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_分節閱讀_7(1 / 2)

《三千水》 明月璫 1897 字 2021-02-25

永享,需得太平。太平者,家平、國平、天下平。

於賢妃是後宮第一人,但送的禮中正平和,乃是一尊白玉觀音。玉質潤美,整塊雕刻而成,價值非凡。

曾惠妃則是後宮第一巧人,心巧、嘴巧,「臣妾祝太後娘娘花月永圓,仙齡用享。」送的禮物則是一副「百壽綉屏」,一百個壽字字字不同,還要綉出來,沒個一年半載的功夫是完成不了的。「字是臣妾寫的,這綉屏卻是芳嬪綉的。」曽惠妃將芳嬪招呼到跟前。

敬太後點了點頭,並無太多注意。亭幽真是羨慕她,唯有身居她那樣的位置,才可不用假意寒暄。

芳嬪仿佛有些受傷地往定熙帝瞥了一眼,定熙帝朝她笑了笑,她這才收了女兒態。

到亭幽的時候,她送的是一幅畫,「百仙圖」,乃是敬太後的小相,或坐或立、或行或靜、靜若閑花,動若流雲,一妍一態莫不肖似。

敬太後看了就笑道:「這可好了,哀家今後不用照鏡子了。」

眾人見太後高興,自然也捧了一番。

末了,敬太後卻看著畫幽幽地道:「先帝去時,也攜了哀家的一幅小相在身邊。」說罷,有無限惆悵之意。

其間先帝對敬太後的隆寵可見一斑。先帝既如此敬愛於她,定熙帝又當若何?

一時鼓樂聲作,一群衣袂翩飛的舞姬飄了進來,顏若朝花,腰若嫩柳,無比好風光。當先一人,更是雪膚花貌,豐腴可人,一條素帶翩若驚鴻,屢屢在定熙帝眼前飄飛。

於賢妃同曽惠妃是修養極好的,饒是那舞姬引逗得如此露骨,她二人也始終面帶微笑,反觀蘭昭儀同芳嬪臉上便有些難看了,只怕私心里已經想了不下十條收拾那舞姬的伎倆了。

依亭幽看,定熙帝對那舞姬興趣寥寥,目光幾乎就沒用在她身上,那舞姬是白白惹禍了。

一曲下來,定熙帝被妒火中燒的芳嬪敬了不少酒,臉上難得地添了絲紅霞,敬太後對那芳嬪的妖嬈一直暗自皺眉,這會兒實在忍不住道:「雖說今日是哀家生辰,可皇帝明日一樣要處理國事,不宜多飲。」

芳嬪的酒正舉在半空,聽得此言那手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放下,十分尷尬。

「母後說的是。」定熙帝臉上不見絲毫不虞。

這一番看得亭幽越發心驚。越是不動聲色,你越是猜不透他心底作何想法,亭幽少不得為敬太後暗暗擔憂。

「亭幽,你替哀家敬皇帝一杯,今日這酒就到此吧。」敬太後生怕亭幽太得寵似的,居然這當頭又喚了她。弄得亭幽都不知道敬太後是真想幫她,還是想害她了。

收拾心緒,亭幽只好上前,執壺女侍端來黑漆海棠式盤,亭幽執壺為定熙帝斟了一杯,雙手捧了遞上去,低頭道:「臣妾敬皇上一杯,惟願天下永享太平。」

定熙帝接過酒一飲而盡,他和亭幽之間卻沒掀起任何漣漪,更是沒有敬太後所期望看見的眉目傳情了。

如此一番,連宴後精彩絕倫的煙花都照亮不了亭幽的心情。

晚上湖面風大,看了一半,敬太後便起身准備離開,回頭又對亭幽道:「皇上今日飲了不少酒,敬才人,你替哀家送皇上回宮,好生伺候著,莫讓他酒後貪涼,染了疾。」

亭幽跪地恭送敬太後離開,心里更恨不得磕穿腦袋,只求敬太後莫要再幫倒忙了。當然敬太後實在是好心,眼見亭幽這許久都不曾同定熙帝親近,想盡辦法要替她尋機會。

待敬太後離開,亭幽偷偷覷了一眼定熙帝,卻被他逮個正著,嘴邊扯起一絲淡淡的嘲諷。最近亭幽是想明白了,定熙帝顯然是不喜歡自動送上門兒的。敬太後和她自己屢屢走出臭棋,反而將他越推越遠。

關於亭幽恭送定熙帝一事,於賢妃同曽惠妃都笑容滿面地再次叮囑,讓她好生伺候著。蘭昭儀則搖曳生姿地從亭幽跟前晃過,拿眼尾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其意不言而喻了。

入宮這許久亭幽早從當初炙手可熱的人物成了大家心中的一個笑柄,太後的侄孫女兒又如何,天姿國色又如何,還不是不得聖緣。

亭幽只得保持「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高手境界。

皇帝的扈從一般分前後兩個部分,在宮里時,走在前面的太監負責清道,警示周圍的人,皇帝正往這邊來,而他必須與皇帝保持一定距離,因為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喜歡看見自己面前有人的。而隨在帝王身後的人,彼此距離就看帝王的心情了。

比如現在,定熙帝棄帝攆而選擇步行回宮,亭幽想他或是貪涼風去酒意,也或是想靜一靜,無論是哪一種心情,想必身邊都不希望有人跟得太近。

所以亭幽選擇遠遠的,大約在十步開外跟在定熙帝身後送他回宮。伺候定熙帝的王九福自然也很靈醒,他離亭幽又隔了五、六步。

今夜是上弦月,月彎如眉,別有嫵媚活潑處,涼風如手,撫靜了人的心,但亭幽的心實在靜不下來,只怕她今晚在定熙帝的心里又多了樁罪過。

上回在憫農閣亭幽便知道她在定熙帝心里是留了錯處了。再後來她冷眼旁觀,尋思著多做多錯,與其在定熙帝心里留下壞印象,還不如趁早抽身,今後摸透了帝心再來親近,何愁不能爭到上游。

今日卻不想被敬太後這般一弄,功虧一簣,顯得她這些時日的退避不過是依靠敬太後這座大山,逼迫得定熙帝不能不寵幸她。

試問,老太君對亭幽算是養恩比天大,她逼著亭幽進宮,亭幽還屢屢抗拒,更何況高高在上,只習慣強迫人,不喜歡被強迫的帝王。

亭幽緩緩走上跨水的洞橋,橋邊有一叢金桂,水流的風將桂花香送到亭幽的鼻尖,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停下腳步。

此月、此風、此香,真當可浮一大白,倒消了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