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沒好氣地白了范正文一眼,道:「雖說江湖一直傳著煉氣士廝殺本事如何如何不堪,但老身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前拉倆墊背的才行。」
「倆?」
屈培駱這時也帶著人退了進來,其左手持盾,右手持刀。
一個范正文一個自己,可不就是倆么?
當然,這只是最後時刻的開玩笑。
越是到這個時候,死到臨頭,人,會自然而然地變得輕佻一些,情緒上的一些東西,也會不自覺地放大。
「你們倆本就是要死的人了,難不成還能期待活下去不成?」
隨即,
老祖宗看著屈培駱笑道:
「還真沒料到自己這輩子的結尾,竟然得和主子家的,一起死。」
屈培駱笑著點點頭,而後轉身下令道:「結陣,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死前多拉一個也算夠本了。」
范正文則看著家里的女眷們,問道;「白綾可都備下了,到時辰了,我催你們先上路。」
老祖宗開口喊道:
「莫怕,你們先下去把炕暖好把飯做了,爺們兒們,馬上就下來了。」
女眷們倒是沒哭泣,而是齊齊應聲。
不自裁的話,苟活下去,等待她們的,只有生不如死。
這時,伴隨著楚軍不斷地涌入范城,第一批成建制的楚軍開始直撲范府,范府外,也響起了廝殺聲。
老祖宗身形飛躍而起,一身紅衣的她在此時顯得無比的耀目,其人飛躍己方人的頭頂,落下時,衣袖兩掀,數名楚軍直接被掀翻。
但很快,兩根箭矢射來,老祖宗神情一變。
「咚咚!」
屈培駱持盾橫於其身前,擋下了箭矢。
「多謝主子家的,老身差點一出來就死,丟人丟大發了。」
屈培駱沒回復老祖宗的話,
而是對著後頭喊道:
「狗奴才何在!」
後頭,范家家主扯起嗓門喊道:
「奴才在!」
「給爺把旗立起來!」
「奴才遵命!」
范正文功夫不行,身子板也不行,但撐個旗還是沒問題的,一面綉著屈氏族徽的青鸞軍軍旗被立了起來。
看見這面旗時,進攻的楚軍也為之一滯。
屈培駱丟下盾牌,雙手攥緊手中的刀,在其身邊,聚攏著最後一批一直跟隨著他現在還剩下的數十名屈氏子弟。
「兄弟們,爺本想給你們富貴的,爺失言了,等到了下面,爺就顧不得你們了,你們也別來找爺算賬。
屈氏的列祖列宗,得排著隊來揍我這屈氏不肖子孫呢,輪不到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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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哈哈哈哈!」
這一刻,
屈培駱腦海中浮現出了父親屈天南出征時的場景,浮現出了大婚之日,自己攜一眾白馬騎士迎親的場景,浮現出了青灘上,自己跪伏在那兒,握著刀准備自刎的場景。
死了,
就徹底一了百了了。
可惜了,
倒是真想抱一抱她生的娃。
「啊啊啊啊!!!!!!」
屈培駱發出一聲大吼:
「青鸞軍,進!」
………
「大將軍,南面破城了!」
「大將軍,咱們這兒也破了!」
「大將軍,他們已經進城了!」
「哈哈哈,可以給皇兄寫折子了。」
八王爺難以抑制心里的激動,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這些時日的廝殺,對於攻守雙方而言,都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畢竟,楚軍這里還有為攝政王登基道喜的桎梏在,沒人敢耽擱。
年堯看著八王爺,心里,倒是沒什么激動。
蒙山以北最新的情報剛送來,
燕人,並未選擇對蒙山發動攻勢,也沒想要打通支援范城的山路。
這很不尋常,
是燕人知道不可能救援得了,就直接放棄范城了么?
年堯隨即伸了個懶腰,
道:
「也是,田無鏡遠走西方,燕人換了皇帝,上一代的人,離開了,下一代的人,也就沒那種氣象了。」
……
范城難免,看見自己麾下士卒開始一片又一片地上了城牆,看見原本被堵住的城門口正在被清理出來。
獨孤牧終於坐回到自己的帥座上。
總算是,拿下了。
身邊一名將領送上來一根人參,獨孤牧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抿在嘴里。
這名將領叫獨孤念,是獨孤家出的人才,早年在皇族禁軍中任職,在年堯手底下做事,這次出征,是獨孤牧做主要求其調回自己身邊的。
「阿念。」
「祖父。」
「這邊的事兒,已經了了,爺爺我也該退下了,咱獨孤家的這支兵馬,接下來,就交給你來帶了。」
「爺爺不老。」
「不能戀戰了,我們得給陛下體面,陛下才能給我們體面。這支家底子兵馬,你留一支,剩下的,交給朝廷去拆卸吧,歸地方軍還是歸皇族禁軍,都無所謂了。
是時候退一步了,也該退一步了。
爺爺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以後,就得靠你們這一代人立起來,輔佐陛下,將我這楚人的江山,給守護好。」
「爺爺放心,孫兒定然不負爺爺期望。」
「嗯。」
這時,又傳信兵來報,城內殘余還在抵抗。
獨孤念笑道:「竟然還在做困獸之斗,垂死掙扎,真不知道,他們堅持的意義在哪里。」
「他們,在盼著燕人來救吧。」
「爺爺,這燕人再厲害又不會飛,怎么可能來得及救……」
「嗚嗚嗚嗚!!!!!!」
忽然間,號角聲響起;
隨即,滾滾驚雷之音自後方傳出。
獨孤牧猛地站起身,向後方眺望。
在大軍後方,在大營後方,揚起了漫天的沙塵,沙塵內,似有萬鼓齊鳴。
「虎!」
「虎!」
「虎!」
隨即,
一群又一群身著黑色甲胄的騎士自塵霧之中呼嘯而出,以點連線,以線成面,漫無邊際,望不到邊!
黑龍旗,雙頭鷹旗,於大軍之中迎風招展,宛若凶獸之猙獰獠牙!
燕軍,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