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來濕潤干澀的眼球。
「……我來和他說,你先去幫忙看下火……」電話那頭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轉場,接電話的人換成了何爸,「許人,是我。」
綠燈已經亮起,何許人卻退離了斑馬線,站到了一根燈柱下。
「爸。」何許人太久沒往家里打電話了,近鄉情怯逼著他一時說不出其他的話,只能干巴巴地應了一聲。
「今年回家吧,這兩年我給你媽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她不會再逼你結婚了。」何成器又想在圍裙上擦手,卻發現圍裙早就換給了妻子。
「那我喜歡男的這件事呢?她會理解嗎?」何許人咽了口唾沫,換了只手拿手機。
「你談朋友了?」何成器敏感地問道。
「嗯,男的。怎么?又要把我送去治療?」嘴唇干得厲害,每說一句話何許人都感覺它裂開無數張捕風的口子。
「你這是什么話?你還在恨我們嗎?爸爸媽媽已經知道錯了。」何成器忘不了那個得知所謂「戒網癮治療學校」真面目的午後,電視新聞里的報道畫面看得他們觸目驚心。
「沒有,我也就是開個玩笑。」何許人的恨早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被壓得毫無喘息余地了。
「那個孩子怎么樣?對你好不好?你喜不喜歡?」何成器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兒子的,連發三問。
「他很好,對我也好,我很喜歡他。」何許人看著綠燈又變成行人禁行的紅燈。
「那就好……帶他回家一起過年吧……」何成器放低了姿態,摘下眼鏡揉揉水腫的眼睛,又補了一句,「一起回來吧,爸爸想你。」
「好。」何許人呼出的白氣氤氳了眼眶。
街道上車來車往,像一個個移動的囚籠。何許人揉了揉鼻子,踩著信號燈的秒數過了馬路……
「怎么才回來,我還以為你被大風刮走了呢!」徐然一上來就摟著何許人不放,像個撒嬌的小孩。
「路過體育館看了會兒小孩打乒乓球,看著比你小時候還厲害。」何許人把袋子塞到徐然手里,催促他去洗菜擺盤。
「我們吃完火鍋也去!他們哪有我小時候打得好……」徐然屁顛屁顛地提溜著兩袋子牛羊肉和蝦丸魚丸進了廚房。
何許人回來的路上確實去體育館看了會兒小孩打乒乓,不過他們臉上爭強好勝的意味比當年的徐然要少,更多的是對這一運動真的感興趣。
火鍋的湯底用的是何許人提前熬好的高湯,放了火鍋料後沸騰出一鍋的紅油鮮亮。熱氣騰騰的,一個又一個水泡在湯面爆開饞人的香氣,是幸福的味道。
「先下丸子和面條……」徐然端著盤子,沿著鍋邊倒入自己想吃的東西。
何許人托腮看著他忙來忙去,看著魚丸一個個浸透了湯汁變成升起的浮標,看著牛羊肉片的血色被燙成熟灰……
火鍋吃得兩人腹飽體熱,徐然堅定不移地要拉著何許人去體育館散步。
一個半小時後。
「哈哈,你們這兒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徐然完全不知羞恥地轉動著手中的乒乓球拍,一臉得意地沖著對面剛剛換牙的小朋友說道。
何許人坐在附近的台階上一臉無奈地看著徐然仗勢欺人,徐然拉著館里所有練乒乓的小孩子都比了一次賽,又總是極其無恥地用擦網而過的高吊球得分,大部分孩子的手甚至都夠不到他的球。
比賽結果顯而易見,徐然大滿貫。
「怎么樣?我厲不厲害?」徐然驕傲地抬起了下巴,討著何許人的表揚。
「就會欺負小朋友,算什么英雄好漢。」何許人走到徐然的對桌,彎腰笑著詢問剛剛輸掉比賽的小姑娘,「小妹妹,可不可以把球拍借我用一下,哥哥要把他給打趴下。」
「嗯!」小姑娘抹了把眼淚,十分鄭重地把球拍交到何許人手里,「大哥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