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聽得發笑.笑得臉上的傷口疼痛,但他頑強地笑著,還笑得很大聲,邊笑邊吸著氣說:「黃逸你這家伙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頭一遭為了女人打架,呵呵,你越有興趣的東西我也越感興趣。」
黃逸也笑,也邊說話邊吸氣:「真好,總算還有共同點。」
周放支撐不住,倒進一把椅子里,說:「少套近乎,我不會罷休的。」
「隨時候教。」黃逸的一只手搭在周雨清肩上,倚著她。
周雨清說:「我們走,趕快去看醫生。」
「你忘了,我就是醫生,正巧還是外科醫生。」不知道黃逸哪還有那么多心思說笑,「家里有醫葯箱,這點皮外傷我可以自己處理。」
「別逞能了。」
「真的,沒傷筋動骨,我很清楚。」
「我陪你。」
「好。」黃逸朝向周放,「你來嗎?」
周放咧嘴一笑:「哼哼,下次吧,這次打得不過癮。」
「好。下次我會帶好醫葯箱再和你打。」
周雨清憤憤地接口:「算上我一個。」她扶著黃逸向門口走去,圍觀的人們趕緊讓路。
快到門口時,身後的周放有氣無力地問:「你們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了?」
周雨清回答:「我會替你叫好救護車。」
「好——」周放的聲音揚上去,大聲說,「周雨清,你聽好,我不會罷休的,除非輸得心服口服。」
黃逸和周雨清都沒說話,一起出了茶樓。
到了樓下,周雨清找來找去找不到剛才騎來的摩托車了,臨上樓前她心急火燎地忘了鎖,轉眼就不見了。「車被偷了。」她對黃逸說。真是雪上加霜。
黃逸困難地牽動面部肌r笑笑,說:「買輛新車送你。」
「我不在乎有沒有新車,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黃逸撫了撫她的頭發,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眼眶一紅,周雨清低頭頓足:「差點被你嚇死。」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什么,快回家休息。」周雨清招停一輛出租,扶黃逸進去。
到黃逸家時天已黑透。周雨清照黃逸的指點找到醫葯箱,打開來急急替他上葯,棉簽一碰到傷口就疼,黃逸的身體稍微有些顫抖她就擦不下去。黃逸鼓勵她:「沒事,擦吧。」她這才極輕柔地在他傷口上塗抹。
「看,像個妖怪。」她又氣又心疼。
「如果我就此破相了你還會愛我嗎?」
周雨清賭氣說:「不會。」
「真的?」
「假的。」
「你真可愛。」
「你一點也不可愛。」
「我是病人哪,請你多少照顧一下我的情緒。」
「也請你以後照顧一下我的情緒。」
「我知道了。」
「好,」周雨清聲音放柔,「換另一只手。」
上葯上了半個都小時,周雨清收好醫葯箱,去廚房里弄晚飯,才剛進去黃逸就在客廳里大喊:「雨清。不要離開我。」周雨清只好搬一把椅子進廚房,扶他進去坐下,他舒服地嘆息一聲。
周雨清說:「乖乖地坐好。不要亂動,我做晚飯給你吃。」
「好的。」
「想吃什么?」
「不要太復雜,隨便弄點就行了。」
「面條?」周雨清拉開冰箱門向里看。
「不,最後是用調羹的,我怕我拿不住筷子。」
「我喂你吃。」周雨清說著,已拿出所需的材料在灶台上忙碌。
「真的?」黃逸塗了葯水的臉上堆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高興得不得了。
「恩。」
「你從沒喂過我,看來生病還是有好處的。」
「如果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生病就只有壞處了。」
「什么壞處?」
「我會嫌棄你,把你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
「從這里扔出去嗎?」
「是的。」
「那最好是扔到你家里。」
「臭美。」
周雨清炒好辣椒r絲,再燒水下面條,廚房里香氣四溢,黃逸吸著鼻子,動情地說:「雨清,你在哪里哪里就變得很充實。」
「是你的肚子等著要充實吧。」」
面條起鍋,周雨清在面條上堆上r絲,再澆些r湯,香噴噴地端過來,她伸腳一勾,勾來一把椅子,在黃逸對面坐下,用筷子卷起一圈面條送到他嘴邊,命令道:「張嘴。」
黃逸聽話地張嘴,吃了一口又一口,吃得心滿意足,他柔聲說:「你也吃。」眼神愈來愈深情,如兩汪碧潭,能將人淹沒,讓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我等會兒吃。」周雨清說。
「你不吃我也不吃。」黃逸果然閉上嘴,緊緊抿成一條線。
周雨清只好吃了一口,又哄他:「乖,張嘴。」黃逸又吃了幾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看得她心慌,空出一只手來遮住他的眼睛輕輕往下一抹,說:「閉上。」
黃逸輕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周雨清粗魯地說:「張嘴,吃面。」
「是。」黃逸閉著眼睛咀嚼,樣子很可愛,周雨清看得笑起來。
黃逸好奇地問:「你笑什么?」
「其實……」周雨清吞吞吐吐地說,「剛才在茶樓里看到你那么勇敢,我還是……還是……蠻高興的。」
「啊?」
「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很自私、很殘忍?」
黃逸義憤填膺:「是的,很自私!很殘忍!我不是為了讓你高興才和人打架的!」
「那是為什么?」
「為了讓我自己高興。」
「你那么喜歡打架?」
「我不是喜歡打架,是喜歡給妄圖打你主意的男人一點教訓。」
周雨清輕聲問:「你那么重視我嗎?」
「是的,」黃逸睜眼,那么認真、那么專注,「比我想象中要重視多得多。」
周雨清的心亂跳,跳得胸膛快關不住它了,她垂下眼簾,抬高面碗,說:「張嘴,吃面。」
黃逸吃吃地笑:「你有時很大膽,有時很害羞,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教人琢磨不透。」
周雨清佯裝生氣:「不吃就不理你。」
「我怕你了,我吃。」
「全部吃完。」
「好好好,小惡女。」一碗面很快吃完,黃逸說:「我還想吃。」
「我去盛。」
「不是,我想吃另一種東西。」
「什么?」
「你靠近點我悄悄告訴你。」
周雨清狐疑地靠近他,他抓住機會在他臉上很響地吻了一下,她微微一愣,隨即扶住黃逸的臉,對准他性感的嘴唇用力吻下去。吻得黃逸睜大眼睛,過一會兒才想起該好好享受這個熱吻。良久,周雨清松開他,望著他的眼睛,清楚而深切地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黃逸再次吻住她。他們成了一對接吻魚,不斷地吻來吻去。黃逸忽然說:「我累了,想休息。」
周雨清立刻扶他進卧房,她把他安頓在床上,小心地問:「我該回去了,你一個人行嗎?」
「別走,」黃逸著急地拉住她,「我渾身都疼,一時睡不著,你能陪我聊聊天嗎?」
他像個孩子,像個孤獨的害怕黑暗的孩子,周雨清不覺握住他的手,在他身邊坐下,說:「好的。」
正文第八章
黃逸撫摩她的手指,邊回憶邊同她說話,那聲音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的:「你喂我吃面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媽媽。」
「是嗎?」
「她也曾喂過我,也是我生病的時候,那時我五歲,卻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你媽媽一定很漂亮。」
「是的,可惜我長得不像她,我一直以為我長大後會像她。」
「你很喜歡她嗎?」
「不是每天都喜歡,她更多的時間是花在化妝和參加舞會上,她像爸爸一樣,交了很多異性朋友,他們都不常在家。」幼年的苦楚慢慢泛開,黃逸的神色有些恍惚,聲音干澀。周雨清心里一酸,不由得朝他俯下身,臉貼著他的臉,黃逸快慰地輕哼一聲,抱住她,接著說:「十一歲時他們離婚,我很難過,爸爸送走我,回來時媽媽已經不在了,所有她的東西電都搬走了,從此我再沒見過她,我被她拋棄了。」他的臉埋進周雨清的頸窩處,久久不說話,周雨清撫著他的頭發,像撫著自己的孩子,她等著,等著他完全敞開心扉,終於,他又說:「很快,我有了新媽媽,年輕漂亮,我一看見她就想:她也會走的,所以對她不冷不熱,很不幸,我的預感很快變成現實,不出兩年,她同爸爸離婚,帶走大筆的錢,那時,我產生了一個念頭:女人,都是不能長久的,她們終究會走。我也是從那時起開始同女孩子交往,換了一個又一個,全部無疾而終,只要她們一有更進一步要求的跡象我就會主動放棄,甚至在確定交往前就訂立分手協議,直到今天,直到遇見你。我也憧憬著……那樣溫暖的家庭。」
「會的、會的,只要你願意你就會有的。」周雨清不斷重復這句話,渴望這句話能變成一顆種子落進他心田,在心田里發芽,抽枝、開花、結果。
「不要離開我。」黃逸的手臂緊了緊。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伴你。」
這個多情而多愁善感的男人啊!這個外表瀟灑內心柔弱的男人啊!
這個渴望著溫情並學習著追尋溫情的男人啊!周雨清更愛他了,她的手指在他臉上游走,觸摸他的鼻梁、嘴唇,輕刷他濃密的睫毛,當他的傷口被她碰疼時,她會跟著吸一口氣,迅速把手拿開,然後小心地吻一下。她感謝這個發生了戰爭的夜晚,因為他在戰爭中受傷她才會與他親密到睡在一張床上,才會聽到他說出那么多心里話,才會那么真切地感覺到他對她的需要。
黃逸看著弓身曲在他身邊睡相無邪的周雨清,她離他那么近、那么真實,他摸了摸她,安心了,閉上眼睛。
天正黎明。
黃逸因為傷口疼,沒多久就醒了,醒來時看到身邊的周雨清,心情格外舒暢,他困難地起身,還是驚動了她,周雨清看到窗外亮得很,一骨碌爬起來,小心地協助他刷牙洗臉,做早飯喂他吃,然後陪他去醫院請假。
忙完了該忙的回到家,黃逸舒服地靠在躺椅里說:「其實我並沒有傷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我就是喜歡你照顧我。」
「不行,」周雨清拉他的頭發,拉得他嗷嗷叫,「你能做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做。」
「知道。比如說上廁所、洗澡什么的。」
周雨清點著他的鼻子對他說:「你要想我照顧你就得乖乖聽話,否則我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黃逸狡猾地笑:「你信不信,我的客人不會少。」
好像是為他的論點提供論據,才剛說完就聽見門鈴響,周雨清一拉開門,三位女孩涌進來,把那些花啊、水果啊、營養品啊堆上桌。圍著黃逸噓寒問暖,黃逸微笑著,有問必答,周雨清倒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妹,忙里忙外。好不容易送走她們,周雨清詫異地問:「她們怎么知道你受傷了?」
「有關我的事總是傳得特別快。」黃逸自我感覺良好。
正說著,又來一批,這之後接二連三地有人來,送的東西越堆越高,她們中有些人一來就不走了,坐在黃逸身邊慢慢談細細講,黃逸雖然行動不便,倒也談笑自若,還把周雨清指使得團團轉,周雨清苦不堪言,她很想那些女孩子早點走,又怕掃了黃逸的興,只好躲在廚房里做深呼吸,調整好表情再出來,一邊堆著笑臉迎來送往,一邊在心里暗罵:這個該死的黃逸,那些憐香惜玉的心怎么就不全都放到她身上呢?
她這才知道有些人病了,會有多到車水馬龍的異性來看他,黃逸首當其沖,做他的女友不知是福是禍。
將近午飯時間,周雨清實在忍不住了。含蓄地對姑娘們說:「各位。你們的偶像該休息了,你們總不想他累垮吧?」黃逸配合地打起哈欠,姑娘們只好戀戀不舍地告辭出去。周雨清抱怨:「真累,比照顧你還累。」
「對不起,讓你受累了。」
「你就不能刪減一下你紅粉知己的名單?」
「會的,請給我時間。」
「看來做你的女朋友得習慣別的女人對你亂送秋波。」
「吃醋了?好,好,我喜歡。」
「但我不喜歡。」周雨清翻白眼。
「來,」黃逸看得有趣,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腿上。他環住她的腰,臉貼在她背上,嗅著她的體香,柔聲保證,「我會注意的。」
周雨清不敢坐得太重,虛虛地懸著,轉身碰碰他的臉說:「我相信你。我盡量學會對那些狂蜂浪蝶習以為常,但你不能給她們想象的空間,你不給她們希望她們就不會奢望。」
「恩,明白了,多謝教誨。」
「好了,做東西給你吃。」
「好。」周雨清走到哪里黃逸就微跛著腳跟到哪里,還是不是想討一個吻或偷一個香,看著忙碌的她,他忽然說:「雨清,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周雨清嚇一跳:「什么?爸爸媽媽會說我的。」
黃逸哀求:「我已經習慣了你呆在我身邊,你要是走了,房子里空得嚇人。」
「那也不行。」
「那你這兩天為什么敢呆在這里?存心引誘我犯罪嗎?」
「你行動不便對我能怎么樣?我不用怕你。」
「那也說不定啊。」
「既然這樣,晚上我還是回去好了。」
「不行!」黃逸從後面抱住她,與她耳鬢廝磨,「你不能走!」
「你得讓我放心我才不走。」
「好,我保證,決不對你有非分之想。」
「可以信任你嗎?」
「可以!」
「好吧,我留下,你可以放開我了吧,這個樣子我會切到手的。」
黃逸賴著不動,輕喚一聲:「雨清……」
「恩?」.
「雨清……」
「什么?」
「雨清……」
「說——嘛,越來越像孩子了。」
「雨清,有你在生病也成了一種樂趣。」
「我情願你健康。」
「如果我好了,你還會這樣照顧我嗎?」
「不會。」
「這么絕情?」
「你好了我也試著病一場,讓你照顧我。」
「你不用生病,只要對我撒個嬌我就會對你千依百順。」
「走開啦——」周雨清想也沒想,向後一送肘,黃逸大叫一聲,彎下腰,周雨清驚呼一聲,趕忙扶住他查看傷勢,一邊焦急地問:「怎么樣?哪里疼?對不起!你說話呀!」
黃逸慢慢抬起臉,滿懷愛意地說:「我愛你!」
周雨清呆了。好半天才做夢似的回應:「我也愛你!」這個男人,太懂得調動氣氛了。周雨清忽然想起她還在做飯,便推開黃逸,「飯還沒做完。」
黃逸氣餒地拍一下額頭,這個女人,怎么學會了在緊要關頭太剎風景。
才吃過午飯,又有仰慕者來訪,黃逸春風得意,妙語如珠,仰慕者們都說他生病後反而比以前更活躍了,黃逸拉過周雨清的手,說:「因為有她陪伴我。」周雨清便盡責地扮演一位大度得體的賢婦,禮貌周全地招待情敵們,還要對她們或明或暗的爭風吃醋視而不見。咦?自己那幾根硬骨頭都到哪里去了?被黃逸軟化了嗎?
她正在煩惱,救星來了,錢鳳顏一進門就擺出大姐大的派頭,三言兩語把花蝴蝶們打發走,然後和周雨清一起,做了塊「靜養,請勿打攪」的牌子掛在門上,她對黃逸說:「黃逸,我和周雨清有些話要說,你回避一下。」
黃逸開玩笑地反問:「什么事要瞞著我?」
錢鳳顏揮揮手:「女人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