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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太子明毓

皇g,曉園。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周笑卿伴著熏香一遍遍地念誦陸影塵教給他的心經,心靜了下來,耳邊卻開始回響起陸影塵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你在念什麽?」

一個十分稚嫩的聲音忽然在屋里響起來,周笑卿一驚,他一心回想陸影塵的聲音,竟然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回頭看的時候卻更是驚訝了。

「你是誰?」那個軟嫩的聲音裝出成熟的樣子,背著手板著臉,「你為什麽住在曉園?」

周笑卿覺得眼前這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十分有趣,便俯身到他近前,問道,「你又是什麽人,怎麽會到我住的曉園來?」小男孩微微抬了抬下巴,氣勢十足,「你是不是我父皇的男寵?」周笑卿撲哧一聲笑出來,「男寵?你知道男寵是什麽意思麽?」小男孩十分不屑地說,「不就是最低等的奴才麽?」周笑卿忍笑忍得辛苦,忽然想到小男孩說的話,「你說……蕭寧朗是你父皇?」小男孩長大了眼睛,唰啦抬起胳膊,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著周笑卿,「放肆!你怎能直呼我父皇名諱?」周笑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小臉,「是是,草民有罪,草民直呼聖上名諱,草民罪該萬死,哈哈……」小男孩氣得臉頰緋紅,眼前這人口中稱錯,可是態度卻如此輕浮!

「哎,我說,小殿下,我叫周笑卿,你叫什麽名字?」周笑卿抹著眼淚問道,他想起來蕭寧朗說他有一子一女,想必這就是那唯一一個太子了,這時候再看這孩子果然跟蕭寧朗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這r呼呼的小臉蛋比蕭寧朗可愛了不知多少倍。

周笑卿向來是老少通殺,可是眼前的太子殿下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轉身就走。周笑卿忙起身追出去。

正殿門口,太子殿下停了下來,乖乖立在門口,周笑卿還奇怪孩子怎麽了,就聽太子說道,「兒臣見過父皇。」隨後蕭寧朗就走了進來,蕭寧朗瞥了一眼兒子,又看了看周笑卿,「明毓,你怎麽在這兒?」太子殿下垂首低頭,恭恭敬敬地答道,「兒臣今日讀書總不能專心致志,便想著到父皇年少讀書的地方來走走,借以鼓勵自己。」蕭寧朗一笑,「說實話。」太子殿下猶豫了片刻,道,「兒臣聽說父皇近日帶回一個男人,兒臣好奇就來看看。」蕭寧朗笑了,「富公公帶太子回去,說謊,閉門思過一天,罰抄孟子。」富順領了命,「太子請。」

g娥太監奉命除非吩咐否則不得入內打擾周笑卿,一時間就剩蕭寧朗和周笑卿,周笑卿見他教訓了太子,便百無聊賴地往後面走。蕭寧朗抬腳跟上,也不怪他冷漠,自顧自地說道,「過幾日便是歲末了,我叫人給你裁制了新衣,我知道你偏愛白色,就用了白色,另外番邦進貢了許多好酒,守歲夜可以一醉方休了。」周笑卿躺到榻上,隨口應付道,「有勞皇上費心了,只要聖上不在年夜起兵萬雲山庄我便安心了。」蕭寧朗萬分無奈,不用人招呼,自己挪過矮凳坐下,「我知道,之前我用你家人x命相逼,你心有芥蒂也是應該,可是,我已經下令撤兵,你既然答應留在g里,又為什麽如此冷漠待我?」周笑卿冷笑一聲,「我是答應你留在g中,又沒有答應你留在g中任你擺布。怎麽?現在後悔當初沒有跟我說清楚是麽?聖上不是不是想再發兵一次?」

蕭寧朗每次來看他,都要被他這般不冷不熱地嘲諷一般,即便是再好的脾氣也要被消磨殆盡,何況是蕭寧朗這樣原本就不善於溫言軟語的人。

「周笑卿!朕警告你,沒錯,朕可以發兵一次就可以發兵第二次,你再這樣不恭不敬,我便抓了你的家人來,你不敬一次我便殺一個如何?」蕭寧朗眼神和語氣一般狠厲,卻只惹得周笑卿一笑,「那草民可要小心了啊!」

蕭寧朗拂袖而去,囑咐g娥不准再給他喝酒。周笑卿長嘆一聲,坐到桌邊拖著下巴算日子,陸影塵已經送出京城許多天了,並未見有人冒死來報喪,想必應該是沒有出事,就算蕭寧朗事後起疑派人追殺,估計以八哥和洛夕歸的實力也不會讓陸影塵有事。

斷了酒的周笑卿越發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裹緊了披風坐在廊下看院子里的雪景,指揮著小太監把積雪堆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一轉頭看見那日的小太子蕭明毓又來了,就現在不遠處看著他。

周笑卿招招手,「來,過來一起玩。」太子殿下踱著步慢慢走過來,周笑卿笑眯眯地問,「今天來不怕被你父皇知道麽?」太子殿下不屑地看了看他,說道,「我跟父皇稟報過了。」周笑卿覺得他很有趣,至少比他那個父皇有趣多了,這端架子充氣勢的樣子總能讓他想到他那個習武不成的侄兒。

「你父皇就讓你過來了?」周笑卿問道,「你母後不過問麽?」他記得蕭寧朗說過自己有一妻一妾,他進g這麽久,連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蕭寧朗的男寵,沒理由皇後不過問。

「我從未見過母後,父皇說我只知道他這個父皇就夠了。」蕭明毓平靜地說完,對他父皇的決定並無半分質疑,周笑卿越發覺得蕭寧朗這人行事怪異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揣度的。

蕭明毓一直盯著小太監們堆出來的兔子老虎,周笑卿笑了,「小明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蕭明毓努力板著臉,眼神卻出賣了他的渴望,「可是……我弄濕了衣服會被罵……」周笑卿一拍手,「我有辦法!」說完他就讓人把之前送來的衣服剪短了袖子和下擺,做了件罩衫給蕭明毓穿上,蕭明毓沒了顧忌直接跑進雪地里玩了起來。

看著蕭明毓笑得露出小酒窩,周笑卿感嘆,這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表情啊!

蕭寧朗一進曉園就被一團雪砸中,再看院子里這一大一小徒手抓著雪球瘋跑,頭發都濕了也不管不顧。

蕭明毓玩得正起勁兒,一見到蕭寧朗就愣住了,「父,父皇……」

g女太監也嚇到了,慌忙跪下,紛紛大喊,「皇上恕罪!」蕭寧朗瞥了一眼,「還冷著干什麽,快去燒熱水!」g女太監們慌忙退下了。

周笑卿走到嚇傻了的蕭明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咳了一聲說道,「皇上,是我帶著太子玩的……」蕭寧朗氣急敗壞地說道,「我知道!別以為我喜歡你,你就能為所欲為了!你們兩個罰跪!一起面壁思過!」

一大一小洗了個熱水澡就被罰下跪思過,周笑卿本是不屑於這麽做的,只不過是他害蕭明毓受罰,也就跟著一起跪了。

蕭明毓跪得筆直,周笑卿看得有趣便問,「你父皇常這樣罰你?」蕭明毓想了想說道,「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罰過了,最近都是抄書。」周笑卿笑了,「我小時候總是被我爹的藤條抽,你已經很好啦。」

兩人默默了一會兒,蕭明毓忽然說,「我想聽你那天念的那個。」周笑卿看了看他,「哪個?」蕭明毓揚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我只記得『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這是什麽?你的先生教給你的麽?」周笑卿搖搖頭,原本笑眯眯的神情也暗淡下去,「這是佛經,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教給我的,讓我念來安定自己的心神。」蕭明毓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一片荒涼的鬼城,一縷飄渺的輕煙,忽而冰海,忽而煉獄。陸影塵在渾渾噩噩中追逐一襲白衣,卻總在咫尺間錯失。

「笑卿……」眼前人的面貌依稀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卻帶著一份疏離。

「笑卿在等你去救他……」光影後退,他又重回到一片黑暗里。

陸影塵也不知道自己放任沈淪最終會到達什麽地方,耳邊似乎還有意識消失前周笑卿大喊他名字的聲音。

季承歡近幾日都試圖在烏夜行那里打探些什麽,卻每每都在他房里過夜,最終聽來的不過都是些烏夜行的成長瑣事。這天季承歡勸了洛夕歸去休息,吃飽喝足了守在他師兄床邊,無聊之下也開始念叨那些與陸影塵一起練功的日子。

「……師兄你記不記得隱雲峰上你種的那些青菜,第一年種的時候都不發芽,你說什麽花在桃源山都不發芽的,g本不可能嘛!後來才知道,你g本就是把種子放在熱水里煮過了!」季承歡一邊低頭嗑著瓜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唉,你說你怎麽就成為天下第一了呢?怎麽說也應該是我嘛,我這麽樂觀向上……噗──咳咳咳……」就那麽不經意的一眼,季承歡忽然發現原本沈睡的陸影塵正睜著眼睛望著帳頂。

「師,師兄?」季承歡學著周笑君的樣子把脈,卻也沒診出什麽,急忙跑到門口,拉開門就大喊,「我師兄醒了!神醫神醫!」

周笑君一口茶被季承歡這一嗓子喊得嗆在喉嚨里,咳了半天,不過陸影塵這麽快醒過來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季承歡一旁看著周笑君診脈用針,半天也沒說話,有些著急,「神醫怎麽樣了?」周笑君收了銀針道,「余毒未清,功力受損,還需養上十天半個月。」

「你是誰?」陸影塵略略了側頭看著床邊的周笑君,聲音喑啞,周笑君答道,「我是周笑君。」陸影塵微微皺眉,「不是認識你。」周笑君微微一愣,有些忍俊不禁,「我是笑卿的十一哥。」陸影塵這才記起這個人,去京城的路上周笑卿曾仔細地跟他說過這個十一哥的身世。

「笑卿呢?」

「笑卿給你吃了續命丹,為了能送你出來找人救治,他答應皇帝留在g中。」周笑君說完見陸影塵要起身忙又說道,「你現在亂動只會使你的情況更加嚴重,你若不能養好身體更加不能救笑卿出來,你好自為之。」

陸影塵閉眼,深吸一口氣,問道,「什麽時候會痊愈?」周笑君想了想道,「以你的狀況,再過半個月便能恢復得如從前一樣。只是,你要聽我的話,我不讓你亂動你就不能動。」陸影塵點點頭,卻見周笑卿忽然湊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臉看,忽然問道,「笑一個。」陸影塵不明所以,皺眉看著他。周笑君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那你哭一個?」陸影塵還是皺眉看著他,忽然懷疑周笑卿的十一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季承歡站在一邊也不知道周笑君這是做什麽就問,「神醫,出什麽事了?」周笑卿m了m下巴說道,「按理說這個毒應該不會致人面無表情才對,怎麽你師兄不會哭也不會笑呢?」季承歡送了一口氣,上前解釋道,「神醫,是這樣的,我師兄從小就是這樣,不會哭也不會笑,我認識他幾十年他從來都沒有表情。」周笑君猛地一拍手,「啊!原來是天生的,我只治過後天的,不過致病的原因應該是一樣的,我可以治啊!」

「不必了!」陸影塵咬牙吐出這三個字,就用眼神示意季承歡快些把人弄走,季承歡忙道,「啊!神醫,你也累了,我讓烏庄主給你准備一桌好菜,你吃了早些休息!」說著就將周笑君拖出門外,「神醫慢走不送啊!」

周笑君倒也不生氣,心心念念陸影塵的病症打算回去研讀醫書,一定要找出醫治的辦法。

周神醫前腳一走,洛夕歸就匆匆忙忙進來,「小塵塵醒了?為師餓得慌去找些吃的,竟然錯過了我徒兒醒過來這麽重要的時刻!真是罪過!」陸影塵微微嘆氣,直接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洛夕歸扁扁嘴,十分委屈地說,「小歡歡,你師兄不理我……」季承歡笑了兩聲,「師父,師兄剛剛醒過來,餓得腦子不好用了,您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趕緊給師兄送過來。」洛夕歸一聽,捻著胡子頻頻點頭,「對對對,我現在就讓小烏烏給他做好吃的!」

洛夕歸匆匆出了門,身後門一關上,老頭深深嘆口氣,仰頭望了望天,還好寶貝徒弟平安無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麽跟他那個美人娘親交代啊!

「唉!」

「這是什麽地方?」陸影塵耳邊清靜了便問身邊的季承歡,季承歡答道,「是烏夜行在保定府的宅邸。」季承歡剛要解釋為什麽遇到烏夜行又為什麽跟他到了這里就聽陸影塵又問,「烏夜行是誰?」季承歡沈默了半晌,又說了一遍烏夜行是何許人也。

陸影塵皺眉,「他究竟要做什麽?」季承歡赧然,「呃……師兄,今晚我一定弄清楚他的目的!」

第四十四章 除夕之夜

懷揣著這樣的雄心壯志,當夜季承歡闖進烏夜行的房中。烏夜行也早已溫好了酒,點燃了香,就等著某人自投羅。

「你不要再跟我虛以委蛇那些瑣事,本g主沒時間聽,我只問你到底為什麽背叛你主子來幫助我們?你到底居心何在?」季承歡連他敬到面前的酒都沒有接,烏夜行一笑,自己自斟自飲,「之前我與季g主說的,都是真的,我年少生活辛苦,家產被叔伯舅父瓜分,我雖然跟著藍牡丹習武但是卻是一心想要振興我爹的烏蒙山庄,我師父給了我一些銀錢,讓我試著做些買賣,我想借著烏蒙山庄位置特殊想要在邊境一帶販賣貨品,但是那一帶土匪流寇與官府暗相勾結,我雖空有一腔熱血卻……」

「我說了,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季承歡今日特地警告自己不要喝酒,此刻腦子也算清明,被他一打斷,烏夜行也只是笑笑,「季g主不要急,這就說到了。我賠進去了所有錢,幾乎就要拿烏蒙山庄的地契去抵押,有一天忽然有個男人找到我,說他的主子可以幫我擺平官府,只要我肯為他效命,忠於他。我那時年輕只想著振興我爹留下的烏蒙山庄,向那些欺壓過烏蒙山庄的官員報復,於是就答應了他,沒想到我的生意竟然開始順利,那些官員竟然開始討好我。後來我才知道我選擇效忠的主子就是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季承歡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部分,卻十分困惑,「喂,你是不是把自己當成說書的編個故事來糊弄我?你開始做生意的時候皇帝只是個小孩子吧?怎麽有那麽大的本事?」烏夜行遞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季g主這樣說可就辜負了這幾日我們同榻的情意了。」季承歡一陣尷尬,不再言語,烏夜行一笑,繼續道,「季g主不了解朝廷和官場可能不太了解,當時皇上確實年少,不過他的勢力卻很是龐大。季g主有所不知,皇帝的生母是番邦送來和親的公主,在朝中並無勢力,立太子的時候,本為四子的皇上g本沒可能入主東g。大皇子傳聞胎死腹中,二皇子體弱,唯一有希望能成為太子的三皇子在立儲前夕突然掉進荷花池里淹死了。」季承歡聽到合理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怎麽聽都覺得烏夜行實在提醒他,這一切都跟蕭寧朗有關系。烏夜行看他的神情,笑了笑,語氣一轉,說道,「那時候我也認為太子是最沒有勢力的,但是投靠了他之後我才發現,他不僅暗地里搜羅窮凶極惡的暴徒為己所用,還培養殺手,籠絡扶植江湖門派。他不僅沒有死在外戚手里,反而耿直剛正地冒死在先皇面前揭穿當時皇後的母家藏污納垢的真相,把外戚的兵權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里。不得不說,皇帝處事果決,心狠手辣,可偏偏他有一個能力是他所有兄弟遙不可及的──籠絡民心。」季承歡拖著下巴聽了這一段,忍不住打斷他,「你說了半天當今皇上的偉大了,既然他這麽偉大,你怎麽還要背叛他?」烏夜行酒杯已經到了嘴邊卻聽了下來,聽他問了,微微嘆了口氣,「這些年我聽從他的命令守住西南通商的關口,為他招徠可用之才,可是我想脫離這種為人擺布的生活,我不想再害人x命也不想我烏蒙山庄的兄弟再因為我追隨了他而喪命。所以,從皇帝決心對付你師兄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辦法,我讓弓弩手穿上烏蒙山庄的衣服,透露給你師兄要小心行事,在雪夜里與你喝酒,都是為了讓你們早些明白這是一個y謀。」季承歡皺眉問道,「你既然有心背叛為什麽不早說?」烏夜行瞥他一眼,嘴邊的酒一飲而盡,「你不了解皇帝,若是在這過程中他的計劃失敗了,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都會被誅殺,他絕對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可能背叛他的人,現在卻不一樣,他殺了陸影塵,克制了周家,得到了周笑卿,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我是一枚已經用過的棋子,他不會再關注我,我雖然半路引你們至此,沒人告密,他就不會知道。」季承歡默默看了他良久,喝下面前的那杯酒,辛辣一路從喉嚨燒到胃里,皇帝心機深沈,烏夜行更是深不可測,此刻他更不敢斷言烏夜行話中的真假。

季承歡盤算了一夜,天剛剛亮起來,他便到了陸影塵的房中,把烏夜行的話一字不差的說給他師兄聽,陸影塵默默聽完不置一詞,只問,「你可曾再去皇g?」季承歡一愣,回答道,「沒有,我怕皇帝發現,知道你沒死,會派人四處搜查。」陸影塵不言語,季承歡知道他擔心什麽,便說,「周家十三少可不是一般的人,師兄你不用擔心,他一定能保全自己。」

此時周笑卿還在皇g里數著g牆的裂紋,長夜里他總睡不踏實,常常睜著眼睛看著天亮起來,一來二去,他索x不睡了,就偎在暖爐旁邊數棋子,算日子。

無人報喪。

陸影塵沒事。

可是這麽久他都沒有出現,想必是毒尚未肅清,否則,以他的個x一定會連夜闖進皇g里來。

「唉,小塵塵,你再不來,我就改嫁吧,日子還能好過一些。」

早起的g女被蹲在爐邊的周笑卿嚇了一跳,隨即恭敬地行禮,「公子要梳洗了麽?」周笑卿點點頭,問道,「今天什麽日子了?」g女答道,「明天就是除夕了。」周笑卿嘆了口氣,感慨道,「這個時候家里一定很熱鬧,我們家人多,哥哥姐姐們這個時候都帶著孩子們回到萬雲山庄,爺爺一定樂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八哥一定忙得暈頭轉向,七姐一定易容之後去騙孩子們,二哥會回來報賬,大哥會對孩子們說教,五哥說不定還會把自己困在機關里,啊,對了,五哥今年娶了謝家小姐,那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九哥十哥肯定年前會打一架,十一哥肯定又不回家,老十二一定搶著做飯,還做得特別難吃,等到初二三的時候姐姐姐夫們也該回來……」周笑卿念念叨叨說完,g女也把熱水備好了,周笑卿問道,「你呢?你們家里過年什麽樣子的?」g女一怔,笑笑說,「奴婢八歲進g,如今在g中也已經十幾年了,家里已經不知道什麽樣子了。」周笑卿看看這個年輕的姑娘,問道,「一次也沒有回去過麽?」g女搖搖頭,「沒有,按祖制,g女除非到了年紀或者得了頑疾,否則一概不能出g。」周笑卿見她一身落寞,不由得悲從中來,他自己貌似也是這樣的狀況,除非陸影塵平安無事又或者蕭寧朗厭棄了他,g女到了年紀能夠出g,他呢?他要等到什麽時候呢?難道真的要等到老死g中麽?

周笑卿頗為哀怨地嘆息了一聲,g女沒敢多言語,行了個禮就退出去了。

自從他帶著太子殿下大玩雪仗,蕭明毓便被禁足在自己g里,一干g女太監都受了罰,再沒人敢跟他一起玩了。

周笑卿裹著披風看著院子,長嘆一聲,「寂寞如雪啊!」

第二天一早,富順帶著幾個小太監來給周笑卿送東西。

「公子,這是皇上特意命人為你准備的吉服,皇上知道公子喜歡白色,便讓人用了白色的料子,但是過節總歸要喜慶一些,便讓綉工修了大紅的牡丹。」富順讓人把衣服呈上來給周笑卿過目,周笑卿瞥了一眼,鮮紅配在雪白上,總讓他想起陸影塵落在他衣襟上的鮮血。

牡丹……

「莫道兩京非遠別,春明門外即天涯……」周笑卿手撫過j致的花紋,想到他與陸影塵洛陽相遇之時,花開滿城,卻在陸影塵露出真容的時候黯然失色。

「皇上讓奴才告訴公子今晚會在未央g設家宴,請公子早些前去。」

「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走……」周笑卿說得無辜,這樣的日子他寧願一個人喝酒到天亮,富順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低眉順目道,「到時候皇上會遣車輦來接公子過去。另外皇上還說今晚有美酒佐宴,請公子務必到場。」

「美酒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周笑卿為了美酒二字勉勉強強換上了新衣,上了輦車,出門走了幾步就到了未央g。

「幾步路竟然還用輦車,真是夠排場……」周笑卿腹誹著下了輦車,他記得蕭寧朗的一妻一妾,也記得g中貌似還有位太後,這一場哪里是家宴明明就是鴻門宴。

可是進了未央g正殿,周笑卿除了g女並未看見其他的女人,正在疑惑,上位的蕭寧朗便說道,「愣著干什麽?快坐下來。」周笑卿也沒理他,一撩衣袍坐了下來,抬頭見對面坐著的蕭明毓,便開口問道,「小太子,被你父皇放出來了?」蕭明毓抬眼看了看他,並沒有言語,周笑卿嘆氣,一定是被他爹教訓過了。

正殿中燈火通明,美酒佳餚紛紛上來,樂師舞姬一起折騰出來一片歌舞升平。可是酒宴上只有三個人,蕭家父子和周笑卿,客氣冷清。

周笑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也不管他人,專心喝自己的酒。

也不知道小塵塵怎麽樣了……

除夕夜,烏夜行府上大擺筵席,家仆婢女都坐下來一起吃喝,陸影塵也獲准走動,只不過他要時時防著要對他用針的周笑君。

「陸大俠身子尚未痊愈,還不能飲酒,不過你讓我扎一針,我告訴你怎麽才能喝到酒。」周笑君兩眼亮晶晶地望著他,在陸影塵看來像極了周笑卿,「不喝也罷。」周笑君十分失望,轉向洛夕歸,「前輩,你徒兒一點兒都不招人喜歡。」洛夕歸捻著胡子喝小酒,呵呵笑起來也不說什麽。

季承歡走過來一拍周笑君的肩膀,「來,神醫,我敬你一杯,多謝你救了我師兄。」周笑君喝了酒眉目都生動起來,笑眯眯地答道,「季g主客氣,都是一家人嘛。」季承歡仰頭喝了這一杯,拎著酒壺四處亂晃,隨手拍個肩膀就能喝上一氣。烏夜行瞅了個空擋,拉了他一把,低聲說,「我房里還有一壇陳釀,季g主晚上一定要來。」季承歡本就對酒水好壞沒有要求,不過烏夜行的房里真是暖和,他也在自己房間里睡過幾晚,卻夜夜被凍醒。

未央g里,蕭明毓早早就退下了,樂師舞姬g女太監也都被蕭寧朗遣退下去,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他與周笑卿。

周笑卿還未曾發覺殿中的寂靜,回過神來,蕭寧朗已經到身邊了。

「人間何曾識姚魏,相公新移洛中裔。呼灑撫招野客看,不醉花前為誰醉。」周笑卿回顧四周發現已經沒人了,「皇上好雅興,難不成夜里也要批折子?您不用費心招待我,笑卿定能自娛自樂。」蕭寧朗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周笑卿微微皺眉,想甩開他,蕭寧朗的手竟然紋絲未動,於是便想注些內力上去,可是……

「嗯?」周笑卿發現自己竟然使不出內力,身邊的蕭寧朗輕笑一聲,「你知道我不會害你,便對我如此不設防麽?酒喝得如此放心,連我放了些化功散你都不曾注意。」周笑卿苦笑一聲,「我還以為自己喝了酒身上犯懶,原來是你做了手腳,我也曾自詡單反酒里摻了東西定能品出來,不想,你那位高人當真給了你還不少好東西,不過,我人已經在你g里了,你還想怎麽樣?」蕭寧朗握起他的手,看也不看他皺眉的神情,說道,「你的人,我要徹底得到。」

也不知道是酒力還是葯力,周笑卿腦子轉得有些慢,明白過來他話中的含義時,他人已經被蕭寧朗抱起來走進內室。

被放到床榻之上,周笑卿半點兒力氣都沒有,只得輕笑一聲,「這就是你什麽都能得到的方式,巧取豪奪,果然厲害。」蕭寧朗對他的嘲諷不甚在意,輕輕解開他腰間玉帶,俯下身盯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里還有陸影塵,不要緊,只是我等不到你心里沒有他,只好親手慢慢把他留在你心里的印記磨平。」說著,蕭寧朗俯首輕吻他的雙唇,周笑卿心中長嘆一聲,認命般閉上眼睛,任蕭寧朗如何動作,不給半點兒反應。可是蕭寧朗開始吮吻他脖頸和x膛的時候,周笑卿忽然開始心慌,就像在一片迷霧里走進了一個不知名的山谷,他不知道自己會迷失在哪段黑暗之中。

莫名地,他感覺蕭寧朗似乎停了下來,於是便睜眼去看他,卻發現蕭寧朗卻在用一種很古怪的神情看著他,似乎是憤怒又似乎是茫然,不知所措中又有些刻意的偏執,於是那一身戾氣也變得飄忽起來,周笑卿看著他忽然空洞起來的眼睛,竟然覺得這樣的蕭寧朗有些──可憐。

蕭寧朗坐起身來,默默了良久,給他蓋上被子,起身出去了。

正殿中的杯盤還在一片狼藉之中,蕭寧朗拿過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杯已在唇邊,人卻忽然暴怒起來,砸了酒杯掀翻了矮桌。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周笑卿就是他的了!但偏偏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他喜歡的人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身下,他聽得到他的心跳,卻感覺不到他的心,明明肌膚相貼卻像是隔了萬水千山。為什麽會這樣?唯一能讓他心動的人已然在側,為什麽這深g之中還是這樣的寒冷y森?

富順聽到響聲,悄悄開了門進來,施了禮,輕聲道,「皇上,您……」蕭寧朗長舒一口氣,「沒事,叫人收拾了。」富順應了,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太後g中遣人來報,說太後病勢沈屙,恐怕……恐怕是要不好……」蕭寧朗揉揉額頭,問道,「太醫去看了?」富順回答道,「看過了,看來看去都是一樣的。」蕭寧朗略略想了想,「張貼皇榜,讓天下的郎中都到京城來,我不信就沒人治得了!」

作家的話:

來北京度假啦~~不過……我來了北京,北京就開始下雨下雪。。。

第四十五章 最終交易

陸影塵在榻上屏息凝神,氣走一周天,內力已經全然恢復了,立刻起身下床,如今他是片刻也不能等了。

周笑君推門進來便見他是整裝待發,「陸兄要啟程了?」陸影塵略略點了下頭就要出門,周笑君揚了揚手中的絹帛,「我有更好的對策。」

小院里,幾人對著皇榜看了又看,季承歡別別扭扭縮在角落里也沒人過問,烏夜行進來掃了他一眼,對眾人說道,「周當家到了。」

周笑言一路星夜兼程,尤其是看到蕭寧朗招募天下杏林高手為太後治病的皇榜,他生怕周笑君會按捺不住貿然行事。

「八哥來的正好,有了這張皇榜我們就能順理成章地跟皇帝談條件了。」周笑君信心滿滿,周笑言卻有些擔憂,「恐怕不會這麽好說話……」周笑君瞥他一眼,微微一笑,「八哥這次來一定已經做好了准備吧。」周笑言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爺爺的意思,周家人寧死不受人威脅。」周笑君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動身吧。」

考慮到蕭寧朗y晴不定的個x和烏夜行的可靠x,此行只有三人上路,神醫周笑君,接應周笑言和一個誰也攔不住的陸影塵。

三人啟程進京,並商議好周笑君進g面聖,周笑言接應,陸影塵就負責在深g內院找出周笑卿。可是兩人到了皇城前,陸影塵卻停住了,周笑君詫異地看著他,「陸兄不是在這個時候退縮吧?」陸影塵抬頭看了看皇城氣勢威嚴的棱角,道,「我不能這樣去見他,你先為太後診治,我很快就來。」說完,陸影塵轉身就消失在長街之上,周笑君無奈地搖頭,緊走幾步,對皇城守衛道,「皇榜在此,勞煩通傳。」

早朝上,眾大臣商議了大事,便有言官上前,指責蕭寧朗後g里豢養男寵,不納妃嬪。蕭寧朗聽了一笑,下旨封賞,既不承認有錯,也不說改正。

下了朝,富順趕緊走過來,低聲道,「皇上,又有人揭皇榜了。」蕭寧朗皺眉,「又是江湖術士?」富順猶豫了一下,道,「這個有些特別,奴才已經讓人帶他到未央g外等候了。」蕭寧朗疑惑,「難不成長了三頭六臂?」富順回道,「他說他是周家十一周笑君。」蕭寧朗腳步一頓,冷笑一聲,「有意思。」

早起時天色y沈,此時飄飄灑灑下起了大雪。

蕭寧朗由一對侍從伴著從議政殿走了過來,一進未央g門口便見一襲青衫的人手執油紙傘站在院中,大雪湮沒了他來時的腳印,這人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執著傘,仰著頭,望著一株怒放的紅梅。

周笑君聽見聲音便轉過生來,蕭寧朗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周笑卿,不過這人眉眼間安然恬淡,與周笑卿全然不同,孤身站在雪地里,猶如一株碧竹,孑然一身,遺世獨立。

君子有節,溫潤如玉,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周笑君見過皇上。」周笑君收了油紙傘,卻未行大禮,富順剛要呵斥,蕭寧朗一擺手,挑眉笑道,「是你揭了皇榜?朕倒不知道周家還有人擅長岐黃之術。」周笑君一笑,「略懂一二。」蕭寧朗再沒多費口舌,吩咐人起駕萬壽g為太後診治。

萬壽g內里里外外幾十號太醫,跪下山呼萬歲,戰戰兢兢看著周笑君進來。周笑君聞見滿室的葯材味道對太後的病情也猜到幾分。

g女引他進了寢殿,蕭寧朗也跟進去,內室里留下了近身侍候的g女太醫和蕭寧朗身邊的富順。周笑君問了太醫太後的病症用葯等細節便開始為太後診脈,許久道出一句話,「可治。」蕭寧朗微微挑眉,「太醫院上下都說沒得治了,你為說可治?」周笑君答道,「其中醫理不用多說,說得多了皇上也未必懂,我只說因為草民願意一試。」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卷看似平常的布料,攤開來,里面是一排銀針。周笑君也不避諱太醫在場,只說了句「用時稍長,皇上可以先用膳」說完便開始施針。

蕭寧朗算了算時辰,確實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了。可是這個時候比起午膳比起床上風燭殘年的太後,蕭寧朗此刻對周笑君更感興趣,只見他神色肅然,修長的手指不斷捻動銀針,這人與他見過的每個周家人都不同,他身上那股遺世獨立的氣質特別得似乎他與這塵世就是毫無關聯的,他究竟是有多淡泊才會如此?

蕭寧朗盯著周笑君出神,忽然床榻之上的太後極為痛苦地呻吟一聲幽幽醒轉,第一眼看到周笑君喃喃了一句,「神仙……」轉臉看了看四周,眼神落在蕭寧朗身上,嗚咽一聲合上眼,「你為什麽就是不讓我死……」

周笑君無意知曉皇室秘辛,收了銀針起身對蕭寧朗說道,「皇上,太後纏綿病榻許久,要想g治恐怕要用很長一段時間,恕我冒昧,皇上打算拿什麽付我的診金?」蕭寧朗眯起眼睛打量他,默默站起身,一擺手,「周先生請。」這對蕭寧朗來說已是不一般的禮遇,周笑君也沒客氣,先一步走了出去。外面等候的g女太監擺開儀仗,高喊一聲起駕,周笑君便隨著蕭寧朗原路返回了未央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