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部分(1 / 2)

娑羅 未知 6161 字 2021-02-25

弦外之音,無非要我伺候自家男人之前,先伺候他們幾位大爺。翻了翻眼,我抱緊懷里的女兒,冷漠一笑:「趕緊滾,否則性命不保。」

許是見我孤兒寡母,仍是危言聳聽。他們放聲狂笑,向我圍攏了來,一只臟手正要搭上我的肩,可那y笑的男子未及出言,即刻凄厲哀號。看了眼飛劃出去的血臂,趁被痛嚎嚇怔的旻夕沒來得及回頭去看,我輕按著她的後腦勺壓向胸口:「別當著我女兒的面傷人性命。」

淡望身後冷若冰霜的男子。他微一皺眉,對近旁手持血刃的侍從淡漠命道:「挑斷手筋,廢了他們的命根子。」

眼前掠過數道劍影,不消片刻,滿地哀號。我緊抿起唇,不知該否悲憫這些y賊運氣不好,偏偏撞見我這個拖帶煞星的霉主,擁緊懷里瑟縮輕顫的旻夕,繞過滿地打滾的一眾地痞,疾步離開。

「夕兒,即府該朝這個方向走。」

回首望去,白袍男子已然慵笑如初。我蹙眉怔惘他為何知曉,可瞥見近旁埋首逆光的未央,即便恍然,漠笑了笑,將旻夕放下地去,緊握住冰涼的小手:「有勞未大人。」

半抬起眸,他冷睇我一眼,轉身在前引路。約莫三刻光景,我立身熟悉的巷口,瞥了眼昂首在旁的帝王,躑躅不前。見我怵在原地,茈堯焱駐步回眸,似是知曉我為何如此遲疑,譏諷一笑。我側眼漠說:「許在吃團圓飯,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冒昧打擾,怕是掃人家的興致。」

只是比起他順水推舟,建議去定王府過夜,我寧可自己尷尬,將兩度受驚的旻夕安置在她熟悉的義父家。牽著似已平靜的小娃兒朝前走去,待至即府,見我有意無意地站遠,茈堯焱令未央叫門,將我強攬身側,近立門前,不無意外,前來應門的男子乍見來者,神情劇震,他淡笑著摟緊我,慵聲說道:「即卿不請朕進去小坐嗎?」

向來心照不宣,忽而揭破,墨瞳驟深,似有若無地看了我一眼,側身垂首,迎我們進到前堂。

因是用作會客,前堂仍按羲和風格布置。慵坐太師椅,帝王睥睨跪地叩首的三人,仿見瓮中之鱉,輕揚起笑,漠冷而妖冶。即使同一張臉,我在旁冷望這極是邪魅的笑靨,仍不習慣,眼神稍冷,可許是感知我不甚友好的目光,便見帝王唇角微勾,冷不防攥住我的手腕,用力一帶,被迫坐在他懷里,動彈不得。

「梅兒素來講情重義,想是見不得那位老人家陪你們兄妹受累。起來回話吧。」

三人叩首謝恩,兩兄妹一同扶起吳嬤嬤,退向一邊。凝望神情木然的即莫尋,茈堯焱笑意漸深,抬手撫我面龐。我下意識閃避,可余光瞥見默立左方的男子低眸漠顏,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微是一窒,正要看向別處,卻被茈堯焱窺了空隙,攥住我的下頜,迫我迎向他暗蘊儆笑的眼眸。

「勾結倭匪,意欲擄走親王,朕本該治你們重罪。可梅兒拿自己的性命給你們兄妹二人作保,實是教朕為難。」

慵慵笑著,俯首近身,我忙是抿唇閉眼,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右頰微涼,他輕吻我的面龐,流連往復:「皇考生時極是倚重即卿,朕也無心埋沒人才。待到送親歸來,你便官復原職,替朕效命吧。」

茈堯焱含笑抬首,凝睇面色微變的男子,眼神冷淡。只是主子位極九五,爪牙順理成章,接掌皇帝親軍,現為討我歡心,他漫不經心地允諾,全未顧念自己的心腹,我轉眼望去,果見那張難辯年紀的少年面孔微微扭曲,可未不甘嗔怒,靜望過河拆橋的主上,眸如死水,杳瀾沉寂。一時間,堂內氣氛驟凝,直待即莫尋冷淡打破沉寂:「皇上寬宏大量,微臣銘感在心。但先帝駕崩前,曾命微臣須得不離左右,隨侍德藼殿下……」許是憶起被其活活折磨死的先帝,他半抬起頭,無畏迎對帝王冷凝的目光,「先帝遺命,微臣不敢不從,亦望皇上體諒,准微臣留在永徽宮,做名尋常侍衛。」

令即莫尋官復原職,不但釜底抽薪,卸我左臂右膀。亦是借口將這對我痴誠的男人調走,防患於未然。故而聽之公然抗旨,帝王微眯起眸,冷光畢現。我看向不卑不亢的男子,眼神相觸,驟見決然。若成其事,他便要御前聽命,不能隨我送嫁,確是棘手。皺了皺眉,我淡淡開口:「皇兄若將即大人召回御前,臣妹在送親路上沒個可靠的人跟隨,多有不便。」

許是以為我一心向著即莫尋,借故推托。茈堯焱冷笑漸深:「朕自會命貝辰翾隨你前往。」

我聞言揚眉,自不能容忍殺夫仇人一路隨行,開門見山:「姑且不論臣妹和貝大人之間嫌隙甚深。這些年來,即家兄妹與臣妹共歷患難,除了他們,臣妹誰都不信。萬一途中有何變故,論武功與應變,鮮有人可出即大人左右。」

倒非抬高即莫尋,武功可與蒼秋勢均力敵之人,本便屈指可數。我懷孕一事,自然能瞞則瞞,免生枝節。故而送親途中,須得即莫尋隨侍左右,令閑雜人等不得近身。且……

望了眼神色復雜的男子,我怒己不爭。即使自欺欺人,一再對他言明,我生養的是茈家皇嗣,皇位的後備繼承人,與他無關。可想到今後與這孩子相隔千里,不知何時才能團圓,便動惻隱之心。既已獨斷專行,奪了他生父的資格,至少不令錯過女兒的出生,讓他看一眼自己的親骨r,便是我予他最後的寬宥。

「皇兄若是真心關切臣妹,請您收回成命。免得到時當真遇上性命交關的險事,臣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即使輕描淡寫,心平氣和。可於他而言,我仍是為了其他男人忤逆他,目露寒光。冷望彼此,因是如出一轍的面龐,我漸斂冷漠,微微苦笑,卻令之如中魔蠱,死死盯住我眸中的蒼涼,須臾不甘痛苦,終是松了口:「梅兒所求,朕豈有不應之理。」仿是告警,他冷然睨向即莫尋:「望即卿不負朕之期許,盡心事主,保梅兒平安。」

只是這男人向來睚眥必報,因是我又次忤逆,話音剛落,他驀咬向我下唇,撬開我的唇關,緊擁深吻。我使力捶打,可瞥見兩道寒厲目光,兩手驀滯。如非吳嬤嬤抱住他的胳膊,那個向來克己的男子許已沖上前來。閉緊了眼,不令驟然洶涌的心潮愈漸澎湃,垂手任身前已臻癲狂的男子予取予求,可聽一聲忿忿的稚斥,立時睜眼。

「媽媽痛痛!」

不知何時,旻夕掙脫未央的鉗制,對著茈堯焱又抓又咬。許是以為這個喜怒無常的皇伯故技重施,如待彼時的吉卓一般,欲要置母親於死地,即使未央上前來拉,仍是緊扯茈堯焱的衣裾不肯放手。

「旻夕聽話,不可對你皇伯伯無禮!」

見帝王眸中隱怒,我忙是向即家兄妹使去眼色,即莫尋從後虛恍一招,未央側身規避,令螢姬窺到空隙,眼明手快,強行抱過空蹬著小腿仍要為我出頭的小娃兒。

「郡主今日屢受驚嚇,你們先帶她下去歇息。」

先發制人,我佯作冷淡,朝即家兄妹揮了揮手,趁茈堯焱對旻夕不利前,令他們趕緊帶走孩子。深望了我一眼,然見惶恐厚積薄發的旻夕凄聲尖叫,即莫尋自胞妹手里接過竭力哭喊的小娃兒,疾步出外。許恐茈堯焱識穿我身體的異樣,螢姬和吳嬤嬤神色凝重,可事已至此,只有聽天由命,朝只手遮天的帝王福了福身,一老一少黯然離去。待他們走遠,我抬手拭唇,淡望沾在指腹的血跡:「皇兄當不會計較一個尚不更事的孩子無心僭越吧。」

顯是余怒未消,直待良久,冷漠一嗤:「和她爹一樣,令人生厭。」

毫不掩飾對孿生弟弟的厭惡。見我眸中凝冰,不以為然,探手到我膝下凌空抱起:「夜深該歇息了。」

旁若無人,他垂首與我耳鬢廝磨。冷睨他眼里炙灼的情欲,我忖了忖,不惱反笑:「瞧你這猴急的模樣,哪有一國之君的威儀。」

依他的個性,就是令這宅子的男主人難堪,對我亦是志在必得。嫣然一笑,我凝住漸然失神的男子,抬手纏上他的脖頸:「你這人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晌午挨了你一掌,脖子到現在還疼得慌,你若有心向我賠禮,就耐著性子,等到哪天我有求於你,你自會如願。」

知我不過偽笑奉迎,他怔然良久,終是自嘲一嗤,俯首吮吻,眼中那絲欲火漸然湮滅,取而代之一抹柔灧:「夕兒說什么,就是什么。」

雖是作罷,將我放下地去,可十指緊扣,不令我抽手,命木立在旁的未央在前帶路,徑自尋到即莫尋的寢居。笑望了眼燭影輕搖的紙門,朝未央遞去眼色,後者會意,漠然上前將屋主喚出門外:「皇上和德藼殿下要借你寢居安置。」

佞人在旁冷言冷語,卻是恍若未聞,即莫尋目不轉睛,凝住我的面龐,眸漸沉黯。安靜的隱忍,安靜的憂傷,每見他如此,我便焦躁,現下亦然,側眼看向別處:「本宮略感不適,你們便代本宮好生勸勸郡主,讓她別太鬧騰,早些安置。」

雖是不甘,可也無奈,憂睇我一眼,他躬身朝君主施禮告退。望著孤清背影漸遠,我五味雜陳,恍惚間,忽感攥在帝王掌心的手痛楚驟劇,淡瞥了眼近旁面寒若水的男子,懶得和他多費唇舌,反手牽他走進清雅寧適的寢居,鋪好被褥,和衣側躺下身。

「不必這般提防。」

倒是不介意睡地板,有失皇帝尊嚴。一番拉鋸,厚被仍是被他強掀了去,我嘆了口氣,翻著白眼,無奈任他將我摟在身前,聽他信誓旦旦:「除非你心甘情願,朕不會再強求於你。」

可適才所言,顯是口是心非,微涼掌心拂過面龐,順著頸側游移而下,終是滯在我心口,流連不去:「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把它給朕?」

彷徨渴切,可也心知肚明,此生無望。聽背後的男子一聲嘆息,我冷笑:「你應該清楚,我心里只有你最看不過眼的親弟弟。」

橫在我身前的猿臂微是一僵,即便語氣冷淡:「我們只是一母同出的雙生妖孽。」

若是撇開仇怨。因是足以毀他前程的不堪身世,對手足寡情相待,勉強算是情有可緣。若非機緣巧合,邂逅怪師父,蒼秋許亦可能變成第二個茈堯焱,半生孤幽。可想起往事,不免忿恨交加:「至少你是在淑妃娘娘身邊長大,可秋到死才見母親一面。就算你再怎么折磨他,你在他還是他的親哥哥。」

他輕嗤,不屑冷笑。奉在心底的親情被人嗤之以鼻,我為情所累的丈夫終是天真。我使力挪開覆在心口的手,卻為他愈箍愈緊:「六歲那年,朕第一回牽到母妃的手。」

我微怔,滯了掙扎,聽他淡說自己不滿周歲,母妃帶發出家,自閉宮所,晨暮誦經,即使自己親出的骨r,亦不待見,直待寵妃歸氏平安誕下一女,天降祥雲,枺吵搶錆菲肟渤鐾獾南鵲勐手阱首油叭繕縷碭#訝肟彰諾氖珏講拋叱鼉彩遙油?br /

「托皇妹之福,母妃總算正眼瞧了朕。」

他輕哼,不無諷刺。

同為皇嗣,天之嬌女眾星拱月,他卻孤身獨居景泰苑,乃至六年被拒靜室之外,即使得見生母,不過三兩句冷淡的問候,其後未再正眼看他一眼,儼然避之不及。直待遠道而來的舅父常居枺常閱且旌躚俺5囊笄脅熘四擼晌瓷閑模允喬x槳偌疲幟稿斷病j昴悄輳稿劍凈匙詈笠凰肯<劍壯募覆烤槌矢稿晌聰臚等刖彩遙刺爍溉澳稿顧祝釧宰約旱那錐獍愎亞椋璺ㄓ氐弁躉緞模醞際滴約呵錐畝ㄍ醯釹氯俚譴蟊Αa6閉鶘遄約翰7歉富仕觶酥諒頁6謾;炭紙患櫻虼嗣髁四蓋自島味運緔死淶?br /

因地生果的罪孽,相見便是煎熬,只有拒他於千里,方可謀己良心安寧。

「知道何為提心吊膽,度日如年嗎?」

他悠聲笑著,雲淡風輕。

原本母親疏漠,自然而然,祈望父憐,不求對幺妹那般青眼相加,偶有噓寒問暖,便已心滿意足。可父親沉迷那個絕代風華的女子,愛屋及烏,獨厚她所出的三個子女,乃至過去甚得君心的愨妃之子亦然疏遠,毋說他這個可有可無的子嗣。如此這般,被雙親和勢力宮人視若無睹,在深宮之中日漸沉寂,從不甘到木然,原本已如止水,波瀾不驚,卻在得知身世,知曉自己乃是不容於世的孽種,驚濤駭浪。

「朕反是慶幸皇考不曾垂憐,免得付情諸多,為情所累。」

似是譏誚,似是自嘲,緊攥住我的肩,強行將我扳過身去,幾無間隙地擁緊,「和你相遇,許亦是朕命里的劫數。」

我不語,心中復雜。為情所苦,確是不如孑然一身,逍遙自在。在我借屍還魂之前,他心藏不可對人道的隱秘,在朝不保夕的宮廷熬過漫漫四載,直到十六歲那年,出宮建府,方才如釋重負,且走極端,四處玩樂,宣泄心中苦悶。可孽緣使然,往昔嫉羨的皇妹身中巫術,親手弒母,乃至不堪惡果,割腕自盡。先帝遲疑如何處置愛女,念淑妃已是紅塵外人,待茈承乾亦是極好,親去芳霓宮,懇其指點迷津,卻逢幺子進宮問安。旁敲側擊其意,順道試探閑雲野鶴的幺子可有奪儲之心。他自是不露聲色,替皇妹說情,可初衷並非手足情深:「朕不過想令皇妹一輩子不得安生罷了。」

輕柔摩挲我的面龐,眼神漸深。這張沉魚落雁的面龐,他本視若丑惡蛇蠍,比起落井下石,慫恿父親斬草除根,不如留她性命,一生背負大逆不道的弒母重罪,猶勝一死百了。可待他奉命前去開解幺妹,卻是始料未及,竟成孽緣之始。

「初時以為是皇考已然偷梁換柱,尋來代罪之人。」

仿若印證擁在懷里的確是幺妹的身體,制住我的手,輕揭開霧碧色綉花羅襦,連同單衣褪至肩下,探身吻上梅花胎印,流連輕啄:「你是上天賜給朕的女子。除非朕死,今生今世,朕絕不會放開你。」

想起蒼秋亦曾如是道,我緊皺起眉:「我不曾做過引你遐思之事。」

不過一面之緣,為何這般執拗於我。往日費解的萬禍之源,現下深究,卻只換來一個啼笑皆非的回答:「你叫了我的名字,對我說了謝謝。」

柔望向我,他孩子氣地笑著,像極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一切的一切,竟然只因我好奇,問了生母不曾親口喚過的名諱。只因他落井下石,換來一聲摯誠的謝謝。只因我淡看生死,勾起他的獵奇心……

無可承受這荒誕到幾近殘忍的禍始,我瞠大了眸,可想起臨別前,我那傻瓜丈夫曾為加害自己的孿生哥哥說情,緊閉起眼,痛郁交加。這個冷酷的男人確實不過對愛蒙昧的孩子,從未有人予他愛,也未有人告訴他如何去愛,反是生養他的宮廷教會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因是渴求而執著,因是執著而殘佞,即使擋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血脈相連的手足,亦無猶疑,除之而後快……

我無意識地搖首,悲極反笑:「你可知道,最後你把他到那般境地,他還是叫你堯焱。」

即使蒼秋的身邊尚有默默關切的母親與親如手足的摯交,可一直以為自己身負天咒的骨血,和眼前的男子一般,寂寥入骨。欲恨,卻是恨之不得,一旦我回到他身邊,便止干戈,寧棄性命,亦未與兄長反目成仇。

「你弟弟是個天真的大傻瓜。」

撫摩相同的臉廓,我凄涼一笑,卻見幽瞳驟厲,覆唇在我雙眸,硬是迫我閉眼:「不准看他!」

俯首耳畔,他聲聲低吼,他是堯焱,不是他一母雙生的弟弟。可愛情沒有先來後到,即使他是我在這世界邂逅的第一個男子,即使進宮後他搜羅天下奇珍異寶,博我展顏。可一步錯,步步錯。

「就算並不樂見我拋頭露面,他仍對我放任自如,不若你一心將我囚在你身邊。單憑這點,你便無勝算。」

雖是個傻瓜,可待自己離經叛道的妻子甚是高明,知她時常任性妄為,囚她的心,放任自由身,即使去到天涯海角,最後歸去的地方,只有他的身邊。他震懾,怔默良久,說:「往後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待倦了,就回朕這里來成嗎?」

即使一朝天子這般低聲下氣,淡望他眼中的渴盼,我搖首苦笑:「就像剛才你說的那樣,你不是秋,我也忘不了當初你是怎樣生生死他和孩子。」

有些事已成定數,強求不過彼此折磨。幾要捏碎一般,緊攥我的肩,他凝住我的眸,眼里激緒百轉,已臻癲狂,直待我眼角盈光映入他幽邃的眼波,怔睇半晌,他無措輕吻自我眼眶漸然漫涌而出的淚水:「別哭……」

恍若未聞,耳畔惟是往日蒼秋說過的話。他確是個猜不透的男人,眼高於頂,驕傲自負。可有時又像個孩子,定要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送給自己喜歡的女人。閉起眼,疲憊洶涌:「堯焱,我真的累了。」

孰是孰非,已然難辯。我已然看不見前因後果,無力深究,只知道我和他之間隔著血海深仇,永無可能。許已窺得隱在倦殆之後的聳天高牆,他輕撫我的發,深望良久,終是淡淡苦笑:「歇息吧,朕陪著你。」

他輕擁住我,溫柔呢喃,他會一直這樣伴我左右。

永遠。

永遠……

拾壹章·間奏

「朕給你梳妝。」

前夜傾訴衷腸,似乎不過我南柯一夢。次日起身,他若無其事,命前來伺候梳洗的螢姬取來妝奩,淡掃蛾眉,輕施朱粉,頗是滿意地打量許久,漾開柔笑:「皇妹生時,朕從未覺她生得這么美。」

「皇兄怎得大清早就說些教人聽不懂的胡話。」

我不為所動,漠然一笑:「臣妹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一瞬黯然,即又如常慵笑,他淡淡頜首:「梅兒說的是,確是朕糊塗了。」

牽起柔荑,輕摟柳腰,儼然一對d房花燭夜後濃情蜜意的新婚燕爾,刻意放慢腳步,徐緩而出。淡掃庭院中神色各異的二人,他遽爾緊攥我的手,面帶恬笑,目爍冷芒:「既是梅兒的別苑,毋須諸多顧忌,未卿和即卿也一同用膳吧。」

伴君如伴虎,瞥了眼近旁不復柔情的男子,我淡漠一笑,轉眸卻是不經意對上日益沉黯的墨瞳,一時繁緒百轉,偏首任身畔的男子牽手走向前堂。

「朝賀那天見到司星博士,朕才想起附在你身上的不祥之物。」

揮退近旁伺候的吳嬤嬤,他親舀了碗糯米粥,取勺子輕攪片刻,待不燙口,方才擱在我近前的瓷碟,「這等穢物,早除早好。」

冷言冷語,莫名隱嫉。我微愕,如不是他提起,早已忘記身里另有一個靈魂,且是男性。恍然帝王為何不快,我扯了扯嘴,啼笑皆非:「多謝皇兄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