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英聽傅四老爺說過,潘遠興以前是定國公府的護兵,定國公出事的時候,他在外地,僥幸逃過一劫。錦衣衛在渡口設下陷阱追捕潘遠興,是為了將保護徐延宗的人一網打盡。
她想起徐延宗曾經說起,他們家的下屬分散各地,只要他們逃出甘州,肯定會有人來接應他,想來那個接應他的人就是潘遠興。
大水沖了龍王廟,潘遠興竟挾持了她,最後落到霍明錦手里。
霍明錦沒殺他。
不僅沒殺,還留在身邊。
看來,霍明錦已經完全掌控錦衣衛,至少北鎮撫司的人全聽他的指派,不然他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包庇潘遠興。
公開處斬徐延宗,就和「殺死」潘遠興一樣,只是用來掩人耳目,騙過崔南軒、沈介溪,騙過深宮里的皇帝,從而保護徐延宗的一場戲。
所以今天公開處斬出現太多古怪之處,完全不像錦衣衛的辦事風格。
霍明錦明顯在等什么人,他把潘遠興帶在身邊,可能是想以徐延宗為誘餌集齊定國公的部下,好為己用。
他利用徐延宗也好,真心憐惜好友的親人保護徐延宗也好……
不論如何,那一刻,傅雲英恍然大悟,法場上的少年,不是真正的徐延宗。
宗哥現在很安全。
沉默謙遜的明錦哥哥,果然還沒有泯滅良知。那個會微笑著幫她保守秘密、小心翼翼扶她下樹的少年,一如往昔。
他只是被仇恨燒紅了眼,行事偏激了一點而已。
這讓傅雲英覺得輕松了很多,好似壓在肩上的重擔陡然間變輕了。
她心中一片明朗,本是合目假寐,因為放下心事、加上前兩天心神不寧的緣故,實在疲倦,又剛吃了酒,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
…………
咚咚幾聲,包廂的門被叩響。
小廝前去應門。
門打開,穿青袍的男人淡掃一眼房內,問:「傅雲呢?」
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嘩啦一片響動,正揎拳擄袖、踩在凳子上吆五喝六的趙琪等人呆了一下,臉上頓時燒得發燙,忙整理好散亂的衣襟,規規矩矩站好。
「傅雲吃醉了,剛睡下。」
趙琪答了一句,看一眼竹絲落地大屏風背後的香榻,「先生,要不要喚起他?」
崔南軒沒說話,舉步往隔間走去。
趙琪想了想,忙跟上。傅雲剛才跑到樓上在幾位貴人面前胡言亂語,可能惹怒先生了,這會兒又醉得不省人事,先生必定不喜,他得幫傅雲說幾句好話才行。人是他帶出來玩的,他就得事事打點好。
香榻前羅帳低垂,微風從罅隙吹進來,輕拂羅帳,影影綽綽的,依稀能看到床上一人側卧酣睡,身上蓋了條落花流水紋薄毯,毯子慢慢往下滑,一角落在腳踏上,堆疊出皺褶。
崔南軒雙眉略皺,走到香榻前,手指掀開羅帳。
榻上少年側身躺著,合目安睡,臉頰紅撲撲的,像染了一層胭脂,懷里抱了只大迎枕,和平日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同,熟睡的姿勢透著股我見猶憐的乖巧勁兒。
這熟睡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人。
崔南軒垂眸看著傅雲,半晌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