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軍現在的作用就是不停地在趙國國都旁晃悠,迫使趙軍回援,解除通向梁地的阻礙;
眼下,樊力正率軍在趙國都城下遛馬虛張聲勢呢。
「戰機稍縱即逝,耽擱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那就不要動唄,眼下我中路軍剛至趙國,另外兩路兵馬也剛剛入魏國齊國,大家應該都正忙著搜刮糧草呢,這鐵壁合圍還沒搭建起來,你急什么?
就算是要圍點打援,打一支趙軍,很開心么?」
「那我們就在這里坐等?」
「對,就坐等。」薛三冷哼一聲,「一切,按王令行事,宜山伯,我不想再提醒你一次了,你現在最明智的,應該就是乖乖地做一個我家王爺的提線木偶,真到了有機會去沖陣時,王爺肯定讓你沖第一個,你急什么?」
「搜刮糧草,為大軍後勤所需,我知道,我也懂;
但王爺調動出這般大的陣仗,晉中晉西的燕晉兵馬近乎傾巢而出,等到進來後,卻又忽然放慢了節奏。
王爺這是想做什么!
他是想等著乾楚聯軍自己見勢不妙撤軍,好順手撿起這場『大捷』么!」
身為宿將,而且是靖南王提拔起來的總兵,陳陽的脾氣確實有些問題,但其戰場敏銳性絕對沒得說。
作為前軍主將之一,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明明可以在短時間內做更多,甚至可以直接沖三山關亦或者繞過三山關進入梁國,先將乾楚聯軍給咬住和黏住,再配合其他各路兵馬給它攪個天翻地覆。
再小心一點,中路軍和後軍保障後方,見勢不妙就將麾下部隊拉開,脫離接觸後也不會重蹈虎威伯覆轍。
有太多太多的選擇了,可現在自己卻只能坐在這里,看戲!
這讓他不得不去猜測,
平西王高調而來,聚集兵馬,帶著大家伙在三國這里燒殺搶掠一番,再坐等乾楚聯軍識相地撤軍,再將梁國捏一下,就能報個大捷回去了?
底下士卒們也不會不滿意,那些將領們也不會不滿意,就當帶自家兵馬出來打打牙祭;
可偏偏陳陽受不了,要知道,他可是戴罪之身,無論是從自身利益還是情感傾向上對李富勝之死的愧疚,他都希望可以打硬仗,將乾楚聯軍撕咬下來。
「是王爺自己在帥帳擊鼓聚將時說的,要給乾人楚人以雷霆之怒,要將我大燕失去的臉面十倍地給拿回來;
所以,
就是靠心照不宣,就是靠默契,就是靠你好我好所有人都好?
就是這種拿法么!」
薛三的眼睛微眯,道;「我家王爺心里自有章程。」
陳陽的拳頭直接攥緊。
「宜山伯,你有沒有想過,你認為自己在第二層,可我家王爺,可能已經在第五層了?
您要真受不了這屈辱呢,
正好,
我這兒有一把匕首,我自己鍛造的,淬過毒,見血封喉,您可以用用。」
說著,薛三將匕首丟到了陳陽面前;
陳陽盯著地上的匕首,氣得身子在顫栗,但到底沒去撿起這匕首。
薛三「呵呵」一笑,
道;
「我就不信了,當年靖南王爺在時,你敢這么鬧,還不是規規矩矩地聽招呼?
說白了,
還是現在心思野了唄;
怎么著,
害死一個虎威伯不夠,
還想再害死一個么!」
「你!!!」
「對了,一支趙軍三山關的兵馬而已,算得了什么?吃不吃下去,又對整個戰局能形成多大的影響?」
「那要吃什么才對戰局有影響?」陳陽反問道。
薛三伸了個懶腰,道:「比如,把趙國國都吃下來,不說國都內的存儲,就光這座城,都足以成為我大軍後勤根基之地所用了。
宜山伯要是能辦到,我親自去王爺那里為您請功,當然了,調集大軍圍城猛攻,是不可能的,咱大軍的體力和銳氣,可不能消磨在這兒。」
「那你讓某怎么攻城,跑到城門下喊一聲,讓他趙國自己開都城大門投降么?」
「我也沒說一定要您這般做,無非就是開玩……」
三爺話還沒說完,
傳令兵的呼喊聲傳來:
「報!!!樊將軍已攻破趙都,生擒趙王!」
「開玩笑,你做不成的事兒,真當我們也做不起來么?」
……
今日,
樊力照例,
領著一路燕軍在趙國北城牆那兒遛馬,城牆上,是緊張兮兮的趙軍。
當燕軍入趙地後,趙國國主馬上開始調動四周兵馬聚集於都城保衛自己,至於自己的子民如何受燕人的劫掠欺凌,他不在意。
若是排除趙王自身好大喜功卻又實則怯懦的性格來看,此舉其實在軍事角度上是很明智的,可以避免自己國內本就不多的兵馬被燕軍分散吃掉,還能保留反擊的火種。
但趙軍實在是太慫了;
樊力這幾日都好幾次策馬到了城牆下,上頭的趙軍也沒有敢射一根箭下來,反而每天都會派使臣過來想拜見平西王爺,但都被前軍的幾位將領給拒絕了。
這還不算,都城里還送出來過酒肉以及幾個城內的趙地歌姬,說是平西王爺行軍辛勞,以慰王爺。
樊力做主,收下了水酒分與了這些日子他剛剛接管的這些士卒們;
至於歌姬,
樊力退了回去,
罵道:
「直娘賊,真是不知好歹,不曉得俺家王爺到底喜歡哪樣的女人么!」
所以,
很多時候平西王本人都在疑惑,自己的風評到底是怎樣被害的。
這些事兒,樊力都是自己做主的,因為自家主上壓根沒打算讓他們攻城也主動開戰,只是為後方兵馬搜集糧草爭取時間。
可誰知道,
趙王在收到回復後,竟然真的打算將自己的王後給送出來。
是的,這個世上真的有這種荒唐的國主。
本來,瞎子對這趙王的評價大概就是距離闔閭勾踐這等小國奮起的明君太遠,但真沒料到人家竟然能直接和徽、欽宗稱兄道弟。
在趙王看來,自己這是能屈能伸,而且自己即將要迎娶乾國郡主了,往後年老色衰,還占著位,嗯,作為國母,理當犧牲一下,若是能以色娛人,讓那位平西王爺滿意了,自己和他成了連襟,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
然後,這件事走漏了消息;
趙國的太子是個有能力的儲君,這些日子就是他忙前忙後負責都城城牆上的防務,結果忙活了一天,忽然得知消息,自己的母後要被自己父王送出城給燕人?
太子真的是義憤填膺,腦子一充血,直接領著一部忠誠於自己的士卒反攻入皇宮,拿下了自己的父王。
隨後,
他也沒打算繼續和燕人死磕了,因為他本就很不能理解自己的父王在三山關時做出的那種安排,小小趙國,豈能主動犯釁於大國?
太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綁了自己親爹後,下令開城門向燕軍投降。
因為都城外燕國大軍確確實實地存在,也的的確確給城內帶來了極大的壓力,所以當太子打出「清君側息燕人怒」的旗號造反時,都城內,很多本有能力勤王保駕的人,都選擇了沉默;
一如先前他們對王上要將王後送給燕人時保持沉默一樣。
甚至,當太子親自動手後,大家伙反而長舒一口氣,惡人不用自己做了,又可以投降保命了,真好。
沒辦法,他們也不曉得燕人這次是分三路大軍來的,也不曉得燕人壓根沒打算攻城,只是搶點糧草就走;
站在他們的視角,燕人這是專程來報復趙國來的,否則如何解釋燕軍不去梁國而來趙國?
……
都城外,
樊力興高采烈地舉著斧頭,
高呼:
「烏拉!」
身後的一眾士卒也極為興奮且配合地高舉兵刃:
「烏拉!烏拉!烏拉!」
自打有一次鄭凡舉起刀喊了口號,身後的蠻兵們只會喊「烏拉」掉了主上逼格後,以後樊力直接被禁止再在麾下士卒里宣揚這個口號。
這可把樊力給憋壞了,
這次好不容易帶著其他人的兵,當然得重拾起青春的記憶。
「烏拉!烏拉!」
樊力揮動著一雙大斧,帶著節奏。
「烏拉!烏拉!」
大家伙配合得很熱情。
樊力將斧頭拋向空中,
手指指天,
喊道:
「烏拉!」
嗯,
你們怎么不接了?發什么呆啊?
樊力有些疑惑,斧頭已經落地,他轉身,去撿斧頭,同時看見趙國都城的大門,緩緩地從里頭被打開了。
趙國國主被捆綁著丟在驢車上,駛出;
驢車上,還綁著一只羊羔;
後頭,是太子和一眾趙國官員,全都一身麻衣。
樊力眉頭一皺,
發現事情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烏………唔…………」
…
隆平元年,大燕平西王奉天子詔率晉中晉西各路燕晉大軍出南門關攻伐諸國;
平西王麾下第一名將樊力,
一戰破趙都,覆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