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漢幾乎點掉了腦袋,激動地大聲喊道:「我肯的!」
他猛地跳進船板,一路跑進了蓋著厚重簾布的內艙。
摩擦聲過後,滿臉通紅的窮漢抱著昏迷不醒的男人走了出來,「恩公,這漢子該如何處置?」
「恩公?」
宋辭嘲諷地笑了笑,「丟在草坡上便是。」
窮漢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懷里的男人甩了出去,看著他滾了幾滾砸在石階上。
「多謝恩公!」
窮漢做了個不倫不類的拜禮,搖槳駕著花船朝江中盪去。
花滿樓望著窮漢漸漸遠去的身影嘆道:「只怕這一去,禍福難料。」
宋辭則輕哼一聲,「怕什么,是福是禍都只他一人擔著。」
岸上游手好閑的野漢不少,獨此一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不找他,難道還去找那些有妻有子的么。
如今錢貨兩訖,不管後事如何都與人無尤。
宋辭下的葯並不重,回到小樓沒多久男人就醒了。
他並未像尋常被擄之人那樣驚惶不安,而是兀自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坐到桌前倒了杯茶。
「二位找我有事?」
花滿樓背著身子站在窗前,直到聽見這句話才轉身問道:「玉公子怎知是有事還是有仇?」
玉天寶冷冷一笑,「若是有仇,還能容我活到睜眼?」
他的眼神像孤狼一樣寒光四射,至少一個傳說中的酒囊飯袋絕不會有這種眼神。
宋辭忍不住刺他一句,「這么說,你也應該很感激玉羅剎容你活到了今天?」
玉天寶先是一愣,再是一笑,「我當然感激他。世上有誰不會感激自己的父親?」
他邊說邊扯下束發的玉冠扔到地上,「天下間僅有兩塊的玉生煙,一塊擺在當今聖上的御案,另一塊就扣在西方魔教教主獨生愛子的頭上!」
玉天寶的表情似哭似笑,隱隱藏著憤怒嗜血的瘋狂。
曾幾何時,他以為父親會像幼年的自己那樣一遍又一遍偷偷回望著對方的背影;他也以為自己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總有一天會繼承父輩的榮耀成為九天十地的諸神之子!
可惜等他真正長大了才發現,或許玉羅剎的兒子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可那絕不是他。
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殘魂,學著像一條被人圈養的野狗那樣苟且偷生。
宋辭上前撿起那塊遠比詩詞更美的美玉,「你說的不錯。有了這塊玉,誰還會錯認玉羅剎之子呢。可你若是不做玉羅剎之子,你還能做誰?」
「我還能做誰?」
玉天寶仰天長嘆,「我還能做一條死狗。狗不聽話,養來何用?」
可若是能活,誰又甘心去死?尤其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這句飽含悲意的話語如同一只看不見的手,攥得人心底發疼。
花滿樓黯然輕嘆,掀開立在桌子上的木盒,「玉公子,你看這是什么?」
玉天寶坦然地走到桌前,舉起沉手的佛像看了看,「一尊玉佛。」
花滿樓將燭火靠近,「現在又如何?」
惡鬼浮現,玉天寶的眼神猛然綳緊,「玉佛,羅剎,玉羅剎!」
他不敢去猜想其中暗藏的真意,卻隱隱覺得自己離開西方魔教的機會就在眼前。
「這是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