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部分(1 / 2)

娑羅 未知 6212 字 2021-02-25

格史泰一手輕覆柔荑,開懷大笑。近旁女子微怔,隨即半低芙蓉面,含羞帶怯,看得格史泰心馳神往,情動之下,柔荑握得更緊。不知為何,我忽得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茈堯焱,微一恍神,即又自嘲笑笑,正待收斂情緒,卻瞥見對席的老者望著王座上的男子,眉頭輕攏。我冷嗤了聲,說:「雖該入鄉隨俗,不過皇姐往日素喜在屋中焚香靜神,尤是貴國朝貢的蘭綺,甚得皇姐歡心。」

不待我明言,格史泰已然忙不迭命人取來香餅與炭墼,不消多時,雅香彌漫。淡望了眼大殿正中的纏枝蓮紋熏爐,我命人打開第三個箱子,取出一個菊紋錦盒:「呈禮前,可請熄了大殿中央的燈火?」

格史泰與國師對視一眼,老者抬手輕揮,宮人上前熄滅殿中兩排宮燈。我輕笑,令士兵打開錦盒,現出兩只通體螢光的白玉酒杯:「素聞伽羅人好酒,車禾台的葡萄釀更是名揚天下。故從宮里帶來白玉夜光杯,邀君共飲,同慶我羲和、伽羅聯姻結盟,從此同舟共濟,共抗關外虎狼。」

許是德藼親王綉花枕頭的聲名在外,見我煞有其事,大義凜然,對面的伽羅眾臣紛紛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我無謂一笑,看向格史泰,便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稀世罕有的夜光杯,頗是激動:「拿酒來。孤要與帝儲殿下喝個盡興!」

我應景朗笑。可許是未有驗毒,便呈給他的國主陛下,實在不妥,余光瞥見國師冷望擱在銀盤的一對夜光杯,眼中隱憂。我挑了挑眉,待宮人斟滿酒,朝王座上的男子拱手:「國主陛下先請。」

如出一轍的酒杯,即使我事前動了手腳,酒出自他們的內廷,讓他們的國主先行選杯,老者看著一臉坦盪的我,仍有猶豫,故見國主舉杯,立時開口:「聽說天朝百姓說話像做文章,各個能言善道,今見帝儲殿下巧言令色,果然名不虛傳。」

兩個國家存在語言差異,在所難免,不過通俗直白,遠勝過不懂裝懂。即使知他是想拍我馬p,可這不倫不類的贊揚聽來更像嘲諷,如果換作真正的茈家皇女在此,怕是早已拍案而起。我忍笑敷衍:「國師客氣。」

老者搖首:「殿下身為一國儲君,學問精深,實是羲和子民之福。」命人往杯里斟酒,舉杯敬我,「聽說羲和人喝酒的時候,喜歡做詩助興,老臣才疏學淺,可請殿下賜教?」

無非要我先干為敬,我淡笑飲盡甘醇佳釀:「既是國師誠邀,本宮卻之不恭。」

以酒為題的詩歌,不是借酒消愁、抒解懷才不遇的苦悶,就是悲壯蒼涼,毫不應景。看向殿外皓月當空,我終是對不住詩仙,篡改他的千古名作:「君不見洛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雖是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杯三百杯,不過我面對的並非岑勛和元丹丘這樣志同道合的知己,實無雅興和酒量陪這些個害我甚慘的仇人將進酒,杯莫停。只得硬頭皮往下背:「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虐。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李太白的坦盪胸襟確教人感佩,只可惜爾後詩句乃是陳王曹植如何豪飲恣樂,以及他李大詩人如何豪情萬丈地敗家。若是坐我同側的那些行家聽來,許會以為我這個帝儲自暴自棄,將來打算把我們羲和的江山敗個精光。不過凡事忌諱虎頭蛇尾,暗嘆在心,將手里裝模作樣之用的小巧金扇反手轉了一轉,輕敲杯身,佯作豪邁:「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其實對面的那位老先生請我做詩助興,意在拿我試毒,對友國博大精深的文學根本一知半解。偏偏我故意背完整首長詩,聽得他和余臣楞在原地,現在許已悔綠了腸子,早知聽著發傻,不如求我唱歌跳舞,至少音樂無國界,不懂歌詞也無妨。

看著對面眾人尷尬干笑,拍手稱贊,我笑臉吟吟地收起扇子,謙遜直曰獻丑。反倒是同側的羲和臣子捧場,除了兩個統領紫麾軍的御守,在場之人中還有先前與未央同抵甘州的禮部與兵部官員,隨來伽羅原是為了公主大婚及結盟後兩國間的軍事合作,現見我頗是爭臉,不吝喝彩,順道挫挫那位伽羅國師的銳氣。一時間,氣氛頗是詭異。許以為我不若坊間傳聞的那般草包,將來兩國之間若起摩擦,不好隨意糊弄。格史泰舉杯相敬,看我的眼神漸然深邃:「帝儲殿下好文采。」

不客氣地一笑,我坦然與之對酌。你來我往,頗矯情的客套過後,老者振臂一揮,明快的鼓點響起,衣飾艷麗的伽羅少女魚貫而入,如錦簇雲彩在殿中舞動,慶賀國主與羲和公主成婚。

「還是這樣的婚禮有趣。」

雖是來搞破壞,不過確得承認比起羲和人繁文縟節,伽羅人的婚禮自在得多。聽說民間的青年男女成親,多是呼朋喚友,聚在一起載歌載舞地狂歡,臨駕人上的王室多少收斂,可也是熱鬧非凡。看著奔放妖嬈的婀娜少女,我唇噙淡笑,金扇和著拍子輕擊掌心,悠然自得。除了人前素來淡漠的莫尋,與對面神情諱深的老者,眾臣也是興致盎然,反倒新郎倌心不在焉,時不時轉眸看向身畔端庄秀美的女子,似有滿腹心事,卻無從說起,一杯接著一杯,獨酌甘釀,對底下助興的歌舞意興闌珊。直待殿外忽起一陣s動,守衛進里稟報離主殿不遠的一處宮殿走水,格史泰皺眉,朝底下的國師遞去眼色,老者會意,正要起身前去善後。忽然間,外間殺聲震天,不消多時,沖進一個渾身浴血的士兵,舞娘們凄聲尖叫,鳥作獸散。格史泰看了眼身邊滿臉驚怔的公主,怒意隱現,瞠向擅闖大殿的士兵,用伽羅話厲聲質問了一句,那人未及開口,已被人從後狠狠砍了一刀,頹然倒地,再無聲息。

「公主莫怕。不過是群犯上作亂的暴徒,孤定保你無恙。」

格史泰看也不看蜂擁而入的銀甲士兵,溫言安撫目露驚惶的女子,可瞥見一身寶藍錦衣的俊雅男子率部進殿,眼中殺機畢露。一時間,大殿中劍拔弩張,既是叔侄鬩牆,我這外人該是置身事外。莫尋護我退至一邊,原該靜觀其變。不過伽羅人吵架絕對不會用羲和話,瞪著叔侄二人高深莫測地爭鋒相對,不禁對擋在身前的莫尋小聲抱怨:「看來光會說雲桑話還不夠,改天你給我找個伽羅人做家教,學門第二外語。」

輕勾手指,喚過近旁瑟瑟發抖的宮女,請她充臨時翻譯。莫尋回首見我仍有此閑情雅致,無奈搖頭。不過仇人見面,話不投機半句多,對這y魂不散的王侄,格史泰似乎早知他會這樣堂而皇之地搶親奪嫡,輕狂一笑:「本想派人去羲和殺你,可惜晚了一步,你的人捷足先登,讓你僥幸逃回伽羅。」

大多伽羅百姓以為我們羲和國將他們的王孫軟禁甘州,冠冕堂皇地道是彰顯公允,實則只是我們這些天朝人圓滑狡詐,既不得罪新君,將公主當作犧牲品嫁來伽羅。又將民心所向的王孫殿下置於羽翼之下,牽制即位不久的格史泰,以期在大婚後談兩國合作的時候從中牟利。若是日益白熱的民怨不可調和,也可輕松倒戈,打著恩人的幌子,助王孫登位,然後如法炮制,令自己利益最大化。

一個尋常老百姓尚且這樣認為,毋說格史泰和他的幕僚。只是羲和天子已經讓步,准允公主遠嫁,也不能我們交出亞米爾罕。可侄兒留在這世上一天,又是他心頭大患。故而我在臨行前命方靖書設局,在我們出發後,讓人扮成亞米爾罕,在驛館前往州府的途中遭遇攔截,造成王孫已被他的親信劫走的假象,然後故意散播消息,王孫已然越境潛回伽羅,將格史泰的注意力轉向陸路。即使亞米爾罕中途下船,有孔鵃和空鸘二人照護,仍是一路輕松過關,順利潛返王都。望著王座上的叔父,亞米爾罕淡說:「王叔是長輩,我原不該這樣以下犯上。可您欺人太甚,更大逆不道,弒王篡位,休怪我不顧叔侄情誼,兵戎相見。」

「哼,說得好聽。」

格史泰輕蔑一笑:「在父王面前裝模作樣地做個孝順孫兒,其實你也不過像孤一樣,想要這張王座罷了。只不過孤學不來你那套偽善的把戲,只知道成者王,敗者寇,想要的東西,就要不計一切代價奪到手。」

這般直言不諱對王位的覬覦,格史泰也可算是性情中人。不過有勇無謀,先前種種計策,想必出自那位國師。我側眼看向對面鎮定自若的老者,便見他輕蹙眉頭,似不苟同主上當著諸臣之面,默認弒父篡位的事實。且此言一出,確是滿殿嘩然。先前亞米爾罕被扣羲和,朝中大臣迫於形勢,敢怒不敢言,現見王孫歸來,紛紛站到他的身後,疾聲痛陳新君弒殺親父,天理不容。

「眾望所歸。」

望著越來越多的大臣離席涌向卓立殿中的王孫,我慨道。近前的莫尋贊同點頭,看向王座上笑漸狠戾的男子,似若深埋心底多年的怨恨頃刻爆發,死死盯著神情堅毅的侄兒,俊容扭曲:「好,很好!你們盡管去幫這個假仁假義的小子,可是背叛孤的人統統要死!」恨不能將侄兒大卸八塊,他扭首戾喝:「國師!」

不若主上氣急敗壞,老者仍是一臉從容淡定,可似有若無,目蘊一抹殺機:「老朽早知王孫殿下定然不甘。只可惜殿下神通廣大,搜遍敦陽,還是一無所獲,乃至今日驚擾陛下與新後的大婚,確是老朽無能。」低垂眼簾,語漸寒森,「不過您雖是萬人景仰,可要成為一國之君,還要看老天站在誰的身邊。」

話音剛落,忽得騰身而起,亟襲亞米爾罕而去。即使勉力與之過招,可對手武功高深莫測,不消多時,亞米爾罕漸漸不敵。見王孫有難,守在殿外的銀甲兵士立時進殿護駕,雖牽制老者凌厲的攻勢,可猝然不及,一聲亢戾嘯吼,當即震倒一撥舉矛來刺的士兵。

「王後!」

也許這就是武俠小說中常出現的獅吼功,若無內功修為的人,肝膽俱裂,也不以為奇。望了眼王座上昏厥過去的女子,我攥住身前衣襟,雖莫尋及時捂住我的耳朵,可胸口仍是隱隱作痛,強壓下涌至喉口的甜腥,沖焦灼相望的百合她爹搖頭一笑。不過皇太子殿下仍遷怒那位伽羅國師,正要抽身上前,我忙是按住他的手背:「稍安毋躁。」

118貳拾伍章?虹縈'二''vip'

亞米爾罕雖是借密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王宮,可為穩王都局勢,他的親兵大多留在敦陽城中,若不能按原計劃行事,一切皆是枉談。即使殿里兵敗如山倒,殿外喊殺震天,時機未到,尚不能倒戈。冷眼漠睇一隊蒙面黑甲的兵士涌入殿中,將亞米爾罕和他麾下親兵悉數包圍,似若統領的男子穩步進殿,瞥見他手背上一道駭人刀痕,我揚起唇。而那老者許是見王孫大勢已去,得意高喝:「去請梵先生過來。」

「不必了。」

許是早就候在殿外,男子應聲而入,身後尾隨一個滿臉驚怯的小男孩,可見我也在殿中,眼中一喜,張嘴正要喚我阿媽,可冷不防被身邊的男子重重一推:「去看看她有無內傷。」

男孩一怔,正要朝前邁步,可老者搶先一步,攔他去路:「梵先生不是和茈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梵游淡睨我一眼:「若是死在別人手里,就失了意義。」話音剛落,他上前飛起一腳,攻向老者要害:「空鶴!」

男孩微一猶疑,即便拔腿直奔向我。看著殿中陷入纏斗的二人,我五味雜陳,擁住撲進懷里的空鶴:「這是怎么回事?」

空鶴搖搖頭,眼神焦灼地望向梵游。往日確是深藏不露,那老者的武功竟在梵游之上,很快便窺得對方招式上的破綻,毫不留情地出手,招招致命。眼看梵游落於下風,忽自背後襲來一枚暗器,老者只得側身避過,下刻流星鏢便擦著梵游耳際,直直嵌進他身後的殿柱。

「抱歉。」

瞥了眼身邊肅顏抿唇的偷襲者,我不知是笑是嗔,只能睜眼說瞎話:「即大人和那位梵公子有些私人恩怨,連累國師。實在對不住。」

適才暗器分明直指他的後心,可又不能當面發作,老者只能忍氣吞聲,「不打緊。」側身卓立一字排開的黑甲守衛前,似若想到什么,意味深長地一笑:「殿下指的恩怨,可是梵先生擄走即大人的愛妾、百合夫人?」

我和莫尋俱是一怔,雖是不合時宜,可眼下只想和近前那位因是受驚而神色詭凝的傻爸爸抱頭大笑。也不知梵游當初怎得瞎掰一通,令這位國師以為野百合指的就是先前在明德寺有過一面之緣的孕婦,更是抓緊嘲諷我的大好時機,望向格史泰懷里雙目緊閉的公主:「聽說德蓉公主和殿下不是同母所生,自然不親。不過為了老情人的愛妾,犧牲自己的姐姐,殿下的度量實在教人敬佩。」

殿上仍保清醒的幾個羲和臣子聞言,驚愕望向莫尋。朝野皆知朱雀守不近女色,當年雖和茈承乾曖昧不清,可真正坐實風聞,還是這回送親路上,我們毫不避諱地出雙入對。現又忽聞他有個小妾,還偷生了個孩子,不免一頭霧水。可面對同僚們投來的詭譎目光,莫尋視若無睹,只是冷睨梵游,當是默認。我嘆了口氣,作戲作到底,對自鳴得意的老者頜了下首:「那位百合夫人對本宮有恩。即大人也因為一些緣故,不便公開這位如夫人。原打算等到皇姐大婚後,再問梵公子要人。既然國師挑明,那么本宮也沒必要拐彎抹角,請您將那位夫人帶上殿吧。」

只可憐這位老人家不知百合夫人實乃子虛烏有,面色一變,即便淡笑掩飾:「梵先生來時只帶了神子一人進宮。至於夫人的落腳地,老朽不知。」

「是嗎……」

我看向梵游。不管先前我們有何過節,可他言而有信,未將百合牽連其中,我點頭一笑,隱隱感激:「梵公子可給本宮一個說法。」

他起先不語,深望我片刻才道:「即夫人生產不順,已經故世,留下一個女兒,現在別處,等這場可笑的大婚後,草民自會告訴即大人,令千金的下落。」

聽他擺明不屑,老者驀沉臉色:「梵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

梵游挑眉反問:「國師不是一早便知草民緣何來此,何必明知故問。」

老者一怔,隨即冷笑:「當初你低聲下氣地求主上收留,老朽便知你未安好心。只不過看在你有神子護身,又替陛下殺了那些個頑固不化的元老,老朽才容你在陛下身邊效力。」

在場伽羅諸臣面色皆變,擁護亞米爾罕的臣子憤恨之情更是溢於言表。梵游卻若未覺,看向格史泰懷中的女子:「雖然往日極少謀面,可公主與我同為梵家之後,自不可能將她往火炕里推。再者……」似若譏嘲,低聲一嗤,「國師又安知亡者不能復生?」

老者皺眉,未及開口,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冷喝,立時驚詫回首,便見四個錦衣老人立在殿外,對他怒目相向。因是背對著我,看不清老者此刻的神情,可自他微顫的背影,可見這些當已亡故的元老大臣驀現眼前,令他亂了陣腳。偏偏梵游不依不饒,冷笑譏誚:「國師是不是想說,當初你確是瞧見這些大人已經斷了氣?」轉向為首的威嚴老人,與之相視一笑,「我用師傳的獨門手法點了他們死x,只要十日內解x,便無性命之虞。」

也知老者疑心病重,待幾位大臣殮葬後,方才挖出棺柩,給他們解x,藏去一處隱秘之地,等到時機成熟再現身。知自己棋差一招,老者也不動氣,只是冷笑:「既然梵先生這般不情願讓德蓉公主嫁給我家主上,又何必獻言,設計促成此事?」

不但是他,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可對上那雙沉黯的眼睛,心沒來由地一沉,聽他後言,愧疚更深。

「我答應過一個女人,要帶她和她的孩子來伽羅隱居。」

留書引我來伽羅,只是不願背信,實現我當初胡謅的心願。而知格史泰不但成功篡位,更厚顏無恥覬覦他的表妹。斷不允這大逆不道的賊人得逞,也知我定不會寬宥y謀的始作俑者。所以給我制造借口,堂堂正正地來伽羅復仇……

不知為何,我竟讀懂他眼中的蒼涼,須臾間,百感交集。而那國師自然不知我便是梵游口中希冀歸隱的女人,目露困惑,可未深究:「梵先生的意思可是要背叛我家主上,站到王孫殿下一邊?」

「從未效忠,何言背叛?」

收回視線,梵游淡笑:「我是羲和人,你們伽羅王室的家務事,我也沒興趣過問。只是奉勸諸位大臣,莫要擁戴這弒父篡位的暴君。」

抬手指向王座上的男子,淡淡道出格史泰早前便與客平互相勾結,圖謀不軌。當初他與國師暗襲明德寺的前因後果,也毫無保留公之於眾:「最後強襲船隊未果,國師只能委屈自己,扮成明德寺的主持,借朝聖逃出我羲和國境。」

全盤托出不為人知的內情,滿殿嘩然。伽羅諸臣目瞪口呆,幾個老臣更是目中隱憂——格史泰的所作所為不但破壞兩國結盟,若是羲和追究,向伽羅宣戰也不為過。而在場羲和臣子各個義憤填膺,氣氛驟凝之際,那位偷襲船隊的元凶雪上加霜,說出明德寺的另個秘密:「當年伽羅先祖王授意空海和尚修建明德寺,實有隱衷。」

暗c眼線,刺探機密。而每年主持率僧眾往西方朝聖,也不過是幌子,實為向國主回報羲和與九皋近來的軍事動向。至於國師假扮主持,也不是單純事敗,借此脫逃——許是早有察覺嫡次子的野心,老國主對格史泰及其身邊之人向來戒防。若是扮成明德寺主持,老國主便不會加以提防。而單獨入見時,便是行刺良機……

「即使不滿我家主上,梵先生也沒必要這般詆毀。」

雖是從容反駁,可老者眼中飛掠一抹得意,想來梵游猜得八九不離十。我冷嗤,如不是公開明德寺的秘密,許會激化矛盾,引起一場無謂的戰爭,我倒是可做梵游的證人。只得按捺怒火,聽梵游淡應:「先王到底是怎么死的,已經不重要。而我手里有你家主上與客相暗里往來的書信,足可證明你家主上和客相聯手借和親,暗害帝儲與王孫殿下。」

顯未料到梵游手里有確鑿的罪證,國師驚怔,下意識看向王座上的男子。見格史泰面無表情,異常平靜,又是一怔,即便苦笑,低聲用伽羅話說了什么,直至事後,我才知他的原話——明知不可為,偏生為之。可他和茈堯焱身邊的未央一樣,是非不分,對主上愚忠。現入僵局,好似破釜沉舟地對亞米爾罕道:「王孫殿下雖得眾人尊崇,可惜王宮守衛都是陛下的親兵。既然您自投羅網,休怪老臣心狠手辣。」

手一揚,令身後的士兵將圍在其中的王孫一眾悉數斬殺。可出人意料,黑甲士兵紋絲不動,幾聲令下,仍未見動靜,國師惱羞成怒,正要上前親自動手,可雙膝一軟,朝前傾倒,一支長矛接踵而至,毫無征兆地貫穿他的左肩。

「你——!」

無可置信,他瞠大了眼,勉力支身向後望去,見那領兵之人拉起覆面的護甲,露出一張少年面孔,與羲和帝儲近側的一位送嫁將軍如出一轍,不禁怔愕,未及弄清來龍去脈,偷襲之人毫未手軟,飛快抽回長矛,老者吃痛悶哼,終是回神,顧不得傷勢,欲運勁還擊,可力不從心,癱軟在地。

「薩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