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看不透的……父親(2 / 2)

魔臨 純潔滴小龍 4231 字 2021-06-26

「臉呢?」

「這就和造劍一樣,有追求才有意思,再說了,我知道這位小爺眼高於頂,嗯,他也確實是有眼高於頂的資格;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有想攀登的沖動。」

聽到這話,劍聖不禁搖搖頭。

他不相信造劍師能成功,因為造劍師不是鄭凡。

劍聖清楚自家徒弟到底有多心高氣傲,也就只有鄭凡,仗著親爹的身份,再加上姓鄭的最擅長的那一手拿捏人心的本事,才能把這只幼鷹給馴服住。

瞧,

眼下這不已經開始有成效了?

……

正在對兒子進行屁於愛的王爺,

被一聲通稟打斷。

下面人傳報,吳襄的兒子吳勤求見。

鄭凡一直沒見吳襄,這是要故意敲打他,但他卻把他兒子留在了靜海城,每天都要求見一次,雖然都是被拒絕。

這孩子也就十五歲,但派頭很足,賞花樓的那個上次鄭凡見過的那個花魁,就被他贖身買了下來。

原本想要拿她當禮物送鄭凡的,被鄭凡瞧見禮單後,派人直接給他轟了出去。

聽到他來了,

鄭霖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這吳勤每次求見都極為殷勤,大門口跪一下,進門後跪一下,進偏廳等候時,再跪一下。

雖然每次都沒見到人,但他每次都是三跪而入。

「我覺得爹你可以給他賜名,干脆叫個吳三跪。」

鄭凡瞥了一眼自家兒子,

道:

「這名字不好,爹是在敲打他吳家,願意敲打,就含有留用的意思,你沒必要給人往死里作踐。」

鄭凡朝著自家兒子前傾了一下身子,

叮囑道:

「兒子,記住,你可以去作踐一個人,但你得做好准備,作踐他後,把他給殺了;

要是辦不到或者暫時不能辦,就沒必要去作踐。」

鄭霖聽到這話,看了看自家老爹,倒是罕見地微微點頭。

他自然不清楚的是,他爹之所以反感這個名字,原因是和他爹以前的王號犯沖。

劉大虎從外頭走了進來,手里抱著一張卷軸:

「王爺,最新的軍圖繪制好了。」

攝政王的帥帳里,設有類似參謀部的組織,基本由錦衣親衛中選人擔任,這些人,日後都是能外放出去當將領的。

軍圖是軍事情報的總結與更新,王爺打仗向來很重視它。

「來,攤開看看。」

「喏。」

劉大虎將軍圖攤開,這張軍圖里包括著楚國西南部,乾國江南的東南部,再順著乾江,一路向上京延伸。

並不全面,但卻適合眼下的戰場格局。

趙元年看到這張圖,很是興奮,因為通鹽城與明蘇城,以及其周邊的附屬城鎮位置上,已經標注上了藍色的印記。

乾國疆域屬紅,燕人疆域底色屬黑,這藍色,則代表著他這個官家以及這個新朝的地盤。

變大了,變大了……

趙元年真的很喜歡這個塗格子的游戲,

他希望能再大一些,最好,能將江南畫個三成,多了,他也不敢要了。

軍圖上還在各個位置做了標志,比如年堯部就駐守在靜海南部的明蘇城,謝氏駐扎在靜海北部的通鹽城;

原本的那三鎮加上靜海城所在,則由晉東軍駐守。

同時,軍圖乾江位置上,還標注了船隊,吳家的船隊。

「元年,你去那兒再要一份拓本,傳令下去,以後這軍圖,孤這兒有一份,官家這邊,也得有一份。」

「喏。」劉大虎應下了。

低情商,你可以回避了;

高情商,我有的,官家也得有。

「多謝王爺。」

趙元年拜謝後,帶著趙公公走了出去。

劉大虎端起茶壺,幫鄭凡續茶水;

王爺則指著軍圖,對自家兒子道:

「其實前陣子,爹心里冒起過一個想法,爹心里,是有些急切了,想把這場戰事的進程,給拉得再快一些。

就比如,借著吳家船隊之利,親自率本部兵馬,沿著乾江再入汴河,去上京城,給他們再敲個鍾。

因為爹篤定,無論自己在後方做出怎樣的反應,你梁程干爹和苟叔叔他們,都能通過前線乾軍的反應做出預判,從而和你爹我達成默契聯通。

而你,

則可以代替我,陪著趙元年,在這里守下這份地盤,阻止江南之地乾人的反撲。」

聽到這話,鄭霖臉上當即露出了喜色。

行宮那一場,他已經很開心了,聽自家爹這意思,這是打算讓自己完全放開了玩兒?

雖說他留下來,是當一個穩定新朝人心的傀儡,可只要親爹帶著娘親一走,趙元年,敢不聽自己的話?

誰又能阻止他的瀟灑?

「爹,我覺得這挺好。」鄭霖如是回答。

鄭凡卻搖搖頭,

道:

「還不到時候,眼下痛苦的,是乾人。前有狼,後有虎。

上京知曉三邊對於他們的意義,失去三邊,不僅是邊疆失守,我大燕鐵騎能夠直接揮師南下,乾人連上京,也不可能守住,就算堅守下來了,上京也不可能再當國都了。

然而,咱們現在在江南立新朝廷,不用地盤多大,因為只要咱們把新朝廷立住了,時間越久,影響就越大,最終會導致上京在江南的統治出現土崩性的瓦解。

另一方面,咱們掐住了乾江這一處,可以至少讓三成以上江南所出,無法供應北上,失去了江南,甚至江南不穩出現破口,乾國的北方,也就會供血不足。

上京那邊,要想應對江南的這個局面,就必須得從北方抽調精銳回來;

可北方一旦精銳調動,燕軍必然跟進,不會給他們從容的機會。

故而,理智告訴爹我,繼續留在這里,安心地等,才是對大局最有利的選擇。」

鄭霖一下子泄了氣。

鄭凡瞧著自家兒子的神情變化,有些好笑,伸手指向軍圖,道:

「來來來,你且先看看這張軍圖的布置,於我軍有何利處,慢慢來,我家兒子自幼堪比麒麟,你放心,爹不會拿你當小孩看的,爹也會盡可能地給你創造去鍛煉自己的機會,比如,讓你天哥帶你領一支兵馬去奪一座縣城?或者去剿滅一支盤踞的乾軍?

這都不是問題。」

鄭霖努了努嘴,他有心想要繼續保持高冷,但哪個男孩子能拒絕帶兵打仗當將軍的誘惑呢?

而且他爹這個人,有一點很讓人討厭,你敢和他犟,他就順著你的犟走,非得讓你低頭說好聽的他才心滿意足。

在這一點上,娘親就好多了。

娘親從不要求你說好聽和服軟的話,她只是簡單地把你肋骨打斷。

鄭霖起身,走到軍圖前,皺了皺眉,

道:

「爹,我想換個思路。」

「哦?」鄭凡笑了笑,「當然可以。」

「如果爹你是乾人,面對這種情況,該如何破局?」

鄭凡搖搖頭,道:「爹也沒辦法破局,國勢,軍勢之下,不是靠所謂軍神贏個一兩場就能掰回來的。」

「真的沒辦法了?」鄭霖繼續問道,「對了,可以給乾人開個……三兒爹掛嘴邊的口頭禪,那個叫……開掛。」

「呵呵。」

鄭凡手托腮,面露思索之色。

他很享受和兒子進行這類的互動,自然不可能不給兒子面子,哪怕,顯得有些無稽。

良久,

鄭凡指著軍圖開口道:

「除非乾人沒有把精銳開赴北邊,但這不可能,乾人的聖旨上,已經……」

說到這里,

鄭凡忽然停住了。

鄭霖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家老爹,發現老爹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轉而站起身,在軍圖邊蹲下。

這一刻,鄭霖感受到了來自自家老爹身上所傳來的威壓,不再平和,不再慵懶。

鄭霖不知道的是,當年他爹在初出茅廬時,也是這般看他田伯伯的。

「開掛的話,

就是乾人未卜先知,提前做出了極為精准的戰略判斷,而且願意,為此賭上一把。

姬老六可以下旨罵我玩兒,他乾人,其實也可以嘛。

乾人這些年,除了三邊之外,所編練出的新軍里,成氣候成規模,且也曾在多年前參與過對你李富勝叔叔圍剿戰役的,也就那四支。

孟珙、鍾天朗、韓老五、樂煥。

這四個乾國將軍以及其部下,是有能力,和我燕軍擺開架勢打一場的。

而這四位,一個本該在滁郡布防,另外三個,則該去東北角蘭陽城一帶布防,將北方的窟窿,完全堵死。

乾人破局的唯一辦法,就是這四支本該北上的野戰精銳,沒有北上……」

鄭霖問道:「沒北上的話,應該在哪里?」

鄭凡伸手指了指,

「在我們南面,藏著?」

「藏得住么?」鄭霖問道。

「這里畢竟是乾地,乾人的兵馬在自家地盤上,可比在山溝溝里,還要好藏。」

劉大虎在此時開口道:

「王爺,屬下覺得不可能,若是乾人那四路精銳,就藏在江南之地,那就意味著乾人對我軍入江南,是有預判的。

那這三鎮兵馬,為何主動而出,結果被我軍輕易擊敗後,又順勢取了其三鎮城防?

那這明蘇城、通鹽城,為何會自己投降?

吳家……又為何會反叛乾國站隊於我們?

甚至,

最早最早的劉徽,

他也不應該選擇開城門把靜海城,拱手於咱們吶。

所以,屬下覺得,這個推論,絕無可能。」

鄭凡點點頭,

同時抬起手;

劉大虎摸了摸兜,而後看向鄭霖。

也不知怎么的,看著老爹這個模樣,明明已經不用裝扮親衛的鄭霖,還是默默地將鐵盒取出,送到老爹指尖。

想用火折子幫忙點時,老爹卻挪開手,轉而將煙在指尖盤著打轉兒。

「大虎啊。」

「屬下在。」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乾人是故意的?」

「屬下……」

鄭凡的目光,繼續盯著面前的軍圖:

「把城,一座座地先讓給我們,讓我們進來,讓我們分兵駐守,我們的兵力,在此刻就被攤薄了。

林林總總,有駐軍的,現在就超過六處。

我軍最擅長的機動性,也將因此喪失;而乾人,就能更從容地,從中進行分割。」

鄭凡將指尖,放在了由年堯現在駐守的明蘇城位置,轉了好幾圈;

隨後,

又挪到了乾江上,也就是吳家的船隊所在:

「吳家,是否還能再反水一次,一旦四路乾軍,切入咱們這里。

吳家的船隊,在乾江上,就能把江兩岸的我軍,完成分割。」

「王爺……這……這也太……」

「召吳襄來見我,我要看看他現在,到底敢不敢下船。」

「喏,屬下這就去。」

鄭霖則開口道:「他兒子不就在這里么,他怎么會……」

鄭凡看向自家兒子,

道:

「你真當天下所有父子,都與你我父子一樣,父慈子孝么?」

「我哪有。」

「你剛出生時,我抱著你去見你爺爺,地下那個黑甲男對我咆哮,還在襁褓中的你,就會主動為了維護我,沖著那黑甲嘶吼。

咱們父子,明面上,可以隨便鬧騰;

但爹相信,你以前就算再瞧不起你爹我,也不會允許別人把你爹腦袋摘走。

可這世上,子弒父,父棄子的事兒,也並不稀罕。

尤其是那些大族高門子弟,女人多,孩子也多,連自己兒女可能都認不全,哪里會真的往心里去掛記?

當年先帝為了一個伐楚的理由,可是直接把一個皇子給獻祭了的。」

鄭霖主動把臉,湊到自家老爹面前,

此時,

他臉上居然帶著笑意,

顯得有些樂呵,

壓低了聲音道:

「爹,您是不是忽然覺得自己,這次玩兒脫了?」

王爺也把自己的臉,朝著兒子方向又湊了湊,

同樣壓低著聲音,

同樣地小聲道:

「兒子,要不咱爺倆先跑路吧。」

鄭霖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

和自己親爹拉開了一些距離;

看著自己親爹臉上那忽明忽暗的神情,

此時,

一向瞧不起自己父親的他,

第一次發現,

自己竟然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