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對守軍將領說,平西王派人聯系了自己,自己打算將計就計,結果人家平西王來了一出將計就計再就計。
沒有足夠的兵馬,純粹靠民夫,燕人如果不是做樣子,真打造好了攻城器具,往城牆上一撲,能守得住么?
且對於朝廷而言,對於官家而言,他們要的,往往不是你的心路歷程,而是結果。
哪怕趙元年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次是站在乾國這邊,想要對付那位平西王的,但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是那位明千戶的眼里,
自己不就是和平西王里應外合故意給守軍設套的人么?
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滁州城就算是守下來了,等待自己的,又將是何結局?
而且,原本上一次燕軍攻破滁州城,福王府和溫家比起來,應該是加分的,畢竟恪守住了底線,可這次,所引發的牽連,很可能會讓上頭認為,上一次福王府之所以保全,是因為已經暗地里屈膝投降了燕人,投降了那位平西王。
戰後,
朝廷和官家為了顏面,不大可能會堂而皇之地問罪福王府;
但讓自己「死」去,換一個福王,豈不是輕輕松松?
在這種事情上,本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啊。
趙元年伸手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很荒謬,真的太荒謬了,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馬車,進入了王府。
趙元年徑直走入後宅,走入自己母親房間時,看見母親正坐在椅子上,今日的母親,不再是一身素衣,反而穿得有些靚麗,且還化了彩妝。
昨晚外面大潰敗的消息,已然傳入了府內。
趙元年嘆了口氣,
跪伏下來;
福王妃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道:
「怎么了?」
「兒子敗了。」
「不,你還沒有敗,因為你還沒有死,只要人還活著,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再說了,
你還有娘在呢。」
「母親,兒子沒用。」
「行了,我的兒,起來吧。」
趙元年站起身,眼里噙著淚。
福王妃起身,走了下來,走到自己兒子面前,伸手,擦了擦兒子的淚珠,
道:
「傻孩子,哭什么?」
「兒子無用,才讓母親受委屈了。」
「當娘的為自己兒子可以做任何事,哪里來的委屈?」
見自己兒子還在哭,
福王妃卻笑了,
道;
「怎么會委屈呢,真要算起來,娘可是撿了大便宜了不是?
那位,又比娘年輕,又是個武將,身子骨又好,地位又高,威望又重,人又威武;
娘心里歡喜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委屈?」
「呵呵呵。」
趙元年一邊哭一邊笑了起來。
「是吧,明明是娘占了便宜,娘還害怕呢,害怕這幾年過去了,娘年老色衰了,他瞧不上娘了,那可就白瞎了我兒的眼淚了嘍。」
「呵呵呵。」
趙元年深吸一口氣,
道:
「母親,兒子沒回頭路了。」
「那就別回頭了。」
「是,是啊,可兒子,姓趙啊。」
「趙,是官家的趙,又不是福王府的趙,朝廷一直以來如何對待藩王,你看看你父親就知道了。
再說了,你父親已經為朝廷死了,你不欠朝廷什么的。
娘沒出息,
說不出什么大道理,
但娘只想著,我兒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這就是娘心里,最大的心願。」
「是,母親。」
這時,
有下人前來傳話:
「王爺,明大人進王府了,要見王爺。」
「好,孤知道了。」
趙元年擦了擦眼淚,轉身,走出了廳房。
明千戶就站在前院兒里,身後,跟著十余名銀甲衛。
趙元年向這里走來,
然後,
停下了腳步。
忽然間,
明千戶的瞳孔一縮。
趙元年手臂一揮,
四周,箭矢射出,隨即,自屋頂處自花圃處,一眾王府護衛跟著殺出。
「趙元年,你敢!」
「我敢!」
趙元年面露猙獰地喊道。
…
上午時,平西王爺才在搭建好的帥帳里,安歇下去。
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後,揉揉眼,伸了個懶腰。
嘖,
只要是在外頭行軍打仗,這睡眠,就格外得好。
陳仙霸正坐在帥帳里批著折子,鄭蠻和劉大虎湊在旁邊觀看著,批折子很認真,看著的,也很認真。
帥帳是一分為二的格局,中間有一道大簾幕作遮擋。
前半部分也就是陳仙霸他們所在的區域,是拿來軍帳議事的,後面,則是王爺本人就寢的床鋪。
剛醒來,
鄭凡覺得有些口渴,
伸手摸了摸放在身前的茶杯,涼了。
出征時的習慣,只要條件允許,平西王每次醒來,都會先喝一杯熱茶,以保證自己接下來的精神。
隔間的仨,太過認真,沒聽到王爺起身的動靜。
鄭凡開口道:
「水,水,開了沒啊!」
隔間的仨馬上都抬起頭,
這時,
外頭傳令兵喊聲響起:
「報!!!!!!!王爺,滁州城城門開了,守軍降了!」
一時間,
陳仙霸、劉大虎和鄭蠻三人,眼睛直接瞪得大大的,心里滿滿的是震驚!
這,
就是自家的王爺,
這,
就是大燕的軍神么!
……
燕軍入城了,
平西王穿上玄甲,騎著貔貅,打著王旗,也入了滁州城。
開城的,是福王,福王率領王府的護衛,挾持了守將,命令守軍開城門投降。
本就被昨晚的一切以及眼下城牆外不斷哭喊的潰軍攪得士氣極低的守軍,也沒做什么掙扎,反而,更像是一種解脫;
城門,就這樣被打開了。
首先,是乾軍潰卒涌入了城內,隨即,是燕軍跟著一起入了城。
如果不是心里清楚,自己沒和那個「兒子」溝通到這一步,可能連鄭凡本人都得疑惑,這趙元年,是否真的是個大孝子?
運數吧,
或許這就是運數吧。
也挺好,
一想到自己以前隔著老遠查看個戰場,都能在雨夜近乎被投石車拋出的石塊砸成肉泥。
鄭凡覺得,
這是老天爺在為對自己以前的過分刻薄而進行補償。
好的,
本王接受。
燕軍騎士里三層外三層,護衛著自家王爺在寬闊的郡城大街上行進,
而後,
隊伍行進到了福王府的大門口。
一身正式蟒袍的趙元年,
早早地就站在台階上恭候著了。
見到鄭凡的身影後,
趙元年馬上跪伏下來,
大聲喊道:
「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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