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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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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鴻心里一直有一朵白蓮花,奈何白蓮花心里的人卻不是他。

傅驚鴻一輩子都對他小師弟掏心掏肺的好,奈何小師弟一輩子不曾正視過他哪怕一眼。

他待小師弟百般好,小師弟不過視他如塵土。

他並不是沒有悲憤過,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小師弟心里面那個人,始終不是他,即使他為小師弟做了那么多事,但是小師弟從來沒有回頭看過一直站在背後的他。

他的小師弟,從來都沒有看過他。

在重生崖被小師弟一劍穿心之時,傅驚鴻心里卻忽然異樣的平靜,他看著他的小師弟那張蒼白的臉,心里無喜無悲。

他的小師弟,終究看到他了。

但是,卻是因為……想要殺他,才會看著他。

小師弟那雙眸,終於映著他的身影了,可是他卻忽然發現,他似乎也並沒有那么執著了。

曾經執著,只不過是因為求不得。

他的小師弟臉色蒼白,他的眼睫毛顫抖著,他說:「對不起,大師兄。」

……對不起。

原來他為小師弟所做的一切,只能換回一句對不起。

「但是,如果你不死的話,二師兄他就……」小師弟的臉忽然冷了下來。

傅驚鴻無力的笑了笑,明白了。

三日之後,掌門大選。

而他和他的二師弟,是最被看好的兩個弟子。

原來如此……

「所以……」

「對不起,大師兄。」

他的小師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將劍完全深深的刺進了他的心口,將他逼退了兩步。

而他十步之後,便是懸崖。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我定不負師兄情意。」

傅驚鴻看著眼前的人手中的劍咣當一聲落地,他顫抖著後退了幾步,顫聲說。

傅驚鴻心里一笑,來世……如此虛幻縹緲的詞,他怎敢盼望?

不過……

若真有來世,他還是不要再遇上眼前之人為好。

追逐了一世,他終究還是累了。

若有來世,願再不相見。

小師弟嚅動著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傅驚鴻卻已經不再給他機會。

他往後退了幾步,縱身跳下懸崖。

本來,今日之後,他已經打算向師傅請辭退出掌門之位的爭奪,從此獨自一人浪跡天涯。

和小師弟朝夕相處又

如何,明知小師弟心心念念的人是他那個冷若寒冰的二師兄,與他們二人共處一室不過是平添一段傷心。

然而,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他再也不會這般渾渾噩噩的過一生。

若有來生……

一夢驚醒。

傅驚鴻冷汗淋漓的睜開眼睛。

夢中,他死了。

被他心愛的小師弟一劍刺死。

不,那不是夢……那是真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刺痛,劍入骨的寒氣,怎么可能是只是一場夢?

那么他現在是在傳說中的y曹地府?

然而傅驚鴻坐起來之後,卻發現周圍一切都是如此熟悉,這里分明就是他住了十多年的練功房。

……怎么回事,他竟然沒死?但是這怎么可能……即使沒有被小師弟那一劍刺死,但是他隨後便墜入了萬丈懸崖,他現下怎么可能安然無恙的活在這世上?

若說是y曹地府,又為何與塵世如此相像?難道是他紅塵羈戀,眷眷不舍,以至於在y曹地府里也出現了幻覺?

此時卻忽然有人破門而入。

傅驚鴻一愣,便看到一個身著白衣,不染纖塵的少年進入屋內。

少年眉清目秀,眉目如畫,額間一顆朱砂痣,仿若泣血。即使身量未足,卻已然可以看出他以後會是怎生一個傾城公子。

「師兄,你醒了。」那少年看到傅驚鴻,便脆生生的喚道,臉上的欣喜顯而易見。

傅驚鴻看到那少年,心里卻一陣涼意。

如此熟悉的眉目,自然是他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的小師弟。

傅驚鴻萬念俱灰,只道是自己墜入懸崖了之後又被救起,送回了斷袖谷。

此時恍惚的他自然沒有發現,眼前的少年比他那個師弟面容稚嫩上不少。

「師兄,你怎的了?可是身體不適?」少年見傅驚鴻一臉灰敗,眼里透出一絲絲憂慮。

傅驚鴻聽到少年的關心心里卻一陣莫名,不是你給我一劍的么?怎么現在卻回過頭來裝成一副無辜的樣子?

傅驚鴻心里一陣涼,臉上卻面無表情。

「師兄,你果然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我卻找師傅來。」少年見傅驚鴻面無表情,話語里的憂慮更甚。

傅驚鴻聽罷卻一愣,他的小師弟多少年沒有關心他了?

以前倒還好,小師弟還只十一二歲的時候,倒是黏自己黏得緊,天天跟著自己身後脆生生的喊著自己大師兄,可是自

打二師弟拜入門下之後,小師弟就一味心思只跟著二師弟身上轉,棄自己一顆真心不顧,對於自己對他所做的一切,亦只是冷眼相看。

……那么如今,他的小師弟又怎的忽然關心起他來?

還是說,這果然只是他的幻想罷了?

原來他至死仍在痴心妄想……

傅驚鴻又是一陣發愣,然而又想起他現在的處境,他忽然注意到了異樣的地方。

他忽然猛地抬頭,將一臉擔心的看著他的小師弟嚇了一跳。

「師兄你……」小師弟怯怯的問了句。

「白練華……你,你今年多大了?」傅驚鴻終於想起不對勁的地方來了,他將眼前的少年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仍然是一件纖塵不染的白袍,仍然是一g簡單的桃木簪挑起一頭青絲……但是眼前的少年,顯然不及他已然十七的小師弟的眉目如畫容顏無雙。

眼前的少年,分明只有十一二歲。

「師兄你怎么了?練華十二了。」少年有些委屈的看了傅驚鴻一眼,仿佛在埋怨什么,「師兄眼前從來不直呼練華的名字的……」少年委委屈屈的扁了扁嘴。

……白練華如今才十二?那現在,豈不是五年前?

「那我……我現在……」傅驚鴻愣愣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是一雙還算幼嫩的手,手指指腹上附著薄薄的繭,和他以前滿手都是老繭和劍傷不同,這是一雙,十分年輕的手。

「師兄後日就十五了……怎么,師兄你一覺睡糊塗了?」少年見傅驚鴻看著自己的手發愣,似乎有些不高興對方無視自己,便開口說。

傅驚鴻看著自己的手,良久。

終於明白自己,似乎是回到了五年前。

重生崖果然不愧是重生崖么……

傅驚鴻抬頭看著眼前只有十二歲的白練華,心里一陣空茫。

他竟是回到了五年前么?

不過……

老天既再許他重活一世,這一世,他發誓再也不做那個任天下人恥笑的傅驚鴻。

今生,他只為自己而活。

肆意一世,有何不可?

2、第二章

馳隙流光,恍如一瞬星霜改。

時間一晃兩年過,傅驚鴻在這兩年中,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重生之前他的日子除了練功便是就追在他的小師弟身後,除了糾纏他的小師弟便是練功……除此之外別無他事。

可是如今的傅驚鴻,斬斷了對小師弟的念想之後,便再也不像從前那般日日跟在小師弟身後苦做糾纏,他如今的日子倒是清閑了不少,再加上死過一回的人,自然對身外之事心淡,他連從前對練功之事的熱忱也淡去了不少。

除去門派之中規定的練功時間,他沒有像門中其他弟子那般勤修苦練,反而悠閑的四處閑逛,頗有一點閑雲野鶴之意。聽到門中其他弟子議論紛紛之時,他只在心中笑,大約真的是死過一回,對什么事也看淡了……武功蓋世又如何?這世間最了不得之物只一情字,現在他連情之一字也看透了,還能對什么事情看不破呢。

這世間除了生死,皆為俗物。

這兩年間他倒是過得悠閑,每日里除了練功之外,便是在斷袖谷中四處閑逛,看到了許多從前因為勤於練功而沒有看到過的風景。

自然這風景一直都在,只不過他從前被浮雲蔽了眼,以至於沒有看見罷了。

現在拂去那些浮雲,這世間一切清清朗朗。

此時的傅驚鴻坐在後山上,嘴里叼著一g竹子葉,倚在半山亭上看著天上斜陽晚照。

這後山從來都是斷袖谷的禁地,不許谷中弟子擅自入內。

若是從前的傅驚鴻,自然不會違背這條規矩,所以他從前從不知道在這半山中竟然可以看到如此美景。而如今的傅驚鴻,卻不想去管那些規矩束縛,所以他早在一年之前m索到通往後山的一條小徑後,便瞞著其他人爬了上來。

在這後山之上,傅驚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斷袖谷中的景象。

傅驚鴻半眯著眼看著斷袖谷中弟子來來往往,慢慢的嚼著嘴里的竹葉。

斷袖谷斷袖谷,這名字實在是有點驚世駭俗了些。

這世間本就是y陽協調男女之道始為正道,但斷袖谷卻反其道而行,奉行陽陽協調。

斷袖谷門人,亦是些獨立特行之人。

江湖上那些所謂的名門正道,便將斷袖谷稱為邪教。

不過斷袖谷中人卻也不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與魔教還是不一樣的。

而他傅驚鴻,便是斷袖谷中這一代的大弟子。

然而斷袖谷中輩分排名,卻不是按照入門先後,而是按照武藝高低排名的。

所以兩個月之後的門內

弟子排名戰,他有可能就此從斷袖谷大弟子這個位子跌下來……傅驚鴻臉上卻毫無著緊之色。

其實他早就想離開斷袖谷了,因為這斷袖谷之中太多爭奪,太多紛擾……

他本來的意圖是趁著門內弟子排名戰想個法子混出去,從此浪跡江湖也好。

當然,這是他本來的意圖。

「師兄,你果然在這里。」

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郎微喘著,出現在傅驚鴻的視線之中。

少年淺白色的衣衫染上了山路上的點點污泥,然而這些泥點卻絲毫掩蓋不了少年的光華。

也許因為跑得有些急,少年鬢間沁出了薄汗,形狀姣好的唇微微開合著,喘著氣。他那雙好似小鹿般的眸睜得大大的看著傅驚鴻,煞是無辜。

少年大約只十三四歲,然而素色的白衣卻難掩他的光華無雙。

這個少年,自然是白練華。

傅驚鴻仍然嚼著竹葉,只是斜眼瞥了一眼少年,嘴里嗯了一聲。

倒不是他特意告訴白練華這處地的,只不過是又一次他偷偷溜上山的時候被白練華發現了……所以白練華才知道他會在這處。

不過也幸好白練華沒有向師傅揭發他,要不然……

不過,即使白練華揭發他了他也無所謂,反正他本來就不打算在斷袖谷中長留,若是早早的就被驅逐出谷,他現在也不必費這么多心思,故意在門中弟子面前整天裝出一副游手好閑的模樣。

那少年見傅驚鴻對他愛理不理的模樣,嘴便嘟了起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更似是要沁出淚來。

若是從前的傅驚鴻,見到白練華擺出這幅模樣,哪怕白練華是再讓他跳一回重生崖,他恐怕也是毫不猶豫的去了,不過他畢竟已經不是從前的傅驚鴻了。

也許真如那些戲本里說的那般,你若是歡喜一個人,那個人便是珍珠,你若是對他厭了,他便是魚目。

傅驚鴻對於白練華也不全是厭惡……當初他墜崖的瞬間,也許是恨的。只不過現在他隔了兩世,隔了生死,從前的一切也便模糊了。那少年從前美好的模樣模糊了,那少年在他x口捅上一劍那可憎的模樣也模糊了……往世的一切都模糊了,什么也不剩,什么也不見。

「師兄,你再不下山,師傅若是發現了……」少年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許久,見傅驚鴻依然是那副樣子,他也無甚法子,只能委委屈屈的開口說道。

「……發現就發現。」傅驚鴻閉上眼睛,枕著手躺了下去。

「師兄……」白練華見傅驚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沒法再說什么,只能委屈的咂咂嘴。

傅驚鴻閉著眼睛,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

他在心里有些好笑,前世他一生追逐白練華,最後也不過落的個一劍穿心墜崖而死的下場,今生他對白練華不理不睬若即若離,那白練華卻反而對他比前世更黏糊,天天追著他喊師兄師兄……自然前世白練華也是喊他師兄的,但是從未像眼前這個白練華一般……熱情。

真是奇了怪了。

莫非白練華就喜歡別人不愛搭理他?

真是奇了怪了。

傅驚鴻在心里奇怪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兩個月之後便是谷中弟子排名戰,那么……

那么冷棲軒,似乎該出場了。

前世,冷棲軒似乎就是在他十七歲之時拜入谷中,並且在兩個月之後的排名戰中大敗其他弟子,成為了斷袖谷中的僅次於大弟子之後的二弟子……也就是白練華的,二師兄。

現在想來,前世白練華似乎也對他這個大師兄親切過……但那是冷棲軒出現之前的事了。自從冷棲軒出現後,他就再也不曾在白練華心中占過一席之地。

原來如此……

傅驚鴻半眯了眼睛看了一邊的白練華。

原來小師弟之所以還這么粘他,是因為他的二師兄還沒有出現的緣故么……傅驚鴻笑了笑……也虧他沒有再度陷入這痴戀泥淖之中,不然恐怕又是一場傷心。

不過,說不失落,也不是完全沒有的。

少年發現傅驚鴻看著自己,以為冷落了自己許久的大師兄終於肯搭理自己了,便轉過頭來看著傅驚鴻。

傅驚鴻看了少年三四眼,忽然開口,懶懶的問:「谷中今日,可有奇怪的人出現?」

「奇怪的人?」少年愣了愣,似乎沒料到他的大師兄張開便問和他完全無關的問題,心里莫名酸了一陣後,想了想說,「似乎有一個……」

「嗯?」傅驚鴻挑了挑眉,示意少年繼續說。

白練華說:「前日有個大約十五六的少年,跪在分桃丘之前,求師傅收他入門。」

前日?傅驚鴻眯了眯眼,既然已經來了兩天了么……不過他向來是練完功之後便走人不管其他人閑聊些什么,不知道亦是情有可原的。

「師傅不收,那個少年便在分桃丘前跪了兩天,到現在似乎還跪著呢……昨日下了那么大一場雨,恐怕那人得發場高燒吧。」白練華說完,臉上露出了點擔憂之色。

傅驚鴻

知白練華一向善良,即使是谷中偶爾闖入他房中的小兔子之類的小生物,他也不曾傷害,更何況是個人呢?哪怕那只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只是如此善良的白練華,竟然也有一天會對他刀劍相向。

傅驚鴻恍惚了一下,回過神才發現他居然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看著眼前白練華清澈的眸,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原來他還未完全放下么……即使自以為完全解脫,其實他從未放下。

……也許,他要試著將從前全部拿起來,才能完全放得下。

傅驚鴻忽然站起身,嚇了白練華一跳。

「師兄,你要去哪里?」少年看著傅驚鴻的背影問。

「救人。」傅驚鴻淡淡的說。

3、第三章

斷袖谷,四面環山,十里桃林。

此時傅驚鴻正順著一條小徑朝著分桃丘走去。

斷袖谷外分桃丘。

傅驚鴻並沒有用輕功,他並不急。

他本就不是個急x子的人,更何況他現在要去救的那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仇人。

他不知道上一世白練華對他拔劍相向是否是冷棲軒授意的,但是白練華向他拔劍……卻是為了冷棲軒。

他不恨,只是有些無奈。

前世他糾纏了白練華一世,換來的不過是白練華的冷眼嗤笑。冷棲軒向來都是對人冷冰冰的,對白練華亦是如此,然而白練華卻對冷棲軒痴心一片,甚至不惜為了冷棲軒來對付他這個大師兄。

十多年的師兄弟情誼竟抵不過一個中途冒出的冷棲軒。

傅驚鴻想著這些前程往事,只覺得從前自己傻得可以。明明一眼就能看出白練華一心所愛之人就是他那個冷冰冰的二師兄,而他傅驚鴻卻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與小師弟是兩廂情願。

真是可憐,可笑。

傅驚鴻笑著搖搖頭,換來身邊白練華一聲詫異的問:「師兄,你怎么了?」

傅驚鴻稍稍回過神來,看向一邊的白練華。

他的小師弟正一臉擔憂的看著他,秀氣的眉微微蹙著,眸里一片澄澈。

眼前這個如花少年,卻曾經在他心口上刺了一劍。

「……沒事。」他怎么又想起前世這些孽事來了?

傅驚鴻搖了搖頭。

「師兄……」白練華咬了咬下唇,看著傅驚鴻說:「師兄……我們真的要去么?即使那人病了,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師傅本就無意收留他,我們若是擅自前去,若是師傅怪罪下來……」

傅驚鴻挑眉笑了笑:「那又如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師弟你擔心師傅怪罪,便自己先回去吧。」他要救的那個人,可是小師弟將來的二師兄啊。

白練華又咬了咬下唇,半晌才道:「我要和師兄一道去……」

傅驚鴻點點頭,伸手m了m白練華的腦袋,說了聲:「乖。」

白練華一臉委屈的看著他,仿佛十分不樂意。

傅驚鴻眯了眯眼,轉身走在前面,心里卻在說我在給你綁定相公呢,你做什么一臉被搶了相公的小媳婦樣……你不樂意去救人,我還不樂意去給你們做媒人呢。

見傅驚鴻轉身便走,白練華連忙跟了上去。

傅驚鴻余光里看到白練華一臉委屈,心里也不

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嘆,此時的白練華大概不會知道他以後會對他現下如此不屑去救的人傾心如故。

不多時,二人已來到了斷袖谷谷口,谷口豎立著一石碑,上書斷袖谷。

石碑對面,便是一座矮小的山丘。

山丘之前,跪著一個大約十五六的少年。

傅驚鴻挑眉一笑,那少年正是冷棲軒。

此時的冷棲軒只十五六歲,與傅驚鴻記憶中那個始終冷面的二師弟相去甚遠。

眼前的少年面容雖是極清秀的,眉目之間卻始終透著一股子冷意。他眸如潑墨,面如冷玉,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早已被雨露濕透的衣料貼在他單薄的身體上,盡管他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但是卻強忍著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顫抖之意。

他的眸里眸光沉浮皆是堅定之色。

盡管跪在地上,他的神色卻讓人有種錯覺。仿佛他並不是跪著,而是站著,站在最高處睥睨眾生。

這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然而他周身的氣息,卻已經不容人輕視。

傅驚鴻看著如此冷棲軒,似乎有點明白白練華為何會傾心於他了。

此子……絕非池中物。

傅驚鴻眯了眯眼,前世他對這個一向x子冷漠的二師弟,從未多加留意。

畢竟前世他一門心思系於一人身,對於旁人,他從來是不多理會的。對於冷棲軒,他除了知道他x子冷漠,不喜與人交談之外,其他的幾乎一無所知。

前世他對二師弟進谷之事只是略有耳聞,當時他心中也並未對此有何計較。直到後來的弟子排名戰之中,直到那個身著玄衣的少年打敗了他的小師弟,自那時起他才開始隱隱留意起冷棲軒來。

冷棲軒已然察覺到有人來,但是他並未抬頭。

他的發帶約莫是斷了,一頭黑發散落了一肩,已然被雨水濕透,濕淋淋的滴著水。

一滴水珠自他額角落下,落入眉間,他卻全然未有所察覺般,動也不動,任由那水珠劃過他的眉間,劃過他的臉頰,落入衣衫,不見。

「……起來吧。」傅驚鴻淡淡道。

少年動也未動,仿佛不曾聽見。

「起來吧,」傅驚鴻看著少年,重復了一遍,他又道,「莫說是三天,你便是跪在這里三年,師傅也還是不會收你的。」

少年終於眼皮動了動,但他還是沒有動作。

傅驚鴻看著少年倔強的身影,一瞬間竟覺得心軟了軟。

這個少年……不過是十五六的年紀,臉上的神色

卻完全與他年紀不符。那樣的眼神,更像是一個經歷世事沉浮的人才會露出的眼神,仿佛在冷冷的嘲諷眾生。這個少年,身後究竟肩負了什么?他究竟經歷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