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帝,內閣大臣是臣子,還沒入宮就先被臣子壓一頭,以後還怎么驅使群臣效忠自己?
霍明錦並不在接駕的行列之中,他選擇置身事外。
傅雲英早就知道他不會插手朱和昶和群臣之間的角力,他無須討好朱和昶,也無意和群臣作對,只需作壁上觀,兩方都得拉攏他。
霍明錦冷靜而自信的態度讓她放下心來,她就怕他為了她失去理智,和群臣交惡。
朱和昶命鑾駕原地停下歇息。
大臣們在東門前等候,苦等了幾個時辰,等不到新君身影。
禮部官員找到幾位內閣大臣,向他們稟報,朱和昶堅持要從正門入宮,不然就不進城。
他說得很含蓄,其實吉祥的原話是:不讓我們小爺從正門入,那大家就一拍兩散,我們打道回府啦!
王閣老臉色微沉。
新君年紀不大,倒是不好糊弄。
滿朝文武都在東門前等,本以為這個天真的藩王會迫於壓力服軟。
禮部官員急得團團轉,他們負責迎聖駕入宮,但下命令的是內閣大臣,他們沒法違抗閣老,又不敢得罪新君,偏偏不得不夾在中間受氣,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當真是憋屈!
王閣老問汪玫:「傅雲此刻是不是在新君身側?」
汪玫答是。
王閣老把姚文達叫到跟前,「新君年幼,難意氣用事,你過去勸勸新君。傅雲深受新君信任,你曾教導過他,有半師之名,若見不到新君,從傅雲那里入手。」
姚文達並未教過傅雲英,不過因為傅雲章的關系,大家都把她當成姚文達的半個弟子。
聽王閣老如此吩咐,姚文達答應下來。
王閣老又吩咐隨從將帶傷出席典禮的崔南軒請過來,把剛才和姚文達說的話含笑重復了一遍,不過用詞客氣些。
崔南軒俊秀的臉上沒什么表情,道:「下官試試。」
兩個從來不對付的人同乘一輛馬車。
姚文達細細端詳崔南軒,哼哼唧唧了幾句,道:「你還真是不要命,沈黨那些可都是你的舊相識,說判刑就判刑。」
審理案子的差事推到他頭上,他沒有推托,接了,帶著傷處置了一干人等,雷厲風行,毫不手軟。
不止沈黨的人罵他,其他人也罵他,實在是太涼薄了,當年對岳家見死不救,現在對舊相識趕盡殺絕。
崔南軒閉目沉思,不理會他。
姚文達嗦了一通,還是忍不住問:「你的傷全好了?」
崔南軒仍然不回應。
姚文達吹胡子瞪眼睛,「我告訴你,你可別拿老師的身份給傅雲臉色看,他不吃這一套的。他和他二哥不一樣,也只有他二哥佩服你。」
崔南軒睜開眼睛,眼底暗流洶涌,「那他吃哪一套?」
姚文達哈一聲,「你問了,我就老實告訴你,我傻嗎?」
崔南軒不說話了。
馬車到了郊外,遠遠可以聽到旗幟、傘蓋在風中飛揚的颯颯聲。
到了地方,姚文達直接去找傅雲章,打算先從他口中套出點消息,比如新君的喜好、脾性什么的。
吉祥告訴傅雲英,崔侍郎要見她。
她愣了一下,道:「那便見吧。」
崔南軒緋紅官袍底下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下了馬車,被郊外的風一吹,仿佛隨時要摔倒。
但他走得很穩,不論發生什么,他從不動搖,一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