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楚奸(1 / 2)

魔臨 純潔滴小龍 2909 字 2020-06-08

早些年,

其實燕楚之間,是沒什么深仇大恨,因為想恨,也恨不到,因為勾不著啊。

燕國近百年來的強勢,壓制得晉國只能倔強地喊著我三晉騎士不見得比燕人差,實際上內心一直惴惴不安;

乾人更是離譜,不僅僅被嚇得在三邊耗費了巨大人力物力修起了連片的堡寨,同時還強行引乾江改道,硬生生地挖出一條汴河來拱衛都城阻攔燕國鐵騎。

而楚國,歷代楚皇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喊兩嗓子,喊完後繼續在窩里驅趕山越或者吞並吞並周邊小國,累了的話,再出來喊兩嗓子,表示表示存在感。

但這一切,在燕滅掉聞人家和赫連家後出現了巨大改變,原本楚人腦袋上頂著的是司徒家,是鎮南關,大家偶爾打打鬧鬧就當練兵找些眉目折騰折騰也就行了。

楚國一直沒下大力氣准備北上,因為自己家里邊和南邊其實還有不少等待開拓發展的土地,同時司徒家想南下以一家之力侵伐楚國也很困難,力有不逮。

但當楚國發現頭頂上的鄰居忽然要變成燕國時,楚人慌了,因為燕人所展露出來的吞並氣息實在是太過濃郁,濃郁到近乎讓人窒息。

鎮北侯身為燕國第一大軍閥,直接倒向燕皇;

靖南侯不惜自滅滿門也要為大燕的崛起掃清障礙;

外加當今燕皇繼位以來除了手段狠辣之外,其一舉一動,近乎就是明君雄主的模版。

不信方外,

不喜驕奢,

古來任何昏君的毛病和標簽,在這位燕皇身上你一概找不到。

可以說,

當燕皇的兒子,確實很痛苦;

但在外人眼里,在他國君主和權貴眼里,看這位燕皇簡直就像是自己在照鏡子,且鏡子里的自己是怎么看都顯得那般變扭。

只可惜,楚國先皇駕崩得早,雖說有四皇子以強力手腕迅速收攏局面,但畢竟是錯過了三國大戰,當然了,其實也不能說是錯過,而是燕國借乾伐晉的這一手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乾皇這位當事人當時都下旨不准三邊大軍回援。

而之後十日轉戰千里鎮北靖南精銳一舉橫掃聞人、赫連兩家,更是沒給楚人反應時間。

楚人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燕人已經占據了三晉之地泰半之後,匆匆和野人王達成了協議,一同入晉准備抗衡燕國。

因為當時的成國國君司徒雷拒絕了向楚國稱臣投靠楚國的決議,同時,楚人也嗅到了司徒雷有打算自降國格向燕稱屬的意味。

這才迫使楚人不得不尋求外部合作。

原本,局面應該是一片大好的。

第一次望江之戰野楚聯軍大破燕軍,一時間,楚國國內也是一片沸騰,上至貴族下至百姓大家都歡呼雀躍,都覺得籠罩在他們頭頂上的那一桿黑龍旗幟夢魘終於可以散去了。

但靖南侯重新出山,平野伯的千里奔襲,最終一舉葬送了野人大軍,更讓楚人絕望和憤怒的是,在和約已經締結的前提下,燕人竟然毀約屠殺了四萬放下刀兵的楚軍將士。

殺俘這件事,是對一個國家最大的羞辱,這意味著把事情做絕了,根本就不留什么日後好相見的余地。

更是一種發自內心地對你的蔑視。

這些船夫,你說他們是楚人百姓,算是,但又不完全是,任何時代,敢於從事走私行業的,都絕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正經老實人根本就不敢干也沒渠道干這個。

所以,別看這些船夫穿著不咋的,看起來也很「憨厚」,但他們的信息渠道,其實很豐富,可謂是見多識廣了。

若是有什么風吹草動,這些船夫即刻可以抽出刀劍和水匪廝殺的。

整個夜里,

鄭凡就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

半眯著眼,

看著船夫們在自己面前來來回回地忙活。

水路是有,但真不算很通暢,晚上行船需要小心的地方也多,尤其是等到船隊向南拐入後,河道就變得更窄了,危險系數也提升不少。

不過這些船夫都是走私老手,再難的道,走得多了,也就輕車熟路了。

四娘一直站在鄭凡身邊,陪著鄭凡。

沒人清楚這時候鄭伯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一想就是一個晚上。

等到晨曦出現後,

鄭伯爺才從椅子上站起身,四娘打了水過來,洗了把臉。

范永新這時從船艙二樓下來,他沒問為何昨晚鄭凡為何沒有臨幸那三個女子,只是很恭敬地道:

「伯爺,早食已經准備好了,地道的楚地風味早食。」

鄭凡搖搖頭,道:「有勞費心了,不過吃的東西,我們自己帶了。」

「伯爺這就見怪了,難不成………」

「對,是怕你們下毒。」

「………」范永新。

可以看出來,范永新很尷尬,因為他還是比較習慣那種笑面虎的打交道方式,就算是以往和對頭暗地里互相派人廝殺,但見了面,也會給外人一種知己相逢的感覺。

「不要介意。」鄭凡說道。

「伯爺說笑了,奴,奴……」

鄭凡伸手拍了拍范永新的肩膀,道:「盡心做好你的事,你做的,我都看在心底。」

「是,伯爺。」

早食很簡單,自己帶的炒面,配熱水,不是很可口,但足夠果腹。

等到快中午時,船隊靠岸,大家開始下船。

這是一處小碼頭,碼頭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碼頭後頭依山建有一個水寨,這里,應該是范家的一個窩點。

水寨木頭城牆上可以看見持弓握刀的護衛,不少人身上還披著甲,雖然不是成建制的統一甲胄,但那種肅殺之氣也絕不是普通水匪所能夠比擬的。

等著麾下下船的時候,鄭凡就站在岸邊,眺望著那座水寨,不由得對身邊的四娘道:

「燕皇馬踏門閥前,燕國門閥的私兵,可比這個更正規。」

像范家,只敢在這種「窮山惡水」之間搭建水寨囤積一點武裝力量,但當年的燕國門閥,是可以號召自己的佣戶在需要時聚集起來整兵而練的,甚至在燕國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門閥私兵是燕國軍事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

范永新此時湊過來道:「伯爺,水寨可以騰空,我們的人可以全部撤出來由伯爺您的人進駐,等明日,小人再陪同伯爺一起入山。」

范家的姿態,擺得很低。

「不用了,我們是客,豈能有這般叨擾的道理,我部就在這里立個小寨休息調整了,不用驚動水寨里的兄弟。」

「那………」

「就這么辦吧。」

「是,伯爺。」

鄭凡麾下就地宿營,水寨內派人送出來一些豬羊,這邊收下了,但送來的酒水,全都沒要。

水寨統領阮三站在塔樓上眺望著河灘上的情景,眉頭微蹙。

范永新這會兒則站在他身邊;

阮三開口道:

「一開始燕人沒要酒水,我以為是他們擔心我們在酒水里下毒,但現在我不這般認為了,他們所有人,都沒帶酒水。」

在這個年代,酒,近乎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物,尤其是對丘八而言。

「阮統領覺得這支燕軍成色如何?」范永新問道。

「河灘立營,簡而有效,管事可看看這邊和那邊,分別凸出來的兩部,這是在拱衛大營,短時間內就能這般整而有序,這支燕軍,可謂訓練有素的精銳了。

只不過,既然是那位伯爺帶出來的親兵,必然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能做到這一點,不算奇怪。」

「但阮統領你可得看清楚,這些燕軍里頭有晉人也有燕人也有蠻人,甚至,我還瞅見幾個野人。」

阮三眼睛眯了眯,默默地點了點頭。

「燕人善戰。」范永新感慨道,「所以,既然有這個機會,我等為何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燕人不守信。」阮三說道。

「呵呵,這世上,哪里來的真正守信的人?在商言商,誰正兒八經地做生意不得被賠死坑死玩兒死弄死?

守信不守信,在於咱們對於燕人而言,還有沒有價值。

做屈氏的狗,和做燕人的狗,有什么區別?

既然已經做了狗,就老老實實地想著該如何苟活下去。」

「管事是在教我?」

「怕你心里不服氣。」

「管事放心,我家眷老小都在范家住著,怎么可能不服氣?」

「說這話,就生分了,待會兒下去,姿態放低點兒,找那位平野伯聊聊,阮統領畢竟曾是皇族禁軍里出來的,肯定能聊到一起去。」

聽到這話,阮三有些意外道:「下注這么大?」

「嘴唇沾個邊,固然不會被毒死,但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兒,你也品不出來不是?」

「我知道了。」

「成,我即刻派人去聯絡明日路上的幾個堡寨,再打點一下。」

「過了蒙山,還得打點?」

「過了蒙山,就不是我范家的管了,得換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