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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莫惜尊前醉 豆蔻蔻 10764 字 2021-02-25

第三十一章

周笑卿回了房間才察覺到冷,哆哆嗦嗦爬到榻上裹緊棉被,臉上卻熱得緊,想到剛剛赤身裸體地被人抱住,惱恨地只想撞牆。

身體稍稍暖回來了,周笑卿終於不再發抖了,拿出貼身放著的錦囊,細細看了一遍花紋j致的尊主令,想到季承歡幾次三番嬉皮笑臉叫自己尊主夫人,不自覺小小得意起來,如今你家師兄把這東西交到我手里,你這聲「尊主夫人」叫得也不冤枉。

越往北,寒意越盛,周笑卿尋了個機會問問蕭白是否知道有個地方美如世外桃源,蕭白倒也沒有確信有這麽個地方,只說自己有個朋友大江南北都曾去過,那個朋友曾經提過有個地方美不勝收,猶如桃源,只不過這個朋友現在京城,還需要周笑卿跟他們一同到了京城拜會之後,由他告知桃源之地的詳細情況。

周笑卿也不疑有他,繼續跟著他們上了路。

蕭白很是細心,不止為他添置了棉衣大氅,還在車中備下了火爐。

周笑卿袖著手看著棋盤,時不時落個子又把收縮回去。

蕭白表情嚴肅,看看棋盤又看看周笑卿,觀棋亦是觀人,這周笑卿的每一步棋似乎是思慮周全又似乎是全無防備不留退路,致使蕭白每落一子都要想半天,想他的每一步,想自己的每一步。

看來這個周笑卿真的是深不可測,如此讓人捉m不透。

蕭白抬眼看了看他,周笑卿正盯著棋盤思索,落子時嘴角便會勾起,似乎信心十足。驀地,蕭白忽然想到那天他跌進自己懷里的時候,肌膚相觸的感覺……結實,細致,滑膩……

「啊!」

周笑卿忽然叫了一聲,蕭白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子。

「蕭兄贏了,我輸了,蕭兄這一步果然高明!」

蕭白看了看棋盤,不去想如何贏如何布局,再看周笑卿走的每一步棋。他竟然只是在下棋,沒有布局沒有算計,他的所思所想竟然就只是棋盤上的那幾枚棋子。

世上竟然還有這麽純粹的人。

「輸了輸了。」周笑卿抬手撿著棋子,白玉的棋子襯著他的指尖,蕭白忽然心頭一動,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直直地望著他。

周笑卿一驚,自那夜以後他盡量避免與蕭白接觸,這次竟然被他握住手腕,未免太過唐突,周笑卿略施巧勁,卻沒有掙脫,帶著幾分訝然去看蕭白,頓時傻了。

這個不是他所認識的蕭白。

表情森然,眼神中帶著一股狠厲,卻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涌動,復雜之極。

「蕭兄?」周笑卿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小聲開口道,「你沒事吧?」

蕭白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手卻沒放開,「你醒來那天是不是問我可有什麽是求不得的?」周笑卿聽了,愣愣地點了點頭,「是,蕭兄說你今生尚未知道世上還有什麽東西是求不得的。」蕭白忽然笑了,語調緩慢地道,「也許我應當說,既然求不得就去搶去騙,總有一種方法能得到。」

周笑卿被他說得渾身一冷,也顧不得什麽,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腕,干笑了兩聲,「蕭兄真會說笑。」蕭白也沒多做解釋,表情高深莫測了看了看他,便跟車外的趙錦說話去了。

一路到了濟南府,周笑卿十分不願意在此留宿,但是蕭白卻要在此地辦貨,周笑卿不得已進了城。

蕭白好奇,便問道,「周兄為什麽不願意進濟南府,可是有什麽隱情?」周笑卿尷尬不已,「濟南府有個天河幫,據說他們第一任幫主喜愛李白,濟南府又臨近黃河,於是就用那句『黃河之水天上來』給自己的幫派命名為天河幫。」蕭白鮮少聽這些江湖事,覺得有意思又問,「跟周兄不進濟南府有什麽關系?」周笑卿mm鼻子,只得說道,「數年前,我游歷到此地恰巧天河幫的老幫主過壽,我在壽宴上打碎了他最喜愛的血玉珊瑚,他老人家當場氣得吐了一口鮮血然後昏厥了,我趁亂就跑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後來怎麽了。」蕭白聽得哈哈大笑,一旁的趙錦詫異地側目,又很快轉開目光。

周笑卿愈發覺得尷尬,「如今再回濟南府,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天河幫的人,如果被認出來,一定會被他們抓回去進祠堂賠罪。」蕭白拍拍他肩膀,「周兄放心,濟南府這麽大哪有那麽巧就遇上天河幫的人。」周笑卿也心存僥幸,便也安下心來。

城中有家大客棧,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牌匾上就四個字「八方來財」。

周笑卿掀開棉簾進了大堂,連忙退了出來,慌忙用袖子遮住臉。蕭白不解,「天河幫?」周笑卿一臉無奈,「比天河幫嚇人多了!!」蕭白不明所以,拉著他進了大堂,只見大堂中央說書的台子上,站著一個披著豔紫斗篷,穿著嫩粉棉袍,拿著條明黃絲帕的男人。

這男人面上塗了濃重的脂粉,隨著他說話就抖下來一層,頭上的胭脂色絹花隨著他聲情並茂的講述都要掉下來了。

「十三少一口鮮血嘔了出來,顫聲說道:『影塵,今生你我無緣,只願你我早相遇,再走一遍江湖。』玉面公子緊緊摟著他,輕吻他的額頭,『卿卿,不,卿卿,別離開我!我陸影塵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只要你一個!』周當家一把拉過十三少,義正言辭,『陸影塵,我家笑卿已經於洛陽謝家定親,你要還是個漢子,就讓他過幸福的生活!!』……」

「陳恭恭!」周笑卿遮著臉,磨著牙,卻又不能把陳恭恭這個賤人抓過來狠狠揍一頓,驚動了天河幫的人就不好說了。

二人上了二樓,叫了酒菜,蕭白聽得興起,時不時瞄幾眼氣憤不已的周笑卿覺得甚是有趣。周笑卿只想快點兒吃完,等陳恭恭下台去後院的時候狠狠揍他一頓!!

「主子,您要的東西。」趙錦遞上來一個錦盒,「按您的吩咐做好了,裱畫師父說還需要再干一干。」蕭白點點頭,「知道了,過來吃飯。」

周笑卿知道剛才趙錦被打發去做事,卻不知道原來是去裱畫了,雖然這時候還氣著陳恭恭卻很是好奇蕭白裱的是什麽畫,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蕭兄裱的什麽,可否給在下一看?」

蕭白一愣,輕笑了一聲,打開錦盒,將盒中畫軸雙手奉上,「幼時,我曾師從第一畫師,只是實在有辱師門,還請周兄見諒。」

周笑卿接過來慢慢打開卷軸,只間畫上是個身穿薄紗的男人,不過這薄紗該遮住的地方哪里也沒有遮住,長發紛飛著,姿態妖嬈,面帶春色,妖嬈嫵媚,不得不說蕭白畫得十分傳神。

周笑卿未曾想竟然是這樣的畫,忍不住耳g發熱,隨即覺得有些不對,這畫中人怎麽這麽眼熟?

「這……你!」周笑卿乍然面紅耳赤,抬手就要撕了這畫,趙錦手疾眼快一把搶了過來,蕭白也不理會他有多氣憤,悠悠然說道,「這可是我畫了一晚上的成果,周兄怎麽說撕就撕?」周笑卿氣憤難平,「你,你怎麽能畫這種東西?」蕭白拿過畫軸慢慢卷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論男女,周兄怎麽如此氣憤?」周笑卿紅著臉看了看四周,低聲吼道,「那,那你也不能畫我啊,還,還畫得那麽……」蕭白大呼冤枉,「我哪有說過畫中人是周兄?」周笑卿啞然,半晌才說,「那明明就是……」蕭白忽而一笑,俯身湊近他臉側,輕輕吐息,「明明是什麽,我可是沒有見過周兄那里,那天湯泉之中,周兄可是穿著褻褲的……」

「你!」周笑卿劈手去搶畫軸,蕭白一閃身躲開了,笑道,「周兄怎麽如此小氣?」周笑卿恨得牙癢癢,又不能翻臉,郁悶地一甩袖子走了。

蕭白笑著看他負氣離去,莫名愉悅非常,繼續喝酒吃菜,趙錦欲言又止,蕭白瞥了他一眼,問,「怎麽了?」趙錦便開口道,「周笑卿畢竟是周家的人,主子與他交好,恐怕日後……」蕭白不以為意,淺笑了一聲,低聲道,「劍筠,你記住,這世上沒有朕得不到的東西。」

周笑卿怒氣沖沖地去了後院客房,轉個身出來就去找陳恭恭的晦氣。

陳恭恭此次j彩演出結束了,正在房中捧鏡自賞,忽然聽見身後有人說,「陳恭恭你還真是逍遙啊!」

「啊~~~~來人啊~~~非禮啊~~~啊!」

未等他叫完,周笑卿一腳把他踹翻,狠狠踩住他的臉,「叫什麽叫,你胡編本少爺的故事,本少爺還沒有找你算賬。」陳恭恭氣息微弱,楚楚可憐道,「十,十三少,人家不是有意的啦,江湖上人人都愛你和陸大俠的故事,人家才來編排的嘛~人家是為了你們夫夫和睦啦~」周笑卿冷哼一聲,「和睦你個頭!我問你,你有沒有陸影塵的消息?」陳恭恭可憐兮兮的哀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江湖傳聞,十三少逃婚,難不成是真的?是為了陸大俠?」周笑卿腳上一使勁兒,陳恭恭一聲慘叫,馬上大吼,「陸陸陸大俠最近是在北邊出現過,但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十三少,腳下留情!」周笑卿大方地撤了腳,惡狠狠威脅他,「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見過我的事情說出去,我一定要你好看!」陳恭恭爬起來,萬分可憐地說道,「奴家斷斷不會陷十三少於不義的,話說,鎮國公造反,北邊甚是混亂,十三少還需小心。」

周笑卿理都沒理他,一腳踹翻了他轉身出去了。

經過小門剛好看見蕭白帶著趙錦過來,蕭白一笑,「我去見一位故友,周兄可要同去?」周笑卿敷衍著一拱手,「不必。」蕭白也不在意,「那周兄早些休息。」

看著兩人走了,周笑卿心里一喜,正好趁著兩人不在把那幅畫偷出來毀了它!

這樣想著,周笑卿就直奔蕭白所住的客房。

房里亮著盞油燈,稍稍有些昏暗,周笑卿便借著這光找起來。

「竟然放在床上!」周笑卿找到之後不禁暗罵蕭白不知什麽居心竟然放著這里。打開錦盒之後,讓他驚訝的是,盒內竟然沒有那副卷軸。

「不會吧?難不成還隨身帶著?」周笑卿把錦盒拿到油燈下仔細看,忽然發現盒底鋪的錦緞微微有些不整齊,便伸手把錦緞掀了起來,錦緞下面露出一張紙。

周笑卿好奇什麽東西藏得如此嚴密,便拿了出來,打開一看,登時大驚不已!

紙上並不是什麽稀奇了東西,不過是一個玉佩的圖樣,不過這圖樣竟是周笑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尊主令!

周笑卿慌忙從懷中拿出隨身帶著的尊主令一對比,竟然別無二致。

蕭白竟然有尊主令的圖樣,還是如此准確,看來他也是在找尊主令,那他跟青玉門與乾坤教是什麽關系?亦或者,他與那群暗殺陸影塵的黑衣人有什麽關系?

震驚之後,周笑卿忙把圖紙按原樣放了回去,關門出去,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蕭白若不是個普通商人,那他四處走動的原因恐怕是在尋找尊主令,那麽蕭白定然知道江湖上他與陸影塵的傳聞,又那麽巧自己送上了門,於是他順理成章地拐著自己上路。

他究竟是何居心,以自己為餌引陸影塵出現麽?可是為什麽遲遲不動手?還是說蕭白另有打算?

進了自己房間,周笑卿忽然想到那張圖樣是藏在錦盒里面,錦盒是趙錦下午在城里榮寶號取來的,會不會連圖樣也是那里來的?

冬夜來的早,風也格外冷,周笑卿飛身上了屋頂,內力運轉才覺得好了一些,不過冷風吹在臉上還是有些疼。

榮寶號前面是做生意的地方,後面是深宅大院,院子里四周亮著燈,周笑卿這一身白衣著實顯眼,好在房頂蓋著一層積雪,倒也能幫他一些。

周笑卿幾個起落,最終在一個門外有家丁看守的屋子上停下來。只不過,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一件事情,北地房屋結構與南方不同,不是揭個瓦片就能聽能看的,他還是需要落在後窗外才能探聽到什麽。

「……乃是盜玉矮子親手所畫,這世上除了陸影塵師徒,也只有他們見過尊主令,絕不會有錯,請聖上放心……」

窗外,周笑卿隱約聽到這一句話,不由得一驚──聖上?雖然他身在武林,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蕭不正是皇家姓氏麽?

難不成……

「你辦事我自然信得過,只不過,不要走漏了風聲。」蕭白低緩的聲音傳來,盡管早有預想,周笑卿還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竟然就是皇帝?!

周笑卿後知後覺發現此地不宜久留,敢要離開,冷不防被什麽東西扯了一把,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同時耳邊一聲異響,屋內已然發現屋外有人。

心里暗叫一聲不好,那股力量又拖了他一把,周笑卿急忙飛身離去,不管不顧地向客棧飛奔。

進了屋子,周笑卿喘息不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這個時候還沒有人追上來應該是沒發現吧。

倒了杯茶給自己壓驚,忽聽得有人說,「師兄說得沒錯,一眼照顧不到你就會闖禍。」

「咳咳咳……」周笑卿被茶水嗆到,訝然地看著出現在屋內的季承歡,「你你你你……」

季承歡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完擦擦嘴,大大咧咧地坐下,「師嫂,別這麽驚訝,剛才要不是我,你已經被那個人的暗器傷到了,要不是我讓素言素問下去抵擋,你早讓人抓住了。」周笑卿終於順過氣來,問道,「你怎麽在此地出現?」季承歡撣了撣衣袍,「你大婚之前逃跑江湖上人盡皆知,你家八哥還帶人殺上無塵g要人,師傅擔心你被人欺負就讓我出來找你,路上遇到師兄,他竟然不知道你離家逃婚,聽了之後便說你一定會闖禍,便與我分頭找你。」周笑卿聽完,心里滋味復雜,又問,「你師兄沒有回山里隱居?」季承歡抓了抓下巴,道,「我也以為師兄完事了結之後就會回到山里去的,但是他非但沒有回桃源山,反而牽著馬四處走。」季承歡說到這兒,忽然話鋒一轉,「今晚多虧我趕到,不然你一定被人發現,這人來路不小,你還是不要再跟他一路了。」

周笑卿沈默了半晌,笑了笑說道,「今晚謝過g主,但是,我還是要跟著他。」季承歡詫異,甚是不解,「為什麽?難不成師兄不在,你移情別戀。」周笑卿懶得跟他解釋移情別戀的問題,直接回答,「你應該還記得追殺陸影塵的那批黑衣殺手,我覺得皇上跟這些黑衣人有關系。即便沒有,他現在手里有一張尊主令的圖樣,他定然是在找尊主令,為了確定他究竟有什麽目的,我一定要跟著他!」季承歡收斂起嬉鬧的神色,神情肅然起來,「十三少,你該知道新皇是什麽樣的人,有人說他愛民如子,有人說他心狠手辣,新皇即位之初為保皇位殺人無數,你這樣跟著他遲早會累及x命。」周笑卿似乎並不在意,淡然道,「我若不跟著他弄清楚事情真相,累及的是陸影塵的x命。」

門外輕叩兩聲,季承歡不再勸他,說道,「素言素問回來了,想必他們也會很快回轉,我先走一步,你好自為之。」

季承歡離開得很快,周笑卿也不多想,忙吹了燈,上了床榻。

沒多久,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來人的腳步很輕,功夫應該不錯,到了他床邊輕輕挑開簾帳。周笑卿故意讓呼吸綿長,似乎是熟睡不已,來人看了有一會兒才輕輕放下簾帳離開。

第三十二章 護駕有功

季承歡頂著冷風回到住處,開門就對立面的人嚷嚷,「你心疼人家就自己出面嘛,干什麽非要我大冷天的為你跑腿?」

里面的人沒理他的質問,只是問,「他可有答應回萬雲山庄去?」季承歡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接過素言遞過的熱茶一飲而盡,「他看到了新皇手中尊主令的圖樣,擔心你有危險,說什麽也不回去,你家卿卿為了你可是深入虎x啊!」

陸影塵低眸望著杯沿,燭光襯著他膚白勝雪,語氣卻還是一貫的冷淡,「你沒說不關他的事麽?」季承歡一笑,「當初這句話師兄跟他說過多少次,可有一次管用了?我可是聽說他為了引出追兵都舍得用自己代替你呢。」陸影塵瞥他一眼,「看緊他。」季承歡一愣,「師兄你不出面?」陸影塵淡淡道,「我還有事情要做。」

季承歡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什麽事情能比尊主夫人重要,真是……」陸影塵沒理會他的嘀咕,待他又喝了一杯茶就以休息為名趕他出去。

陸影塵凝神了片刻,還是站起身來。

八方來財的院落很大,陸影塵孑然站在屋頂,頓時一種茫然之感,他並不知道周笑卿住在哪里,可是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這里了。

近了一些了……

陸影塵佇立良久也沒弄明白紛紛亂亂的思緒因何而起,似乎在這里多停留一刻便有片刻的安然。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

周笑卿惶然從夢中驚醒,恍惚間,前塵往事半點兒也想不起來,依稀只記得夢中雪夜高樓之上孤身傲立的身影。

「影塵……」

清早,趙錦照常來請周笑卿下去吃早飯,周笑卿嘴上應了,心里准備了一陣子才拿出昨晚那副鬧別扭的樣子出現在蕭白面前。

盡管准備了許久,看到蕭白的時候,周笑卿難免有些手足無措,這個人不是什麽販夫走卒,巨商富賈,而是堂堂當朝天子。

「周兄臉色不佳,可是昨晚睡得不好?」蕭白略帶關切地問,周笑卿低頭喝粥,含含糊糊的說道,「你毀掉那幅畫,我就睡得好了。」蕭白笑了一聲,也不回應,只說,「我們要趕路去河間府,路途凶險,周兄最好早有准備。」周笑卿貌似賭氣般沒有回答,只顧吃東西,心里卻在盤算,看來皇帝是有意引自己入京了,真是把自己當成引誘陸影塵的餌了?

依舊是那輛馬車,依舊是圍桌而坐,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一想到對面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是當朝天子,周笑卿就覺得頭皮發麻幾欲先走。

棋盤上一片紛亂,不用問蕭白也知道此刻周笑卿心情不佳,便開口道,「周兄還在為那副畫氣惱?昨夜我已經毀去,還請周兄別再氣了。」周笑卿大為驚訝,「真的?你沒騙我?」蕭白點點頭,「周兄既然不喜歡,毀了又何妨。」周笑卿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意,蕭白也跟著稍微舒心了一些。

可是落到了棋盤上,蕭白還是看得出周笑卿的心不在焉。

「周兄怎麽還是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麽心事?」蕭白落下一子,周笑卿想也不想跟著落下一子,回答道,「昨夜夢到我心里的那個人。」蕭白微微皺眉,語氣卻沒變,「哦?不知道周兄夢到什麽?」周笑卿回想起來,語調寧靜,「很是普通的夢境,我夢見他站在屋頂,月光灑在他身上,一直看著我,沒有言語沒有其他人。」

蕭白看著他說著說著便開始出神,心頭忽然泛酸,竟然有人得他如此牽掛!

周笑卿還在回憶自己的夢境,忽然馬車猛地一震晃動,趙錦在外面高喝一聲,「護駕!」

一陣急促的刀劍出鞘的聲音,周笑卿後知後覺想到,蕭白不可能只帶一個侍衛上路,原來有暗衛跟隨,這些暗衛也算是訓練j良,他竟然都沒有發現。

「主子,是鎮國公的死士!」趙錦的聲音里還很沈穩,似乎是見過了這樣的場面,蕭白則更為鎮定,淡淡道,「殺,無赦。」

周笑卿驚訝地看著他,蕭白挑唇一笑,「讓周兄陷入險境真是過意不去!」做戲還是要做足,周笑卿遲疑著問,「你到底是誰?」蕭白拱了拱手,「在下,蕭寧朗。」周笑卿詫異了半晌,慌忙行禮,「草民……」蕭寧朗伸手攔住他,「此時不合時宜,等脫險再與周兄解釋。」

外面打斗聲漸響,連趙錦也被卷入了戰圈,鎮國公敢來刺殺,來的必然都是高手,也不知道蕭寧朗的人是不是對手,周笑卿心里忐忑,再看蕭寧朗還是一臉平靜,不得不暗道一聲佩服,果然這樣處變不驚的人才配得上是一國之君。

馬兒一聲長嘶,車又晃動起來,周笑卿心里叫了一聲不好,抓著蕭寧朗的手腕打破車門飛身出車,兩人剛一落地,馬車就被鐵鏈扯得四分五裂。

周笑卿心存余悸,還好他向來對壞事有預感,不然他們就瞬間暴露在敵人的刀刃下了。不過……現在他們也是暴露在敵人的刀刃下……

蕭寧朗一出現,原本與暗衛交纏在一起的人全部虛晃一招奔兩人攻來,周笑卿撿了把短劍擋了兩劍,忽然回頭對蕭寧朗說,「皇上,請暫避。」

別院閉門思過的時候他雖潛心研習了萬雲劍法,卻尚無對敵的經驗,如今他怕使出來傷到蕭寧朗,那可就是大罪了。

周笑卿也奇怪,大敵當前他還有心思想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握住劍柄,口念劍訣,涌上的殺手竟然被他的劍法纏住不得分身。

原來自家的萬雲劍法竟然如此厲害,自己如此學藝不j還擋得住這麽多人!周笑卿心里調侃自己,卻漸漸不支。一個黑衣壯漢擺脫了趙錦的糾纏,一晃身殺到周笑卿面前,舉刀便劈,口中大罵,「昏君受死!」

周笑卿倒吸一口涼氣,慌忙舉劍相迎,只聽當啷一聲,劍身被震斷,周笑卿虎口發麻,也握不住劍柄,那個黑衣大漢又揮刀劈來。

「啊!」

黑衣大漢慘叫一聲,忽然捂著左眼倒地,真可謂是峰回路轉,周笑卿忙回頭去看蕭寧朗,只見他被一群暗衛圍著,心里稍安,就又聽耳畔一身風聲,忙偏頭躲開。周笑卿氣得跳腳,那個被重重保護的才是皇上好吧?為什麽各個都來要他的命?

周笑卿腳下一掃積雪,手上已沒有了武器,心里念叨著蕭寧朗真不是個爺們這個時候竟然都不來幫他,忽然腰上一緊,眼前一花,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在蕭寧朗他們身後,而那些殺手已經有一半倒地不起。

「功夫是長進了,卻變得沒腦子了,打不過不會跑麽?」

身邊的人還是那平平淡淡的語氣,沒有半點兒起伏。

「你……你怎麽在這里?」周笑卿心里激動難平,嘴上有些口不擇言,「要你管啊,不是,你別管啊,也不是……」還未等他想好說什麽,陸影塵已然再次飛身出去,那些連蕭寧朗訓練有素的暗衛都束手無則的殺手片刻就躺倒一片。

要不是顧忌著這麽多人看著,周笑卿真想跳起來叫好!什麽當今聖上都靠不住的,還得是他家影塵最可靠!!

陸影塵掃了眼地上的屍體,便看向周笑卿。周笑卿剛剛還覺得冰冷的臉頰忽然就熱起來,被他看著有那麽一點兒想撲過去抱住他,但是腳下就向生了g,只會看著他,卻一動不動。

陸影塵總也等不到周笑卿樂顛顛地跑過來,便邁開腳步向他走過去。周笑卿呆呆愣愣地看著他走進,伸出一只手,「走。」

簡潔干脆明了。

周笑卿心中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拾起,忽然低頭一笑掩過尷尬,大步向他走去。

「等一下!」蕭寧朗揮退了暗衛,問道,「周兄不是要隨我去京城,打聽那個世外桃源的下落麽?」周笑卿看著陸影塵答道,「謝皇上,如今,我要找的人在這里。」

蕭寧朗上下打量了一遍陸影塵,江湖傳言果然不錯,玉面公子容貌絕世,站在這雪地里,當真如仙人一般。

「周兄護駕有功,還請你隨朕回京領賞。」

蕭寧朗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周笑卿,他尚未查出蕭寧朗究竟對尊主令有什麽企圖,如果蕭寧朗回了皇城,才真是不好繼續追查了。

周笑卿遲疑地看向陸影塵,不過陸影塵依舊是毫無表情,滿臉就寫了一個字──走。

「皇上,陸兄可否與我一同入京?」

「求之不得。」

陸影塵此行只是來帶周笑卿走的,沒料到周笑卿竟然欣然應約,要跟著新皇進京城。心中雖然氣悶,但是也只能跟著同行。

於是,便有了下面的情景。

陸影塵向來對禮儀尊卑毫無觀念,此刻更是裝作不知道蕭寧朗是什麽人,穩如泰山地坐在他對面;蕭寧朗心中對陸影塵諸多不滿,卻不形於色,分外淡然;周笑卿則如坐針氈,生怕蕭寧朗此刻叫人捆了陸影塵逼他交出尊主令。

作家的話:

我有罪!!!!今天才發現原來我木有存稿!!!!!!!

請大家原諒我吧,我知道我的信用都透支掉了,看在我努力寫文的份上,請多多留言好麽?t t

第三十三章 心意朦朧

按下三人的尷尬不提,再說被遺棄的季承歡。

季承歡原本隨著陸影塵在冰天雪地里跟著去往河間的周笑卿,不料周笑卿突然遭襲,師兄再三按捺不住,終究還是出了手。

季承歡裹緊身上的裘皮,狠狠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對一直跟在身邊的素言素問說,「你們到河間府打聽打聽,是否有軍隊駐扎。另外,再訂一間燒得暖和的客棧。」素言素問領命先走了。季承歡哆嗦著看著一行人走遠,袖著手感嘆,他師兄這到底是開竅還是不開竅?

忽然遠處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若是平時季承歡可能不能發現,畢竟距離尚遠,只是這人在一片銀色之中穿著一身黑衣,格外顯眼。

季承歡心中納罕,這人似乎是跟著蕭寧朗的,看身形竟然與剛才襲擊蕭寧朗那些的殺手中某一個很相似。季承歡一皺眉,追了上去。

那黑衣動作十分迅速,卻只是遠遠地跟著,並不靠近,直至進了河間府才幾個縱身消失了。季承歡托著下巴想了半天也沒看清這人剛才的動作,看來這人的輕功不在周笑卿之下啊。

「主子,客棧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尊主附近。」素言在城門口恭候,季承歡也不在計較黑衣人是什麽來路,讓素言帶路先到客棧暖和一下,思量著晚上再找師兄說那個黑衣人的情況。

吃了四菜一湯,又圍著火爐烤了半天,季承歡終於暖夠了,打算出門去找陸影塵。問了素問大致的方向便出門了。

北地夜里的冷風刮得人臉生疼,季承歡搓搓臉,有些鬧不明白,放著好好的無塵g不住,他這是為了什麽呢?好吧,一切都是為了師兄的幸福!

到了客棧近前,季承歡飛身上了屋頂,正在四處大量,忽聽身後身後呼呼風聲,急忙一閃身,險險躲開襲來的一掌。

心想這是哪家的毛賊,不要命了麽?轉念一想,不對,這是身手可不是一般的毛賊能有的!

「你跟了我一天,現在又跟著我到了客棧,你到底是什麽人?」黑衣人開口詢問道,季承歡一愣,原來他以為自己跟著他到這里的,真是冤枉,不過,這倒是個機會。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季承歡大大方方轉身正視他,雙手反剪在屋脊上踱步,「你真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了,我不只看見你從殺手中全身而退,而且……」季承歡故意停下來看他,黑衣人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計劃被人說中,一時間,竟起了殺機。

「那我就不必客氣了……」黑衣人話音未落就要出手,季承歡忙打住,「這位兄台,你是要殺里面的人,我也是要殺里面的人,不如我們合作吧?」黑衣人再次意外,這次倒有些遲疑了,「你當真?」季承歡一笑,「當然,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知道你是誰,才知道你是不是可信。」黑衣人也是一聲冷笑,「我尚且還不知道你是誰,如何又信得過你?」季承歡倒是大方,朗聲道,「在下不才,無塵g季承歡。」黑衣人一怔,問道,「你要殺的人是……」季承歡答道,「我師兄,陸影塵。」

黑衣人忽然笑了,「你竟然要殺自己的師兄?」季承歡裝出憤恨的樣子,「他陸影塵仗著自己年少成名就對我冷淡,他不要的東西就扔給我,他從來都不把這個師弟放在眼里!」黑衣人將信將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真的可以合作,你除掉了陸影塵,我便可以除掉周笑卿。」季承歡心里一驚,他的目標竟然是周笑卿,那為什麽剛才要攻擊蕭寧朗?殺手明明叫喊著「昏君受死」,怎麽卻是要殺周笑卿,這個人是在故布疑陣?

「如此,我是不是應該知道閣下大名了?」季承歡雖然問了出來,卻還是心懷忐忑,黑衣人這次倒是爽快,「烏蒙山庄烏夜行。」

竟然是他!!

季承歡心里咯!一聲,這個人不是師兄曾說過的藍牡丹的徒弟麽?怎麽會在這里?又為什麽參與到這其中來?

他以為烏夜行不過是這其中的一個小小人物,今日看來,他卻是個極為重要的關竅。

「你我協議算是定下了,烏兄可願意找家酒館詳細說說?」季承歡在屋頂凍得手腳發麻,生怕一會兒連腦子也凍住就真的不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