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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陛下……我對人世並未有過多的留戀……」
烈火之中,大司祭平靜地催促道。
他和她不同,早早地就失去了雙親走上了侍奉神的道路,所以也不會有任何人為他的離去而哭泣。即便是大司祭這樣的職務,也總會有合適的人來代替。
對於他來說,死在這里並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就這樣子,讓最後的生命與最後的火焰一同燃盡,也不會有任何人看到他此刻孤獨凄慘的模樣。
不留戀人世,即是他最真實的想法。然而在舒雲蘿聽來,卻像是在譴責。
因為正是她剝奪了這個沒有親人的男人唯一的信仰,剝奪了他唯一的活下去的意義。他拒絕了她的援手,便是連贖罪的機會都不給她。
「禰夜!!」
她高喊著他的名字,烈火卻吞沒了他的面孔,吞沒了他那受刑後殘破不堪的肉體,吞沒了幾欲傾覆的行刑架……直到最後,眼前的一切都化為了耀眼的火光,燦爛著、雀躍著……盛大卻又孤單地走向了覆亡。
對不起……
禰夜……對不起……
舒雲蘿的眼眶一陣陣的發緊發酸,眼看著淚水就要不爭氣地跌落,卻有一縷火焰將那苦澀的水分瞬間蒸騰殆盡。
連流淚都不允許幺?
這是禰夜的溫柔,卻也是對她殘酷的懲罰。
她張開雙臂,試圖緊擁住那最後一絲溫暖,然而微弱的火焰終究在懷中消散了。
……
在神形俱滅之前,一度侍奉過神的男人曾問自己。
如有來世,將會渴求著怎樣的東西?
他本該憎恨她,本該說服她為了雲極國獻祭出一切,但是他終究沒能夠忘卻她的體溫、她的彷徨,還有她為他流下的淚。
是的,他一直欺騙了自己,用侍奉神為借口掩飾了內心最深刻的渴望。無論多少次祈禱、拯救多少人、為多少人犧牲,也無法掩蓋心中那長久以來的孤單落寞。
「光之神」
「倘有來世的話,便賜予我吧……名為家人的東西……」
若是似她這樣的……那便再好不過了……
……
……
……
世界如剝裂的牆壁般蛻去虛偽的外殼,一切終回歸為最現實殘酷的模樣。
舒雲蘿的身體自高空中墜落下來,出現在王都的刑府審判廳,然後雷恩接住了她,穩穩地接住了不管她何時何地這樣子跌下來,他似乎永遠都可以接住她。
只是和小時候不一樣,這一次那溫暖的胸膛、有力的手臂,緊擁住的是一具成熟赤裸卻又遍體鱗傷的身體。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冷哼著側開頭,將她放在了地上。
「雷恩……我……大家都……」她斷斷續續地說著,似乎還不願意接受騎士們逝去的事實。
「不必說了。」將軍打斷了她的話,然後似乎是覺得這語氣太冰冷了些,隨即又道:「這幺半天只有你回來,我還不明白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