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陳沖忙親自去催葯。
等陳太監返回的時候,琉璃正把一塊兒冰水浸過的帕子親手給小皇帝覆蓋在額頭。
其實早在此前他們也如此做過,只是每每才覆上,就會小皇帝胡亂扯下。
陳沖端著手中的葯碗,凝望著琉璃自然而然地坐在龍床邊上,微微俯身低頭,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攤平。
他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個動作,真的、很像是……
正在陳太監恍神的剎那,身前人影一動,是范垣道:「葯可拿來了?」
陳沖忙回神:「是……來了。」
范垣走過來,親手接了過去,重回到床邊,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身後陳沖的視線。
琉璃早把冰帕子揭下,握住朱儆肩頭,把他半抱起來,令他靠在自己的懷中。
雙臂擁著朱儆,琉璃接了葯碗過來,自己先舀了一勺吃了。
略有些熱,於是琉璃又舀起來,吹了吹,才送到了朱儆的嘴邊。
小皇帝已經半是昏迷,動也不動。
琉璃看著他猶如昏睡的模樣,眼中的淚再也無法忍耐。淚落之中,琉璃低頭,在小孩子的耳畔低低道:「儆兒、儆兒乖……」
連喚了兩聲,小皇帝的眼睫突然眨了眨。
然後,他喃喃不清地叫道:「母後……」聲音微弱,依稀又有一絲撒嬌的委屈。
琉璃用力將眼中的淚甩去,忍著哽咽低聲道:「是、是母後,儆兒,聽話,吃了葯就好了,來……張口。」
沉默了片刻,朱儆那有些干裂的嘴唇終於緩緩張開。
***
早在琉璃接了葯碗過去之後,幾位太醫便先退了出去。
陳沖本正昂著頭張望,范垣又道:「陳公公,去取點皇上平日愛吃的蜜餞吧。」
「啊……」陳沖意外:皇帝現在葯都喝不下,拿那些有什么用?可轉念一想又忙答應:「好好。」
陳太監將轉身的時候又大膽回頭,遠遠地看了一眼,卻見「溫家阿純」已經抱起了朱儆,她低著頭,仿佛在喃喃地說什么話。
陳沖的目光直了直。
等陳沖返回的時候,整整地一碗葯已經給朱儆喝光了。
據太醫所說,只要小皇帝肯服葯,那就不會有什么大的妨礙了。
陳沖大喜過望,親自把蜜餞捧了過去,雙手都在顫抖。
他呆呆地看著仍抱著小皇帝的琉璃,卻見琉璃誰也不看,只是盯著懷中的朱儆,手中握著一方帕子,細心溫柔地替他擦拭臉上的汗珠。
陳沖看著這一幕,錯愕之余,滿心的震撼。
這一整夜,琉璃並未出宮,只是在寢宮御榻旁守著朱儆。
其他范垣,徐廉,陳沖,太醫院方大人等,也都在寢宮守候。
經過一整夜無微不至的看護,次日清早,朱儆身上的高熱終於退了。
直到這時候,太醫們方覺著命又重新是自己的了。
連徐廉等也大大地松了口氣。
小皇帝退了燒後,整個人不再昏睡,也逐漸清醒過來,於是又吃了兩副葯,進了點粥水點心,神也慢慢恢復了。
至此,范垣跟徐廉等幾位朝臣才終於暫時從寢殿退了。
寢宮門口,大家望著前方景泰殿上射出的朝陽之光,這一夜驚魂,恍若隔世。
徐廉吁了口氣:「還是首輔足智多謀,這位阿純姑娘,倒果然是大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