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是尷尬了么,謝渚陽不也尷尬了么,
我他娘的到底是突圍啊還是不突圍啊?
所以啊,我得找各種真正當當的理由,再加上我的威望,給強壓下去,但他們,明明是對的。」
「其二呢?」
「難在二,則是北面那支楚軍,明擺著的就是謝家軍的一部分,雖然久攻不下,但都是我麾下將領們自己組織的攻勢。
我就故意不親自去,
而且我還故意得錯開他們的攻勢時間,
盡可能地在不引起下面人反應的時候,給對面,多一些喘息的時間,可千萬別給我真稀里糊塗地給沖垮嘍。
我呢,是不能親自上陣的,也不能鼓舞自家的士氣,得悠著點兒,收著點兒,還得故意不聞不問,裝作自己也一籌莫展的樣子,讓士卒們的士氣,再低一點兒,再低一點兒。
哎喲,難啊。
有人覺得打勝仗難,可是對於我而言,打敗仗,也挺難的。」
「還有么?」
「還有?其實也沒啥了,主要是,謝渚陽知道我在故意被他包圍,我也知道謝渚陽知道我在故意被他包圍;
得虧謝渚陽是陪著我一起演戲的,
你覺得有意思不?
這場戲,
竟然是敵我雙方將領一起心照不宣地開演的,哪里出了紕漏,哪里出了岔子,雙方得一起想辦法給補回去,讓這出戲,繼續好好地唱著。
可惜啊,
可惜啊,
楚人最大的悲哀,倒不是說缺精兵,而是缺強將,前些年,折損了太多太多帥才,弄到現在,他們國內青黃不接,嘿,起不來了。
說白了,
這場仗,這出戲,得看誰編排的。
我這兒不是最難,謝渚陽一心以身作餌,其實也不算很難,我跟他對於麾下兵馬的掌握,都是要生生,要死死。
最難的,
還是外圍那一支最後一場大戲的編排。
用少量兵馬,營造出這馬踏聯營之勢,借著這磅礴雨勢,硬生生地造出這二十萬大軍以上的恢宏。
這才是真正的行家啊,行家!
非用兵之法臻至化境者,不可為,不能為!
若是我所料不差,應該是咱們的梁大將軍親自來了。
也就只有他,能有這般的用兵能力。
這叫什么?
這就叫牌面!
王爺所說的富裕仗,可不僅僅是糧草、軍械充足了這般簡單。
而是……
而是我就靜靜地躺著,看你落子,
我別的什么都不用額外做,
你落一子,我就兌一子,你盡管落,我隨意兌。
嘖嘖嘖,
別說咱王爺了,狗子我這輩子,也沒打過這般富裕仗吶。」
「所以,這叫點題了?」劍聖問道,「最終落回馬屁上,你該寫折子的,我不會帶這個話。」
「這還真不是馬屁,我說,您覺得咱們王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還真不好說。」
「成峰成嶺各不同,呵呵。
其實,
這一番布置,完全是王爺的手筆,他沒明說,但我卻明白了意思。」
苟莫離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套瓷娃娃身上,
「您覺得什么是真正的天才?按照你們修煉者的視角,靈童?劍胚?這些才算,是么?」
劍聖搖搖頭,道:「沒這般絕對。」
「您覺得自己是個天才么?不用拿你和別人比,就拿你和過去自己來比?」
「不算。」
「您謙虛了。」
「只是不想再配合你。」
「哈哈哈哈。」苟莫離張嘴笑了起來,他已經瞧見了遠處騎著貔獸的倆少將主正在朝這里過來,故而抓緊時間馬上道:
「天才是什么?
您可以品品,
在我看來,真正的天才,就和咱們王爺一樣,
努力做一件事,且一直都能有進步。」
……
軍寨的圍牆上,
擺著一張大靠椅;
鄭凡斜靠在那里,身上披著一件四娘親自織的黑色蟒袍;
手感很是順滑的同時,還極為保暖。
面前的炭盆里,正不斷燒著炭。
夜色的漆黑,在這里,也被隔絕……不,是被屏退。
鄭凡在打著盹兒,
在這短暫的夢里,似乎又片刻地重新回味了往昔。
世人都說,那位大燕的攝政王,是靖南王的徒弟,且深信不疑。
只有鄭凡清楚,很長時間以來,這都是一個笑話;
笑話在於自己當年在荒漠第一次殺人時的驚愕,笑話在於自己提前從梁程那里背好了答案再回到田無鏡的面前去背出來;
所以,自己總是膽小,有些時候,也難免畏首畏腳,一張棋盤,落子生死一大片,他甚至不畏懼戰陣沖殺,但更畏懼去承擔責任。
當年的三國大戰,是他趕鴨子上架,為了顛覆這局面,強行為之。
但……這一次呢?
怕是世人要是聽到此時這位大燕攝政王心里的真實想法,得一口血嘔死,那些曾死在他手下的名將豪傑,可能得因此詐屍;
因為這位攝政王現在心里想的,居然是:
我好像終於學會如何打仗了。
可惜了,這盹兒打得時間並不久;
一名錦衣親衛,急匆匆地跑了上來,單膝跪下稟報道:
「王爺,對面的楚軍,動了!」
王爺緩緩地睜開眼,
打了個呵欠,
道了一聲: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