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遠的琴弓拉起的那一刻,凌思南覺得心上的每一根弦都如琴弦一般被引
領,被奏響。
小提琴的琴聲悠揚婉轉,如夜鶯長歌,在鋼琴的琴符間翩飛穿行,又如山澗
清泉,上善若水,與琴曲相應相合,樂聲潺潺。
兩者合奏十分協調,兩個平時水火不容的人,竟然能奏得高山流水。
因為太溫柔了,凌思南甚至有種錯覺,台上這兩個人仿佛多年的老搭檔。
不過她還是高興太早了。
曲子奏到一個段落處,鋼琴忽然琴音一轉,換了個曲譜。
台上的凌清遠眉間神色未變,皙白的指節按在琴弦上,尋找加入的契機。
凌思南並不懂個中的門道,但是聽到身前有人在贊嘆,有人在議論。
「嗯……是,貝多芬所有小提琴奏鳴曲里技巧
表達最出色的一首了,難度不是一般地高。」前面那個人顯然是個懂行的,給身
邊的朋友解釋。
按照剛才聽到的話,弟弟三年沒有碰過小提琴了,凌崇亮臨陣變曲,就是要
給他好看,既然是為了讓他出丑,自然要給他高難度的曲子。
顧霆很閑適地靠在桌旁,長腿搭著,看了緊捂心口的凌思南一眼。
「要是這么害怕,不如別聽了?」他調侃。
「怎么可能。」凌思南望著前方:「就算失敗了我也會聽到最後的。」
「哎,搞得我也想要個姐姐了……」
凌思南因為這句話,赧然的紅又一次浮上臉頰。
不僅僅是姐姐。
才不僅僅是姐姐的緣故。
緊綳的心思隨著凌清遠水到渠成地融入漸漸松開。
她看著凌清遠偏著頭,微微闔上雙目,鴉羽似的長睫覆著眼瞼,在聚光燈的
照耀下,投下出一小片淡淡的陰影,整個人投入在樂曲中,隨著琴弓的拉奏情緒
起伏。
小提琴的琴聲輕盈,外弦刺穿暗夜,內弦低回婉轉,如泣如訴的樂音漸漸蓋
過了鋼琴的音色,牽扯所有聽者的心弦。
台下凌家夫婦二人喜笑顏開。
這是他們培養的兒子。
當然是最出色的那個。
完整的有四十多分鍾,自然不可能奏完,最終
還是凌崇亮主動停了手。
他准備的樂譜已經不夠了。
全場都還沉浸在剛才心悸的曲目中,人們一時半會兒還沒回過神,倒是凌清
遠忽然低笑了下——
「不就是炫技么?」唇角微扯,原本按在琴弦上的手再度開場。
外行人分不出如何才是高超的琴藝,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可以分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