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 / 2)

離魂 未知 5284 字 2021-02-25

喬伯崦拍拍他們的手道:「琬兒嬌弱,我就怕她吃苦,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一直想聽你吹笛子,十九和九娘他們也回來了,還住在別院,哪天過來一會拍兩出。我這里也好久沒唱曲子了。」

紫菀道:「我們都回來了,以後有的是日子。阿爹累了吧,我扶你進去躺下好不好?」

喬伯崦搖頭道:「不用,我就在這里,聽你們說說這些年的情形。你們管你們聊就是了,雲兒早半年就盼著你們回來,要是翠兒還在,她也不會這么冷清了。」

紫菀過去拉住雲姨的手道:「雲姨,這么多年辛苦你了,翠姨什么時候去的?」

雲姨的頭發都花白了,眼角都是皺紋,卻還是看著那么清爽利落,拉了紫菀坐下道:「你翠姨是前年沒的,聽說你養了姑娘,還說不能幫她做衣裳了,只做了一身新娘吉服,就下世了。你一去就是十三年,就沒想著回來看看?」說著抽出手帕抹起眼淚來。

紫菀想這兩個姨娘真是好人,雖然我不是你們養大的小姐,但我也能感到你們對她的慈愛。

雲姨抹干眼淚,朝喬之珩和秋露行個禮,道:「給大少爺大少乃乃問好。」

唬得秋露忙回禮道:「不敢的不敢的,你是長輩,怎么給我們行起禮來了。」

喬之珩也扶她坐下,向她深揖道:「姨娘請受之珩一拜。這個家多虧姨娘c持,讓小輩們慚愧之極。」招來喬治喬冶,道:「見過姨乃乃。」

喬治喬冶再拉上霜霜,三人齊向雲姨行禮,把雲姨歡喜得眼淚直流。幾人說著話,講講這些年的趣事,回頭看喬伯崦,已經在藤椅上睡著了。

喬伯崦果然又活了三個多月。有一天多年不見的琴湘田也來了,還帶著他會卷舌頭說話的旗人妻子。家班早在沈九娘嫁給琴十九時就解散了,喬伯崦備下大筆嫁妝,像又嫁了一個女兒。蘇鶉衣已死,冒聘芳和鸚哥兩人,喬伯崦也送了一座小小的宅子讓他們自過。

聽說琬小姐回家來,鸚哥和冒聘芳忙趕回來,見過舊主人,又問起喚茶的情況,聽說她嫁給了一個洋人,鸚哥聽了嘆道:「果然她是個紅線女,別人不敢做的事她就敢做。也是個沒良心的,把小姐扔下,就一個人嫁了,還嫁得那么老遠。這個死丫頭,就不想著回來,肯定早就把我給忘了。」鸚哥雖然已有三十五歲了,也有了一雙兒女,但伶牙俐齒的一如當年。

這一來別院熱鬧得就像喬伯崦當年過六十壽辰,天天琴聲不斷,昆腔悠悠,把喬伯崦高興得忘乎所以。中秋那天晚上,沈九娘和冒聘芳重又扮上相,還是琴湘田的春香,三人又演了一回《游園驚夢》。

等月亮上來,清輝匝地,吳菊人吹起竹笛,這一次吹的是《梅花三弄》。秋風拂動玉篁翠梢,簌簌作伴。紫菀對此良宵,想起當年情景,也是這般韻致。含笑聽罷,轉頭去看喬伯崦,見他一臉笑容,閉目而眠,已然離世。紫菀心中大痛,卻不聲張,看著小戲台上喬冶在拉著小提琴,演奏的是韋瓦第的《四季》中的《秋》。

吳菊人回到紫菀身邊,紫菀悄悄拉著他的手,聽了半曲,才低聲道:「三哥,阿爹去了。」吳菊人手一緊,紫菀搖頭道:「讓他聽完吧,他會聽得見的。」

吳菊人點點頭,緊緊握著紫菀的手,借著月光注視著她,紫菀感到他的手掌心滾燙似火,回看著他,凄然一笑,百愁上心。

第四十六章人散

第四十六章人散

喬伯崦辭世,親人故交都來送行。比他更老的不過兩三人,常走動的韋仲清等早幾年也故去了。琴湘田過了頭七才離開,琴十九、沈九娘、冒聘芳幾人則是直到做完了七七。等客人都走了,喬之珩帶了秋露和兩個兒子搬去上海,吳鎮只留下吳菊人和紫菀,還有霜霜。

這四個月里,吳菊人也沒閑著,他和喬之珩兩人把學校辦了起來。為了吸引學子,吳菊人想了個法子,凡是來報名讀書的,都送兩套學生服,學本筆墨午餐費全免;讀滿一個月,發助學金一元;讀滿一學期,不遲到不曠課的,再獎勵三元;讀滿一學年,可去杭州游玩一次。

這一來報名的人數激增,首批學生就有五十多名。紫菀贊他這個主意好,吳菊人道:「都說商人無利不起早,其實別的行業又何嘗不是?鄉下的父母想兒女在家都可幫著種地養蠶,當然不會讓孩子出來讀書。我用點小恩小惠先把孩子騙來,學了些知道,有意讀的自然會讀下去,沒興趣的會識兩個字會計數,對他們也是好的。」

這所學校命名為育英小學,教師是喬之珩從杭州師專請來浙西人家的子弟,這樣口音和吳鎮不會區別太大,讓鄉下孩子一時難以聽懂。到喬伯崦去世時,吳鎮上喬家的廢宅里,已經有朗朗的誦讀聲。

等七七做完,學校初成,已是十月了,樹葉凋落,烏桕如火,紫菀和吳菊人在鎮子外的燕山上散步,望著天上一行秋雁,道:「三哥,明天陪我去上海好不好?」

吳菊人替她把披巾搭在肩頭,問道:「去上海做什么?看大哥大嫂嗎?」

紫菀拉緊披肩,強笑道:「我這兩天有點頭疼,想去德國醫院看看。」

吳菊人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道:「怎么手這么涼?衣服穿少了嗎?山上風大,我們回去吧。」

紫菀不動,看著周圍的雜樹叢道:「你說這里有沒有漿果?那年在牛津,我們把大嫂院子里的黑莓都摘來吃了,吃得霜霜肚子痛,我們的牙齒舌頭都變黑了,害得大嫂的廚娘那一年沒做成黑莓果醬。」

吳菊人道:「黑莓沒有,不過有大麥泡,也很好吃。我小時候一直在山里田里玩,什么果子都采來吃過。你怕是沒有過這樣的樂趣。」

紫菀惆悵地道:「要是我小時候就認識你,跟著你到處采果子采野花,一定很有趣。」

吳菊人笑道:「我小時候從不跟女孩子玩,你比我小十歲,我滿山跑的時候,你才會走路,怎么玩得到一處?」摘下地上雜草叢中一朵粉紫色的小菊花給她,道:「現在陪你摘花也不遲,這是馬蘭頭的花,好看嗎?像不像菊花?」

紫菀忽然哭了,掩面道:「三哥,這不是馬蘭頭花,這是紫菀花。它是菊花里的一種,它就是菊花。三哥,你是菊,我是紫菀,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的。」

吳菊人嚇了一跳,拉開她手問道:「怎么了,為什么哭?」

紫菀流著淚笑道:「沒怎么,你當我發神經好了。太陽落山了,我們回去吧。」

吳菊人從長衫口袋里掏出手帕為她擦淚,慢慢下山,山下鎮子上的青瓦頂上,飄著縷縷的炊煙,人家開始做晚飯了。店鋪啪啪地上著門板,偶爾有幾聲犬吠,深秋黃昏的景色,帶著些許凄涼。

第二天兩人帶了霜霜坐小火輪去上海,先把霜霜放在喬之珩家,再去德國人開的醫院。先掛了號,兩人坐在長椅上等著。紫菀一直握著吳菊人的手,握得兩手掌心都是汗水也不肯放開。

等叫到他們的號,紫菀和吳菊人進到里面,紫菀放開手,讓吳菊人坐在醫生面前,自己站在他身邊,用法語對醫生道:「午安,大夫。十分抱歉,我不會德語,我用法語行嗎?」

德國醫生微笑道:「很好,我會法語。夫人的法語說得很好,是在法國學的?」

紫菀也面帶微笑道:「我和我先生幾個月前才從巴黎回來,那我們的交談就不會有問題了。」然後道:「我先生這些日子以來有些潮熱、出虛汗,偶爾胸口痛,我希望能為他照一張x光片,看看他的肺部。」

醫生驚異地看一眼紫菀,拿起聽診器按在吳菊人胸口,道:「咳嗽兩聲我聽聽。」

吳菊人也看著紫菀,眼神幽深如潭,依言咳了兩聲。紫菀低聲道:「三哥,不是我的手涼,是你的手熱。」

醫生做了一系列的檢查,讓吳菊人拍了片子,三天後復診時對紫菀道:「我們確定吳先生的症狀是肺結核早期,還好發現得早,希望能及早入院做隔離治療。」

紫菀道:「我們不住院。」

醫生楞了一下,勸道:「吳夫人,這個病是要傳染的,不隔離的話,怕……」

紫菀打斷他的話,對吳菊人說道:「三哥,我們不住院。我不要你一個人住在冷冰冰的醫院里,面對的是四壁的空白。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到死都在一起。」她是用法語說的,這番話同時也是說給醫生聽的,「我來做他的護士,你把葯劑和針劑都交給我,我會給他注s。你們再好的護士也不會比得上我,你們再好的醫生也救不了他的命。那么,住院有什么意義?我知道你們的針葯可以延長他的生命,但救不活他。你難道要我們從現在就分開,最後的時間都不留給我們?要傳染,就傳染給我好了,他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有什么意思?」

醫生輕咳一聲道:「夫人,這病也不是一定就救不了……」

紫菀微慍地站起身道:「醫生,無謂的希望不要給我們。我不是無知婦孺,我甚至讀過伊本?西拿的《醫典》,他是第一個發現肺結核是一種傳染性疾病的醫生。這個病就是在你們德國,也是治不了的。肖邦、拜倫都死於肺結核,你有辦法讓他們起死回生?」

醫生被她的話震得一時開不了口。

吳菊人按了按紫菀,低聲笑道:「宛玉,我還沒死呢,說什么起死回生的活?醫生,聽我夫人的話,我不住院。你讓我們最後的日子就守在一起吧,可憐她才三十三歲。」

紫菀再也忍不住,伏身在他胸前哭道:「三哥,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吳菊人拍拍她的背,道:「傻話,生老病死的事誰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紫菀抬起淚眼問道:「我們天天在一起,為什么是你得病而不是我?」

吳菊人吻吻她道:「是老天嫉妒我過得太好,他後悔給了我這么多的好日子,現在他想收回去了。」

紫菀破涕為笑,說道:「是的,一定是老天嫉妒了。」

醫生咳嗽一聲,道:「你們要為你們的家人著想,不能讓他們的生命也處在危險之中。」

紫菀怒道:「這個不用你c心。回去我就把仆人都遣散,家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醫生,不是小看你的醫院,我家一處房子可以裝得下你三個醫院,比你德意志建國的時間還要長。你們德國的schlossneuschwanstein新天鵝堡也不過如此,我家的山林比你們俾斯麥總統出生的勃蘭登堡還要大。」拿起醫生的鋼筆在他的處方簽上刷刷地寫下地址,放下筆道:「先把這個階段的葯給我,今後照這個地址,按時把葯和帳單寄來。」

兩人拿了葯坐了喬之珩的馬車離開醫院,吳菊人在車里若無其事地道:「宛玉,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發火,沒想到你原來這么凶。」

紫菀淺笑道:「三哥,你的記性太壞了,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夜,我就打過你耳光,還拿刀嚇唬過你,我一直是個凶悍的人,不過是你大人大量,不跟我小女子計較罷了。」

吳菊人回憶往事,也露出笑容道:「是,你還咬我。」

紫菀不服氣道:「你還咬我呢。咱們比比,誰咬得深。」做勢要拉衣袖。

吳菊人嘿嘿一笑,按住她的手,別轉臉去看著外邊。紫菀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吳菊人道:「霜霜……」

紫菀鎮定地道:「讓我嫂嫂照顧她,沒事的。」

吳菊人輕嘆一聲道:「可惜看不到她長大,送她出嫁了。」

紫菀凶巴巴地道:「誰說看不到?當然看得到。只要你想看,就看得到。」

吳菊人掉頭看她,道:「還這么凶?」

紫菀撇撇嘴道:「老天不講理,就得跟他爭。」

兩人回到喬家,也不跟大家明說,只說要把霜霜留在上海讀書,不能讓她在吳鎮耽誤了學業。秋露自然求之不得,問道:「你們兩人回鄉下,不覺得冷清嗎?」

紫菀道:「那邊學校剛剛辦起,有好些事情要處理,忙都忙不過來,實在是顧不上霜霜了。你多費點心,就當白撿個女兒。」

回到吳鎮後,紫菀真的打發了家里大部分的仆人,只留了幾個人做打掃煮飯漿洗的工作。吳菊人把家產做了分割,留出辦學的經費放在杭州的花旗銀行里,剩下不多的財產交給紫菀。這些年經商賺的錢大多捐給了同盟會,又辦了學,吳菊人所留已經不多了。

到新年前,天氣驟冷,雲姨身染微恙,本已是年老體弱之軀,更兼喬伯崦離世帶給她的傷心仍在,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了。

喬之珩回來辦喪事,見到吳菊人,嚇了一跳,問道:「怎么瘦成這樣?臉色這么難看?」

紫菀這才把吳菊人的病告訴他,喬之珩忙勸他住院,吳菊人淡淡地道:「大哥,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你讓我和宛玉廝守到最後一刻,何苦定要讓我們分開?我這個病要傳染,以後你們也不要來了。」

喬之珩和秋露無言以答,看著眼前這兩人。

紫菀笑眯眯用小小的紅泥炭爐煎著水,爐子上是一只紫砂的提梁壺,壺上刻著「d天春曉」,壺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蟹眼泡。紫菀穿著新的銀絲錦緞紫紅提花絲棉袍,袍子上是一朵朵銀絲織成的細碎的梅花,腳下是一雙同樣面子的鞋。屋子里燒著紫銅大炭爐,紅紅的炭里埋著栗子,有一陣干果的暗香。屋子里供著臘梅水仙和結著紅色小果子的南天竹,被暖烘烘的炭火烤著,開得正好。

水開了,紫菀將水注進四只不同式樣的杯盞里。一對繪了竹葉梅花的白瓷茶盅遞給喬之珩和秋露,自己用一只青瓷杯,給吳菊人的則是一只紫砂小壺。那壺做成荸薺的樣子,連紫砂本身的暗紫紅色都用到十足。

吳菊人見喬之珩注視他手上的壺,笑道:「大哥好眼光,這壺確實有些來歷。這是十九兄送給我的,他原是蘇州世家,自幼愛好茶具,曾說自己是『玩物敗家』,盡收了些好壺,沒錢吃飯,才憑著另一手絕技入了梨園行。為了感謝我把他薦給岳父,就送了這壺給我。聽他說這是時大彬的真品,很值些銀子。」

喬之珩點點頭,喝一口茶,問道:「什么茶葉,這么香?」

紫菀道:「阿爹的女兒茶。雲姨過世前都給了我,她收得好,快一年了,還像新茶一樣。再過三個月又可以采新茶了,阿哥,今年的新茶上來,我讓他們給你送些去?」

喬之珩道:「你們留著喝吧,我哪里懂得茶的好壞。」

秋露忽然站起來,匆匆走到窗前,背對著三人。只見她肩頭抽動,隱隱有飲泣之聲。

紫菀大聲道:「露露,一個人在那里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說給我們聽聽。」又說,「不得了,露露,你的絲襪抽絲了。」

秋露低頭一看,絲襪好好的,罵道:「壞丫頭,捉弄我好開心嗎?」

喝過了茶,紫菀道:「你們回去吧,我不留你們吃飯了。大過年的我這里也沒什么好吃的,我陪三哥喝粥,梗米粥倒有好些,就怕你們吃了不頂飢。」

不等她說完,秋露把她抱住,大哭起來。

紫菀埋怨道:「我說你們以後不要來了,可不是沒說錯吧。弄得奈末倒要我來安慰你,何苦來招我。」把秋露推開,對喬之珩道:「阿哥,我跟你要樣東西。」

喬之珩取下眼鏡來擦擦眼淚,問道:「要什么,拿去就是了。」

紫菀笑嘻嘻地道:「太大了,拿不動。是這樣的,三哥已經把這處宅子賣了,我們沒地方住了,想問你要阿爹的宅子。」

喬之珩驚了一下,問道:「怎么回事?」

吳菊人道:「孫先生要組建自己的軍隊,需要資金購買武器。我的錢大半留在銀行做學校的經費,只好賣宅子了。宛玉說要是我不介意做上門女婿,就搬到喬家去住。我倒是不介意,但還要問過大哥才行。」

秋露本已止住了哭,這下重又大放悲聲,就連喬之珩也抬頭望著屋頂,眨了半天眼睛,才道:「你賣祖宅,你大哥二哥沒意見?」

吳菊人道:「他們早不住這里了,和他們沒關系。再說,賣也賣了,還能怎樣?」

紫菀笑道:「你們是來晚了兩天,沒碰上他們。年初一那天祭祖,三哥把這事一說,好家伙,你是沒看見,他大哥害點把他的脖子掐斷。我從沒見過這把年紀的人還打架,他二哥拉也拉不開,大嫂只能干著急。我說『大哥,陶然得了癆病,你要不想過上,還是放開他的好』,只這一句話,就讓他大哥撒了手,躲得三丈遠。好嘛,十三年了,我總算報了當年的仇。人家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是小女子報仇,十三年不晚。」

秋露聽她說得有趣,問道:「怎么要十三年報仇的,當初出了什么事?」

紫菀道:「沒什么,不過是他一見面就給我沒臉。說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什么的,三哥當時就說,那我也沒見有人不穿衣服就跑到街上,那斷手斷腳在街上討飯的倒多的是。」

說得秋露和喬之珩大笑,秋露道:「你們兩個,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喬之珩問道:「後來呢?他大哥又怎么說,啊我是指賣宅子的事。」

吳菊人道:「大哥說吳家從此沒我這個人。」

紫菀道:「瞧你說得輕描淡寫的,還有好多難聽的話呢。」轉向秋露道:「他大哥指著我罵,說都是我這個狐狸精鬧的,他一見我就知道我是個禍害,把我說得跟妲己似的。」

吳菊人搖頭道:「這些話你記那么清楚做什么?」

紫菀道:「誇我的話我當然記得牢。你吳家再有錢,跟商紂王比還是要差好多吧。人家傾國傾城,我哪里比得上她,不過才敗了一個家而已。」

喬之珩不理他們的戲謔,道:「你們打算什么時候搬過去?」

吳菊人道:「總要過了元宵節吧,那時才有人上工。宛玉的嫁妝又要搬一次,光那張床搬出來就要小半天工夫。」

喬之珩道:「回去我就讓他們騰屋子,你們打算住哪間?」

紫菀道:「能放下那張床的也只有雲姨翠姨她倆住的院子了。」

喬之珩點頭道:「那里好,屋子大,院子大,樹也大。妹丈在那里正好靜養。」

半個月後,吳菊人和紫菀搬去了喬家,帶走的只有紫菀的嫁妝。吳萸人和吳萇人回來把其他東西搬走,中庭只剩下吳菊人當年為迎娶新娘而種下的那株木綉球。

交房那日,兩人最後一次站在樹下,看著樹干上刻的「宛玉」兩個字,相視一笑。那字跡隨樹長大,已經很模糊了。

第四十七章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