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一個知縣一個月的俸祿也才十幾兩。
傅雲章揉了揉眉心,往後仰靠在椅背上,「把人帶進來。」
……
大雨滂沱,庄嚴肅穆的紫禁城矗立在萬丈雨簾之下,洗去金碧輝煌和恢弘氣勢,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和靜謐。
北鎮撫司,審案室。
斑駁的泥土牆上掛滿五花八門的刑具,雨水順著屋瓦縫隙流進室內,牆上漫下一股股黑黃色濁流,潮濕陰冷。
被五花大綁在刑架上的男人低垂著頭,發出微弱的呻、吟聲,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中單,傷痕累累,胸前幾道橫貫的刀傷,深可見骨。
執鞭的力士抬起手,一鞭接一鞭抽向男人,男人疼得發抖,扯動手腳鐐銬哐哐響,呼痛聲卻喊不出來,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嗬嗬響。
他的舌頭被割去了。
審案室外,被人摁在窗前目睹完整場刑罰的戶部使臉色慘白,毛骨悚然。
廊下擺了一張大圈椅,指揮使霍明錦大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凝望雨幕中的山石,錦衣衛環伺左右,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一聲。
審案室里的男人被活活打死了,刑罰結束。
力士松開手,砰的一聲,戶部使癱軟在地。
霍明錦望著廊前垂掛的雨簾,淡然道:「錦衣衛查案,緝捕、刑訊、問罪,無須經過刑部和大理寺,招還是不招,你自己定奪。」
戶部使回想方才那男人的慘狀,抖如篩糠,泣道:「霍大人,既然紙包不住火了,我也沒什么可隱瞞的,說了是死,不說還是死,我願意指認陳閣老,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霍明錦沒看他,道:「你的家人已經送去安全的地方。」
想及往日的風光和如今的落魄,戶部使淚如雨下,但事到臨頭懊悔也無用,他確實利欲熏心,幫著宗室壓榨鹽商,逼死數條人命,如今報應來了,只要能保住家人,他死而無憾。
他手腳並用,爬到霍明錦腳邊,給他磕頭,「先謝過大人了。」
霍明錦回凝望雨幕的視線,對旁邊的緹騎道:「帶他去寫供詞。」
緹騎應喏,拉起戶部使離開。
幕僚喬恆山冒雨穿過庭院,走到廊前,拱手道:「二爺,武昌府那邊來信。」
喬恆山本是武昌府王府的小吏,曾幫助霍明錦抓捕定國公余孽,後來回京做了霍明錦的幕僚,武昌府那邊的事一直是他盯著。
他取出一張卷起來的紙條。
霍明錦站起身,接過紙條,展開看一眼,表情有剎那的凝滯,揮揮手。
周圍緹騎會意,躬身退開。
只有趙弼留了下來,他今天過來等戶部使的供詞,好回去和御史們通氣,讓御史們趕緊上疏彈劾陳陽。
紙條上的字不是李寒石寫的,喬恆山認得李寒石的筆跡,見霍明錦望著紙條,先是怔了怔,然後忽然笑了一下,不由一頭霧水。
二爺從來不笑。
不知道這信是誰寫的,竟然能引二爺發笑。
霍明錦好紙條,問趙弼:「選婚太監什么時候回京城?」
趙弼愣了一下,答說:「差不多一個月後,沈家女已經確定入選,聽說宮里連宮室都打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