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燃起幾支兒臂粗的紅燭,挪到鏡台前,為她梳妝。
紅燭熊熊燃燒,滿頭如瀑青絲垂下,燈下發絲光澤亮麗,濃密如雲。
鬢發烏黑,愈發襯得臉頰細膩潔白,膚若凝脂。
她望著銅鏡中的女子,竟覺得有些陌生。
自進了書院之後,她沒再穿過女裝。
侍女問她想梳什么發髻。
牡丹髻,芙蓉髻,燕尾髻,荷花髻……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笑了笑,選了個最簡單的小垂髻。
傅粉、抹胭脂、畫眉、描斜紅、塗唇脂,換上紅地織金滿池嬌織綉紋緞襖,泥金四季花緞馬面裙,外面一件對襟飛鳥絹直領披風。
她扣好玉帶扣,站在鏡台前,試著走了兩步。
覺得有些別扭。
習慣了穿寬袍大袖衣,突然穿上女裝,走路的姿勢一時還改不過來,不知道該怎么邁步。
扭頭想叫侍女幫她把鬢邊的簪釵取下來,卻見侍女都呆呆地望著自己。
她淡淡一笑,「怎么,是不是太怪了?」
一開口,聲音清朗,姿態大方,又成了平時的傅大人。
兩名侍女反應過來,忙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小聲道:「公子……不,娘子容色傾城,我們這是看呆了!」
公子平時是男裝打扮,風儀出塵,俊美名聲傳遍京師,如今改穿女裝,只略略一打扮,如吹去蒙在明珠上的灰塵,慢慢透出里頭光華流轉、驚艷世人的好顏色,玉骨冰肌,綠鬢朱顏,眼顰秋水,雲發豐艷,登時平添幾分婉轉明媚,容色清麗,姿若仙姝。
讓人不敢直視,又實在舍不得挪開眼睛。
尤其是公子的一雙美眸,仍然清亮有神,明若秋水,眼波流轉之處,真真是說不出的動人。
傅雲英笑笑,摘下累贅的鍍金簪子、累絲嵌寶對釵,只戴一對金玉梅花,簪一枝素面玉簪。
再看鏡子,她覺得順眼多了。
侍女欲言又止,想勸她多戴幾枝簪釵,但看她鬢發又黑又濃,其實用不著太多裝飾,只戴一枝玉簪,也很好看。
傅雲英抬頭看一眼外邊的天色,天將拂曉,微微透出幾分魚肚白。
女子梳妝還真是麻煩,一轉眼天都要亮了,若是穿男裝,她這會兒早就穿戴好了。
她披上斗篷,系好綢帶,出了屋子。
喬嘉知道她今天要穿女裝,沒敢抬頭看她,腦袋埋得低低的,候在長廊下。
傅四老爺、傅雲章和傅雲啟在外邊等了一會兒,站在門邊小聲說話,聽到腳步聲,同時抬起頭看過來。
院子守衛森嚴,靜悄悄的。
傅雲英跨出門檻,抬起頭。
一陣吸氣聲。
傅雲啟目瞪口呆,盯著她看了好半天,雙手顫抖著去扯一旁的傅雲章,「二哥……這,這是?」
傅雲章面色不變,雙眸望著傅雲英,輕聲道:「是英姐。」
小姑娘長大了,以前那個梳雙髻、穿黃襖綠裙的小英姐,變成眼前明眸皓齒、纖合度的大姑娘,望之如月光潑地,清冷夜色中靜靜綻放的海棠。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傅雲啟的表情實在太古怪了,傅雲英摸摸自己的臉,「很奇怪?」
他又不是沒見過她小時候的模樣,用得著嚇成這樣嗎?
傅雲啟雙眼瞪得銅鈴一樣,嘴巴久久合不上,一臉不可置信。
他知道英姐生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