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銀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足夠多的活人,可以搶來更多的銀子。
皮四他們對於做這些也沒什么不滿的,因為在第一次下墓時,郭東說了句,那位大人是侯爺身邊的人。
倒不是諂媚,也不是想要圖什么,而是如今平西侯爺對於這些丘八而言,就是新的「神」,能站在神身邊的人,自然也是有神性的。
搬運時有卡希爾做監工,
阿銘就遠遠地選了個地方,靠著樹,裹著些許枯葉,也不是在打盹兒,而是在放空自己。
有句話叫吾心安處即吾家,在阿銘這里,則是心里想要時,哪哪兒都是棺材。
這時,在墓地的西南方向,出現了五道人影。
為首一人,身著蓑衣,戴著斗笠,其身後的人,則穿著燕軍制式的甲胄。
「什么人,在干什么!」
對方先行開問。
郭東恰好和皮四一起搬著一個酒壇出來,放下酒壇,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皮四目光微凝,一道目光掃過去,身後那幾個獵戶打扮的袍澤馬上閉嘴,這才沒主動上前打招呼。
其實,皮四的表情和使眼色很明顯,但站在另一個角度看來,卻又像是地地道道的盜墓賊被官差抓住現行時的窘迫和失態。
卡希爾吸了吸鼻子,他嗅到了一股香料的味道,很淡也很雅。
年老的吸血鬼從西方逃亡到東方,雖然有種種毛病,但無法否認的,是他那豐富的人生閱歷。
郭東走上前,開口道;「軍爺,這兵荒馬亂的,兄弟我也只是討口飯吃。」
說著,從兜里取出了一些碎銀子,
「窩子淺,沒啥壓手貨,就一些壇子酒,正愁怎么運回去哩。」
不是說郭東忽然開竅了,
事實上,
他依舊保持著本色,並未瞧出這隊「袍澤」的異樣之處。
之所以沒表明身份,是因為他站在「阿銘」的角度去思考。
什么搬著酒去處理傷員傷口的?
郭東不信。
分明是自己饞了,所以,這事,不得聲張。
郭東只是用自己所能理解地「人情世故」,為上位者諱罷了。
不過,因他過去這一年盜墓,行話早說遛得不能再遛了,再者皮四這幫人在墓里進進出出地一陣忙活,原本的獵戶裝扮弄臟了後,還真有那么幾分鑽地土耗子的味兒了。
也因此,錯進錯出,對面的「袍澤」,也就相信這是一群盜墓賊。
鎮南關一線,尤其是在其西側山脈,也就是當年鄭侯爺背著公主走出來的地方,人員可謂極為復雜。
晉地的流民,楚地的流民,因故都不敢回去,也不願意去對面寄人籬下,就都在這一座座山頭子里安了棚。
無論是侯府還是楚人,都沒精力抽出手來清掃這塊區域,至少,在正面戰場上分出勝負前,是不可能有余力的。
其實,那群身著燕軍士卒的「袍澤」,他們也不會想到,燕人的探馬竟然正事兒不干,在這里盜墓,還運酒。
這,簡直就是不符合常理嘛不是!
趕巧了,真趕巧了。
阿銘依舊躺在那里,身子幾乎都被枯葉覆蓋,他在那兒一躺,比老僧入定得都快,宛若一具屍體,且他身上還沒溫度,不動彈的話,哪怕是高手也很難發現得了他。
卡希爾則蜷縮著身子,心里默默地念叨著自己都聽不懂的一些東西,當那幾個「燕軍士卒」靠近過來時,他察覺到了威脅的氣息。
顯然,這四個士卒,都是高手,不一定是境界有多高,但絕對會殺人,而且肯定已經殺過很多人。
那個穿蓑衣的,應該是頭頭兒。
蓑衣男子摘下了斗笠,看著郭東,笑了笑,道:
「就只挖到了酒?」
「是,這墓主人應該就是個酒鬼,說不定還是喝酒喝死的。」
蓑衣男子看都不看郭東手里的碎銀子,彎下腰,伸手,一把拍開了封泥。
卡希爾心頭一陣滴血,這么就開封了,浪費啊,浪費啊,他和阿銘大人先前就只舍得開了一壇灌入酒嚢之中。
酒的味道,散於四周,滋味就下去了。
蓑衣男子低下頭,
對著壇口嗅了嗅,
道:
「居然是桃花釀,有意思。」
下杭的胭脂沾上京的筆;
烏川的佳釀開恆州的墨。
桃花釀,是烏川的特產,乾國產才子,產佳人,產詩詞歌賦,產美酒,都為諸夏之罪。
嗯,除了乾國軍隊拉胯,其他方面,似乎都很行。
「能藏桃花釀陪葬的,絕不會是普通人。」
郭東撓撓頭,道:「軍爺,您大才,但小的是真的完全不懂,軍爺要不您……」
「酒留下,人滾吧。」
「哎,哎哎……」
郭東有些尷尬了,這他娘的酒不能帶走?
蓑衣男子開口道:「怎么,還不知足?那就別怪某把你們當楚人探子給抓回軍中請賞了。」
「不是,軍爺,那個……」
郭東咬了咬牙,
打算直接說開了,大不了不拉扯進那位大人,自己承下干系就是了。
「敢問尊姓大名,哪路軍寨下的探馬?」
軍中問話一出口,
四個著甲的「燕軍士卒」當即同時上前一步,握刀;
蓑衣男子轉了下手中的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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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又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某,平西侯爺麾下,鄭樊力。」
「……」卡希爾。
卡希爾開口道:
「噢,天吶,敢問,您是哪位樊力?因為江湖傳聞,平西侯爺麾下有瞎樊力也有女樊力還有血樊力。」
「血樊力?」蓑衣男子「呵呵」一笑,「某就是血樊力吧。」
因為他不瞎,也不是女的。
卡希爾張了張嘴,感慨道:「哦,天吶。」
郭東此時再傻也明白過來眼前這群「袍澤」身份有問題了,他不認識沒問題,侯爺身邊的大人物身邊的這位竟然也不認識怎么可能?
郭東當即高呼:
「來人,拿下他們………」
「砰!」
郭東被蓑衣男子一腳踹飛,
阿銘起身,
身形前移,伸手,抱住了郭東的腰,將其放下,郭東吐了口血,掙扎著起身。
阿銘開口道:
「平西侯府,血樊力。」
蓑衣男子點點頭,
道;
「大楚,年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