凡看向薛三,

薛三也向自家主上投來目光,

「主上?」

「記住他現在的樣子,回去給我雕刻一個石雕,我要收藏。」

「呼………」

三爺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自己尾巴骨都要搖動起來了,如果還有的話。

這話里的內容,以及說這話的神情,讓三爺覺得自家主上當真是好變態哦,

但是,真的是讓人意外地喜歡呢。

「主上放心,都記在屬下腦子里了。」

鄭伯爺點點頭,

吩咐左右道:

「就地扎營,我睡一會兒。」

說完,

手肘撐在椅子扶手,托著自己的腮,閉上了眼。

懶得找地方,

就在這兒直接睡了。

一時間,

四周寂靜無聲,

無論是附近被看押的俘虜還是周圍的柯岩部勇士,都下意識地放低了腳步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

當他在入眠時,

這個世界,

理當無聲。

……

「這事,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你率兵追那些逃跑的奴隸就算了,追不到也就算了,明明追到了為什么還要殺了他們,還壘起來,你這個蠢貨,我怎么會有你這樣愚蠢的一個兒子!」

乃蠻王對著自己的長子痛罵道。

剛剛來的消息,

燕軍已經攻破了深潭西側原本屬於安羊部的牧場,兵鋒,其實已經逼近乃蠻部本族了。

這一切的起因,就是自己這個長子的胡作非為!

「父王,兒子有什么錯,那些晉人奴隸膽敢叛出部落逃跑,他們就該殺,就該給他們顏色看看,否則以後我們還怎么管理部落里的奴隸?」

「你混賬,你愚蠢!」

乃蠻王已經氣得不想再說話了,現如今他的第三子生死未知,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父王不用擔憂,燕人這次就算出兵,他兵力也不會太多,兒子願意率領我乃蠻部勇士前去迎敵。」

和平歸和平,結盟歸結盟,正和鄭伯爺一直想著騰出手來就對付雪原部族一樣,雪原部族的頭人們也從未天真地認為這種和平能夠永遠地持續下去。

所以,他們也用著各自的手段去打探過雪海關的兵力。

據他們所知,雪海關那位平野伯麾下,兵馬並不算多。

但盡管如此,他依舊可怕,因為在那位平野伯身後,站著燕人的那位靖南侯,同時,還有整個燕國。

就算是一場和雪海關的沖突自己這邊能夠贏下,那接下來燕國要是派出大軍,或者再度派出那位燕國的南侯掛帥出征雪原呢?

雪原野人部族,在失去野人王之後,本就沒有什么向心力了,他們根本組織不起來一場能夠和一個龐大國家進行的國戰。

但眼前的局面,必須要應對下去,總不能讓燕軍打到這里來。

只是,面對自己長子的請戰,乃蠻王沒有直接答應,而是指派了自己的一個弟弟為大將,領本部勇士迎敵,同時,讓自己的長子和一向與長子不和睦的二兒子一同為副將,各自領麾下兵馬配合出戰。

乃蠻王很清楚一個道理,越是在危急關頭,就越是要提防自己的兒子。

做完了這些安排後,族內的勇士開始准備出征。

隨後,乃蠻王又接見了昨日到來的附近各部族使者,這一次,乃蠻王沒有猶豫,答應分割出奴隸和牲口作為換取其他部族出兵幫忙的代價,並且請求他們趕緊回到各自部族內勸說自己的頭人出兵。

甚至,乃蠻王還舉了一個他以前從自己三兒子那里聽來的例子,叫做唇亡齒寒。

做完了這一切,

有些疲憊的乃蠻王回到了自己的王帳中。

這頂王帳很大,里面可以分出很多個小房間來。

乃蠻王直接走入最里面,看見坐在那里正編織著皮衣的美麗女人。

女人年紀在三十左右,一身紅衣,她坐在那兒,宛若是一道光芒照耀在那里,讓乃蠻王無比迷醉。

雖然這個女人沒能為自己誕下一個孩子,但她卻牢牢抓住著乃蠻王的心。

女人對乃蠻王嫣然一笑,

「喵……」

一聲貓叫從床底下傳來,隨即,一只黑色的貓咪從里面走出,這是她的寵物。

乃蠻王在床邊坐下,目光開始迷離。

他看見自己和她撲滾在一起,

他看見自己和她共赴巫山雲雨。

然而,

事實上,

乃蠻王只是睡著了過去而已,發出著鼾聲。

女人放下了手中的皮衣,略顯嫌棄地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乃蠻王,搖搖頭,

道:

「乃蠻部好像出事了。」

這頂王帳內,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已經昏睡過去了。

但馬上,就有第三個人的聲音響起:

「你後悔了么?」

這個聲音,來自那只黑貓。

女人伸了個懶腰,沒急著回答。

那只貓卻直接跳到了床上,看著女人,口吐人言道:

「花姬,你後悔了么?」

女人有些無奈,只得開口道:

「你似乎很想從我口中聽到我後悔了四個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