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乃蠻王?」
「回伯爺的話,正是小王。」
被鎖鏈捆縛住的乃蠻王跪在地上對鄭凡行禮。
在射殺了自己的愛妃之後,
乃蠻王派人向燕軍通傳乃蠻部投降的決定。
翌日,
鄭伯爺領著柯岩部兵馬趕至。
乃蠻王沒有任何抵抗的表現,事實上,他也已經沒有什么抵抗的能力了,他如果繼續梗著脖子想抵抗,那么他下面的貴族長老很可能會先出手將他制服再送到燕軍面前請降。
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綁了自己宣布投降。
按照薛三的說法就是這乃蠻王倒是識時務,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鄭凡坐在帳篷里,面前,煮著小火鍋。
剛宰殺的新鮮羊肉切片放入鍋中沸煮,再夾出來,蘸點醬料,送入嘴里,嗯,滋味那是相當的銷魂,只有羊肉的鮮美卻沒什么膻味。
再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嘴里,那口感,真舒服。
上輩子的鄭伯爺就不喜歡吃什么羊肉卷兒牛肉卷兒,總覺得那些肉卷兒看起來和木匠師傅做工時刨木花兒一樣,吃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但偏偏又要新鮮又要大塊的牛羊肉,價格又忒貴。
好在,現如今自己既然在雪海關當總兵,吃肉,就不再是問題了。
嗯,
光顧著吃肉了,
不知不覺地就將乃蠻王晾得時間有點久。
乃蠻王抿了抿嘴唇,不敢主動言語,等著鄭凡慢慢地吃。
終於,
鄭伯爺吃飽了,
下意識地想要端起面前的奶酒解解膩,但猶豫片刻,還是放下,轉而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好幾口。
「額………」
一聲滿足的飽嘆發出。
鄭伯爺忽然覺得有些困了,
垂著眼,
看著乃蠻王,
他揮揮手,
輕飄飄地道:
「帶下去。」
周圍當即走出幾名甲士,將乃蠻王押了下去,乃蠻王有意再喊幾句話,卻終究沒敢喊出來。
雖說,
事情的發展以及鄭凡的態度似乎和自己投降之前想得有些不一樣,但他到底是比自己魯莽的長子要成熟得多,知道如今他已經沒有任何談條件的資本,只能低下自己的頭。
梁程在收整乃蠻部的族人,
薛三則負責清點乃蠻部的牲口,
所以,此時鄭凡身邊只站著阿銘。
「不殺他么,主上?」
鄭凡搖搖頭,道:
「人家是主動投降了的,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殺了他,不好,以後,就不好和雪原其他部族相處了。
攻城時,尚且講究個圍三缺一,目的就是不希望敵人完全沒有退路然後拼了命地和你干。
咱們日後,通過各種方式掠奪雪原的人口、牲口、財貨、出產的事兒,得多了去了,摩擦和矛盾肯定會有。
誰敢竄頭,就給他按死,見一個滅一個,我也想啊,但誰叫咱們雪海關不是鎮北侯府呢,咱們的底氣,還不支撐咱們這么做。
這位乃蠻王,別的怎么樣先不提,但也不算是什么蠢人,主動投降,至少也算是一種反向千金試馬骨。」
「主上,您打算怎么辦?」
「畢竟,說過要滅乃蠻部全族的,是我,再者人家牙都已經給我打掉了,這肉,已經放在了面前,怎么可能不吃呢。
乃蠻王以及乃蠻部所有貴族長老,他們以及他們的家眷,可以放掉。
但他們的奴隸、財貨、牲口以及乃蠻部所有的財產,我們都遷入雪海關。
咱們正是搞大建設的時候,太缺勞動力了,這些牛羊群牲口,一來算是給柯岩部的見面禮,讓他們安定下來,二來,也能緩解我們自己的糧食壓力。」
「主上英明。」
「你拍馬屁,向來不是很走心。」
「呵呵,這還真不是拍馬屁。」
輕飄飄一句話,將乃蠻王和一眾貴族放生,這一招,可謂是舉重若輕。
畢竟,乃蠻王說好聽點是個王爺,但這個王爺是他自封的,嗯,靠著鄭伯爺當初用蘿卜大印冊封出來。
這含金量可比當初乾國的那位混吃等死的福王差遠了,不值錢啊,你拿這個乃蠻王送去燕京,燕皇甚至會覺得你鄭凡是在逗他!
放了也就放了吧,這種舉措,可以直接打擊掉日後雪原其他部族的抵抗決心,反正不管怎么玩兒,他們這些頭人和貴族都不會死。
只要能保證活著,就不會下定決心跟你拼命。
野人王上次舉事的失敗,連帶著葬送了整個雪原野人大部分的「精英」,對付這些剩下來的人,難度其實已經很低了。
放一個乃蠻王和一群貴族,以後能更加方便自己魚肉雪原,這買賣,可謂是劃算得很。
「對了,乃蠻部先前不是招待了一批附近部族的使者么,他們的援兵有的動了,有的還在觀望,呵呵,凡是乃蠻部聯系過的部族,都給我派出使者,代表本伯,代表雪海關,代表大燕發出斥責,讓他們交出一部分奴隸、牲口過來抵罪,否則下一個攻打的目標,就是他們。」
「主上,這樣做會不會激起憤怒?」
「野人都是抖m。」
「屬下明白了。」
「行了,找人給我燒點熱水,我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仗打完了,也是時候可以輕松輕松了。
「是,主上。」
外頭,還是亂糟糟的,因為乃蠻部人口的清點以及財貨的清算,可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事兒,其間,也難免會出現一些摩擦,但都在可控范圍內。
帳篷內,
一個木桶已經准備好了,也有甲士親自倒入了熱水。
等鄭凡屏退了其他人,自己進來時,甚至還在浴桶旁邊看見了自家當初在盛樂城生產出來的肥皂。
只能說,有錢人的生活,其實都是有共通性的,甭管下面人吃不吃的上飯,真正的貴族,永遠都可以紙醉金迷。
感慨了一下貴族的腐敗,
鄭伯爺脫去了自己的甲胄和內襯,坐入了木桶之中。
乎……
舒服。
將魔丸所在的石頭放在了浴桶里,鄭凡的雙臂撐在木桶邊緣,緩緩閉上了眼。
石頭在水面上漂浮著,
不時地冒出些許氣泡。
「咕嘟…………咕嘟…………咕嘟…………」
……
「咕嘟……」
見到阿銘向自己走來,原本正在懶洋洋躺在那里曬著太陽的貔貅下意識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在他的認知視角里,它是知道鄭凡是他的主人的。
這里的「主人」,其實來自於以前訓練的結果。
畢竟,燕國皇室飼養貔貅和貔獸是有著悠久傳統的,就算是貔貅,也是非達官顯貴不可能有,所以,訓練得先做好。
否則,你皇室賜一頭貔獸出去,結果野性難馴直接把主人給吞了或者咬了,那你皇室這是何苦來哉?
也因此,貔貅的視角里,鄭凡,確實是他的主人,但這個主人只是一個象征符號,意味著鄭凡可以騎著他,同時,它也得配合著鄭凡。
但在另一個感性層面上,貔貅認為鄭凡和自己一樣,都是一群魔王的階下囚,同是天涯淪落人,自然需要扶持幫助取暖,所以,有些時候鄭凡想做一些高難度動作時,貔貅也會盡自己所能去配合一下,給可憐的「同胞」,增添一些來自悲傷老哥的安慰和鼓勵;
好讓其能夠和自己,繼續努力且堅強地在魔王的陰影下,勇敢地生活下去!
眼瞅著阿銘又走過來,
貔貅有些犯怵,
然後,
默默地側躺在了地上,
緩緩地翻轉過身子,
將自己肚皮給了阿銘。
阿銘伸手,拍了一下貔貅的肚子,貔貅四蹄一顫。
不過,阿銘現在對它的鮮血沒什么興趣,因為已經證實無用了,所以阿銘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拿出水囊,喝了一口血,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貔貅馬上翻轉過來,慢慢地將腦袋湊到了阿銘跟前。
「你也想喝?」
阿銘搖搖頭,
「不能給你喝。」
貔貅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很快,
它的鼻尖忽然嗅了嗅,
而後直接四蹄站立而起,
腦袋開始向四周甩動。
「怎么了?」阿銘問道。
貔貅的前足開始按耐不住地刨動著地面,鼻息也開始發粗,眼睛逐漸泛紅。
「發情了?」
「看上哪頭小母馬了?說,我給你牽過來。」
貔貅的目光忽然轉向了一個方向,死死地盯著那里,興奮地就差直接跳出馬廄准備撒野了。
「坐下!」
阿銘低喝道。
「嚶……」
貔貅瞬間坐下,像是霜打的茄子。
阿銘收起酒嚢,站起身,走到貔貅跟前,將其脖子上的韁繩提過來,道:
「你到底發現了什么,帶我一起去找。」
貔貅當即又恢復了興奮,不停地哈著氣,甚至哈喇子也開始滴淌下來。
阿銘有些嫌棄地掃了一眼貔貅,
將其拉出了馬廄。
但很快,它臉上的興奮之色又再度斂去,腦袋抵著地面,開始嗅動起來,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深深的迷茫。
阿銘沒著急,在貔貅身邊站著。
「又感應不到了?到底是什么鬼。」
……
「到底是什么鬼,為什么這位平野伯身邊會有一頭貔貅!」
地下穴道里,黑貓壓低著聲音咆哮道。
在黑貓前面,還有一只狐狸。
只不過,無論是狐狸還是黑貓,他們身上都有明顯的焦黑色,像是剛剛被燙傷過一樣。
「喂,花姬,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是貔貅唉,不是貔獸!
要不是我提前感應到,用我的能力遮掩住了咱們身上的妖氣,咱們現在已經被找到了!
還好那頭貔貅像是沒成年,火候還不到家,否則根本就騙不過它!
但我可遮掩不了多久!」
白狐馬上扭頭過來,口吐人言道:
「吵死了,我知道了,我們快到位置了,那位平野伯現在所在的位置,就在前面了。」
「你還不想放棄?」
「放棄能怎么辦?怎么可能放棄?我們現在可是在他軍營下面,放棄回去的話,你的妖力還能支撐多久?能支撐到我們挖洞離開這里?
現在我們只有放手一搏了,只要我能勾引住那位平野伯,哪怕是貔貅,也不再是問題!」
「可你已經死了,那個愛煞了你的乃蠻王,在投降前就已經把你給燒死了!」
「別跟我提這個,一提我就來氣!」
「估計是那位乃蠻王也知道了消息,聽說那位平野伯最好人妻。」
「你閉嘴,我快挖到了。」
「但你怎么上去?你的身份已經死了,你已經不是人妻了!」
「男人有兩個最難割舍的情節。」
「什么?」
「一個是人妻,另一個,就是狐狸精。」
「這……你確定?」
「我相信我可以的!」
「那位燕人的平野伯,口味得是有多重,才會知道你是狐妖的情況下,還………」
「這種男人,已經不能用尋常世俗眼光去看待他了。
別人不敢想的,他敢!
別人不想做的,他敢!
別人不敢上的,他敢!」
「花姬,你這賭得也太厲害了,萬一……」
「貴氣,貴氣,貴氣,你想想看,燕國皇族都將貔貅賜予他了,那可是貔貅,不是什么雜交出來的貔獸。
這種人,他的身份,當真是貴不可言!
只要能成功,能留在他枕邊,每晚吸食一點他的貴氣,也抵得上咱們在林子里的不知多少年的孤寂苦修!
我是不會走的,我也是不會怕的,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你瘋了,你瘋了,你真是瘋了,我得被你害死,被你害死啊!」
雖然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嚷嚷著,但黑貓還是在不停地甩動著自己的尾巴,盡自己全力在遮掩著自己二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
終於,
狐狸停下了動作,
她抬頭,
用爪子指了指上方,
道:
「到了,就在這上頭,應該只有平野伯一個人。」
「你想好了就上吧。」
黑貓也已經豁出去了,
「我盡力給你再遮掩一會兒,希望那位平野伯很快,否則我就撐不住了。」
狐狸點點頭,眼里露出堅定之色。
其實,
原本沒必要這么累的,
但誰叫一直被他們二妖認為傻乎乎極易控制的乃蠻王在投降前忽然發這種神經,直接打亂了他們的布局和謀劃,非得弄成現在的背水一戰。
「我上了!」
……
鄭伯爺還在繼續泡著澡,
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出征在外,就算戰事再順利,也難免思慮過重,積壓了不少疲憊。
在浴桶的斜前方帳篷的地面,忽然升騰出一股粉紅色的煙霧。
而此時,鄭伯爺依舊在睡著。
只是,
原本不停地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那塊石頭,卻忽然靜止在了水面上。
在絕大部分時候,魔丸都很懶。
他的懶,已經到達了一種境界。
當初大家伙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鄭凡還沒蘇醒,他魔丸就干脆自己將自己給封印,陷入了長眠。
通常來說,能夠調動起魔丸主觀能動性的,只有兩點。
一點,
是帶孩子。
許是田無鏡的兒子確實與眾不同,或者是其遭遇,讓魔丸感同身受,魔丸倒是挺喜歡當這個孩子的大哥哥或者大姐姐的角色。
另一點,
就是當有別的女人想要當他媽時。
老年人,年紀大了的話,想再找一個續弦,或者干脆是想老年春再追尋一場愛情時,子女的阻攔,往往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坎兒。
且很顯然,鄭伯爺的這個坎兒,比一般人的坎兒,要大得多得多。
迄今為止,也就只有四娘憑借著魔王之一的身份,跨越了魔丸的警告和阻攔,成功地躺在了鄭伯爺的床邊。
別的女人,
莫說是和魔丸斗法了,
就算是冷不丁地看見一個鬼站在自己面前,可能都得被嚇暈過去。
粉色的煙霧逐漸擴大,
待得其慢慢升騰上去之後,
原地,
出現了一名身著黑色裙子躺在那里的曼妙豐腴女人。
那姿態,
那魅惑,
那恰到好處露著的大腿,
那紅唇上的艷麗,
可謂是將狐妖化人的形象,做到了極致。
靡靡之音,開始在帳篷內回盪,魅惑男人,是每個狐狸精的必修課。
花姬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同時,她也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她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公公,否則沒有什么男人能夠抵擋得住自己。
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來就如此。
鄭伯爺在此時緩緩地睜開了眼,他被「叫」醒了,而花姬,則躺在地上繼續挪動著位置,每一分每一毫,都流露出讓人渴望的韻味。
在自己的迷霧之中,她相信哪怕是燕人的平野伯,再剛強的男子,也得化為繞指柔。
然而,
剛剛蘇醒的鄭伯爺在清醒的瞬間,最先收到的,並非是來自花姬的魅惑,而是自己兒子,來自魔丸的請求進入身體的要求。
鄭伯爺有一個好習慣,
那就是他很有逼數。
尤其是在自己還沒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的前提下,相信魔王們的判斷,總是沒錯的。
因為魔王可能會和自己勾心斗角一下,但絕不會想著把自己一刀給砍了。
現在,
迷迷糊糊之中感知到魔丸要將力量進入自己的身體,
鄭伯爺第一反應是敵襲?
又或者是刺客?
無論怎么想,鄭伯爺還是放開了禁制,讓魔丸的力量進入。
以前,
一開始借用魔丸力量時,魔丸都是完全掌控鄭凡身體的,但後來鄭凡發現這么做不行,因為魔丸這家伙每次用自己的身體時都很誇張很無度,
尤其是魔丸這家伙喜歡咧開嘴笑,
導致自己每次蘇醒之後嘴角都有撕裂傷;
到後來,慢慢的,都是魔丸力量給自己,而身體,由自己來掌控了。
這一次,也一樣。
剛剛睜開眼的鄭伯爺,
左眼位置陷入了一種黑白色的旋轉,
這只眼,等於是繼承了魔丸的能力。
因為它是鬼,不是人,所以和活人看世界的角度完全不一樣。
鄭凡的目光,看向了花姬所躺的位置。
她還在那里盡情地展示著自己嫵媚,同時,那粉色的煙霧和四周彌漫著的聲音,開始盡可能地去影響鄭凡的心緒和意念。
這一套,
對普通人而言,真的很有用。
甚至哪怕是大德高僧,在這種攻勢面前,說不得也會淪陷。
但問題是,鄭伯爺現在切換了魔丸視角。
所以,
鄭凡看到的是,
一只身上毛發都有一片焦黑的臭狐狸,
躺在地上,
不停地對著自己吐出舌頭,
同時還在摩挲著自己毛絨絨的大腿,
更是不時地撩撥起尾巴,
將那狐狸屁股露給自己看。
問題是,
這只狐狸的神情還極為擬人,你能清晰地看出來這只狐狸在勾引你。
所以,
整個畫面看起來那當真是相當得辣眼睛。
而且,四周彌漫的粉霧,在鄭凡眼里就是一團團黑煙,像是燒紙錢飛騰出來的灰燼一樣,那靡靡之音,更是一聲聲嘶啞且壓抑的狐狸叫。
貓叫春,很多人都聽到過,只能說此時這聲音,比前者更讓人不適百倍。
在這種局面下,
要是鄭伯爺還能對這花姬有什么反應,
那鄭伯爺自己都得佩服自己了,
甚至連隊伍里口味最重的幾個魔王,都得對此甘拜下風,嘆為觀止!
鄭凡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它,看著它,看著它,
因為鄭凡在思考,
這里明明是乃蠻部勢力范圍,這里明明是軍營,自己明明在泡澡,
為什么在自己面前,
會出現這般神奇的一幕?
而鄭凡的這種注視,在花姬看來,是她已經成功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