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端正,進了飯庄,看到韓氏,倒頭便拜。
砰砰幾聲,結結實實給韓氏磕了好幾個頭,額頭都碰青了。
韓氏嚇了一跳。
男人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讓嫂嫂和侄女受苦了。」
王叔在一旁跟著抹眼淚,看韓氏發窘,小聲提醒道:「娘子,這是家里的四老爺。」
原來這就是那位以一人之力撐起整個傅家的傅四老爺。
韓氏原本打定主意,等到了黃州縣,一定要和傅家人好好掰扯掰扯。但真的見到傅四老爺了,她急得滿頭冒汗,支支吾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傅四老爺生得人高馬大,衣著體面,和傅老大一丁點都不像,韓氏從來沒和豪富人家的老爺打過交道。
韓氏手足無措,雲英只得起身代為回禮,「侄女拜見四叔。」
傅四老爺抬眼看她,「這就是英姐?」他雙眼通紅,滿臉悲痛,「果然和大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雲英和傅老大一點都不像。
這么大的動靜,早驚動了飯庄掌櫃,隨從機靈,找掌櫃要了間雅間,攙扶傅四老爺起來,請韓氏和雲英去雅間說話。
跑堂的看到傅四老爺穿著打扮不一般,殷勤伺候,送來熱水巾帕,服侍傅四老爺梳洗。
韓氏取出傅老大的遺物。
傅四老爺抱著傅老大穿過的舊衣裳大哭一場,嗓子都哭啞了。
隨從們怕傅四老爺哭壞了,紛紛上前勸解。
王叔是傅家的老仆,看著傅四老爺長大的,說話沒那么多顧忌,「官人勿要傷心,如今尋到大老爺的妻兒了,安置娘子和小娘子要緊。」
傅四老爺垂淚道:「這有什么可說的,大哥走了,我這做弟弟的只恨不能以身替之!這些年托賴族中人扶持,家里好歹掙了些銀兩,日子頗過得去,一定好生奉養嫂嫂。」他緩了口氣,拉著雲英的手細細打量,看她骨瘦如柴,鼻子發酸,眼淚嘩嘩往下淌,「可憐英姐小小年紀沒了爹,大房媛姐有什么,她也得有,月姐、桂姐都得靠後。」
隨從們暗暗納罕,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傅媛是族長傅老太爺的嫡女,傅月是四老爺自己的親生女兒,傅桂是三老爺的女兒。英姐沒了爹,四老爺可憐侄女,善待英姐,這沒話說,但是比照著媛姐這是不是太過了?
王叔也吃了一驚,他可憐韓氏母女,才會問四老爺的打算,但沒想到四老爺會說出連月姐也要靠後的話來,月姐可是四老爺的掌上明珠吶!
不過想想傅老大和傅四老爺小時候感情很好,兄弟倆從來沒紅過臉,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王叔是無意間碰到傅四老爺的。
湖廣的蓮藕和菜薹馳名全國,武昌府寶通禪寺附近長的菜薹更是貢品,尤其是冬日落雪之後的菜薹滋味最為清甜,老百姓想吃也沒處買,只供達官貴人享用。其他地方也能種菜薹,但味道就是沒有武昌府的好。剛落過雪,傅四老爺押送一船新鮮的蓮藕、菜薹到開封府送人,王叔去碼頭尋人的時候,認出傅家的船泊在那里,大喜過望。
傅四老爺聽王叔說韓氏和雲英在飯庄等候,立馬親自趕過來相認,也不去訪友了,先接嫂子和侄女回家要緊。
互相廝見過,說了些傅老大還活著時的事情,痛哭一場,眼看天色不早,傅四老爺擦干眼淚,吩咐左右隨從准備出發。
他臉上仍有淚痕,雙眼哭得紅腫,但絲毫不減威嚴。
他和韓氏說話的時候,隨從們屏氣凝神,一聲也不吭。等他開口吩咐事情時,隨從立刻上前聽命,極為恭敬。
雲英暗暗道,這個傅四老爺不簡單,難怪他能重振傅家。
韓氏和雲英跟著傅家人出了飯庄。
門口一頂轎子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