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伯府可是在城北。
「奴家知道了,主上。」
議事結束了,
野人王再度被押送向囚牢。
只不過,
這一次,
瞎子出了議事的小廳後,則是跟著押送的甲士一路走到了地牢入口處。
野人王有些感動地道:
「有勞北先生相送了,奴這怎么好意思呢。」
「沒事兒,進去聊聊。」
野人王被押送了進去,待得投入鐵柵欄之後,在瞎子的示意下,四周負責看押的甲士全都出去回避,地牢里,只剩下瞎子和野人王。
這其實也是二人經常出現的相處模式。
「北先生是有什么事么?」
「自從得知郡主要來這里看雪後,我就一直在尋思一件事情。」
「北先生可以與我說說。」
「我在想,我們雪海關,除了我家主上,還有什么東西能夠吸引到郡主的。
而且,就算是我家主上,說實話,也不是郡主想拉攏就能拉攏的了的。」
「所以呢?」
「所以,我就在想,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郡主來雪海關,其目的,或者叫其主要目的,並不是我家主上。」
「不是咱們伯爺,還能是誰啊?」
「你說呢?」
「總不可能,是為了我吧?」
野人王指著自己自嘲道。
「對啊,為什么不能是你呢?」
「……」野人王。
瞎子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個已經干癟失去不少水分的橘子,一邊剝一邊道:
「咱們這么講,一個男人,以前暗戀一個女人,暗戀得死去活來,只不過他以前地位太過卑賤,而那個女人,身份又極為尊貴,所以,二人沒什么可能。
但如果那個男人,忽然成功了,做出了一番事業,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將一塊橘肉送入自己嘴里,一邊咀嚼一邊繼續道:
「你應該在之前,就曾聯系過郡主吧,告訴她,在遙遠的雪原,有一個男人,曾暗慕過你這么多年,且如今,他已經打下了大半個成國,成為雪原之王。
這是根深於人內心深處的一種執念,很少有人能夠控制得住的,而且,衣錦還鄉這種情緒,大部分時候,也不需要去控制住。」
「您說笑了,北先生,怎么可能呢。」
「不,在你當初率部攻破雪海關之前,其實大燕密諜司就已經偵查出了你曾在北封郡鎮北侯府內的輔兵營里服役過的經歷。
所以,哪怕你忍住了,沒有派人去送信或者主動聯系郡主,但郡主,應該是記得當初被自己抽了那一鞭子的奴軍。」
「可是,可是,可是不是已經有個野人王被押運去了燕京了么?」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覺得,我應該沒有想錯。
苟莫離,你是個人才,你的才能,不僅僅局限於在雪原,其實,無論你去哪里,願意用你的人,都挺多的,只不過,都得防著你反噬罷了。
而那個女人,
她很自信,她也很任性,
她可能不會擔心你的反噬。
甚至,
如果她知道有你這個男人,曾那般迷戀著自己,甚至現在還如此迷戀著她的話,她應該會很有興趣將你收入囊中。
有個詞,叫心理側寫,你可能沒聽說過,唔,這么說吧,我這人的專長,其實是揣摩人心。
我覺得,這么做,很符合那位郡主的人設。」
「北先生,既然您這般篤定,那如果真的那位郡主真的點名想要我,怎么辦?畢竟,私藏我,可是大罪啊。」
瞎子笑了,
這種笑容配合其那空洞的目光,
顯得很是陰郁。
「她沒那個資格,這里是雪海關,不是北封郡的鎮北王府。」
「但她畢竟是鎮北王的女兒,陛下,也會照拂她的。」
瞎子則道:「嚯,誰又不是個寶寶怎滴?」
「嗯?」野人王有些不解。
「她背後有鎮北王,咱們伯爺背後則有靖南侯,而且,縣官不如現管,在這里,可以給她面子,也可以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野人王沉默了。
瞎子則繼續道:「一些事,你因為關在這里,可能沒人跟你說,靖南侯的兒子,現在就養在咱們平野伯府里,我家主上,還是小侯爺的干爹。」
「小侯爺?」
瞎子伸手指了指頭頂,道:「應該就在你頭上的,隔壁。」
野人王囚牢的隔壁,躺著沙拓闕石,而沙拓闕石正上方,則是小侯爺的嬰兒房。
其實,野人王這些日子的萎靡瞎子也注意到了,所以,不得不再感慨一句小侯爺的八字,那是真的夠硬的,從小到大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墳頭蹦迪」,居然吃嘛嘛香睡得也賊踏實。
「北先生,您本不用來與我說這些的。」
「不,我得說,因為我看重你的,包括主上,其實也很看重你,因為我們都覺得你的價值很大,所以,我提前告訴你,讓你自己做好抉擇。」
「什么抉擇?」
「那就只能你自己去想了。」
說著,瞎子拍拍手,站起身,看樣子是准備離開了。
野人王則笑道:
「是不是要派人將這里的入口給封死?」
封死入口的話,可以防止人劫獄。
留下足夠吃喝和通風口就足矣。
瞎子搖搖頭,道:
「不,都說郡主身邊高手不少,但其實,我們不介意郡主派人來劫獄。」
瞎子說著,裝作不經意間伸手,觸摸了一下牢房北側的牆壁。
摸著摸著,
瞎子臉上的笑容,
越發燦爛了,
像是想到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
其實,當瞎子的精神力嘗試滲透這面牆壁時,遭遇到了極大的阻力,這是因為沙拓闕石躺在那里自成氣場,可以屏蔽掉外界對這里的感知。
所以,野人王只覺得住著不舒服,難受,體虛多夢,這是受煞氣和風水的影響,但這只是最低層次的表現,而事實上,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他是不可能感知到隔壁內的存在的,甚至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而此時,
剛剛結束議事的鄭凡則提著一壺酒走了下來,
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棺材。
鄭凡覺得,
宿命真的是一個圓,總是能夠在你不經意間,給你一種站在終點卻又像是站回圓點的恍惚感。
在鄭凡的記憶中,
那個男人,站在鎮北侯府大門口,提著酒壇,大吼:
「我本荒漠一野蠻!」
似乎,就在昨日。
那一日,原蠻族王庭左谷蠡王沙拓闕石戰死於鎮北侯府門口,
只為向滅掉沙拓部全族的鎮北侯郡主要一個解釋!
少頃,
鄭凡將酒壺放在了棺材蓋上,伸手,撫摸著棺材蓋,用一種像是對熟睡中人說悄悄話的語氣,
緩緩道:
「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