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朝上誇傅家園子的景致好,讓他們過來看看,他們聽懂皇上的暗示,全部應約前來,卻不知皇上到底想要做什么。
傅雲英向來喜歡開門見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示意喬嘉取來名單冊子。
「有些東西,要請各位大人過目。」
冊子拿到水榭,先給汪閣老看。
汪玫心里早有所感,果然在冊子上看到自己舅舅的名字,舅舅買賄賂當地官員,竟然打的是他的旗號!還把他的字畫送出去當敲門磚!
一剎那間,他冷汗淋漓。
這事和他沒關系,但他現在貴為內閣大臣,一舉一動都牽涉極廣,如果有心人拿他舅舅通倭的事彈劾他,而皇上又不打算保他的話,他只能辭官,才能保住自己的體面。
汪玫像吞了黃連一樣,喉間又苦又澀,他實在太倒霉了,蹉跎多年,雖然次次名列前茅,但總是遇到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倒霉事。終於否極泰來,扶搖直上,並位列內閣,還沒風光幾年呢,又被自己的親舅舅給坑了!
其他人還沒有看到冊子上的內容,但看到汪玫臉色大變,面露苦澀,已經大概猜到這份冊子是什么。
汪玫把冊子傳給旁邊的人。
這人仔細翻看,臉色也變了。
剩下的人也是如此,鎮定的如汪玫,還能繼續飲梅子酒,剩下的寒毛直豎,坐立不安。
皇上是怎么處置那幾家世家的,他們都一清二楚,沒想到他們各自的家族竟然也牽涉其中了!雖說不是什么通敵的大罪過,但這個關頭被人查出和海寇來往,用不著御史彈劾,他們絕對官位不保。
眾人心驚肉跳。
吏部主事冷笑一聲,手中酒杯擲向地面,一聲清脆撞響,「原來這是一場鴻門宴。」
眾人汗出如漿,冷冷看向傅雲英。
她手執酒杯,杯中酒液泛著淡淡的胭脂色,淡淡一笑,道:「大人多慮了,若是鴻門宴,何須如此大周章。」
汪玫看著她,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他不會看錯人,傅雲不至於心狠手辣到要把他們這些人都除掉。
傅雲英手指輕撫酒杯邊沿,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指節纖長,輕笑道:「下官可以向諸位大人保證,這些證據,絕不是捏造的。」
「不可能!」
吏部主事頭一個跳了起來,額前青筋暴起。
他手指著傅雲英,一字字道:「我外祖家乃書香世家,世代讀聖賢書,從我外祖父的祖輩起,年年捐出大筆錢鈔,架橋修路,接濟孤寡,逢災荒年施粥、租,縣里人人稱頌,我們家怎么可能通倭!你含血噴人!」
傅雲英面色如常,道:「唐家確實做了不少善事,可他們用來做善事的錢,卻是為海寇通風報信所得!」
吏部主事臉色僵硬。
旁邊幾個人忙站起來,拉吏部主事坐下,小聲勸他。
這場夏日酒宴,背後的主人是萬歲爺,既然傅雲都把冊子拿出來了,那說明皇上早已經調查清楚,確認無誤,才會把他們叫來,這個時候嘴硬有什么用?
還不如討好傅雲,看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他們寒窗十年,能爬到如今的地位,實屬不易,實在不舍得就這么狼狽離場啊!
傅雲英站起身,環顧一圈,緩緩道:「諸位大人,下官曾在書院讀書,一直記得剛入書院時,先生教過,為什么這么多人要讀書?為了功名利祿,為了光耀門楣,為了建功立業。」
眾人都看著她,神色是贊同的。
她接著道:「先生還說,為了高官厚祿而讀書並不可恥,但讀書遠不止於此,真正的士子,應當有更高的追求,就如橫渠先生所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