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季臻好似踏在雲里。她接了趙偃的旨,僅管她並沒幾分把握。可事在人為,她從來就不是服輸的主兒。何況再呆在澧都,和魏昫繼續糾纏下去,她只會變得更加混亂。與其這樣,她還不如借此機會先離開一段時日。
季臻打定主意,就去了臨岳樓。將今日朝上趙偃對鹽事的提議與林叔商量了對策後,季臻又告知了他下月初的北戎之行。
林叔憂心忡忡,「對北戎人來說,馬兒可不只是家畜,馬兒是像家人一樣的存在。」
「北戎人看重馬,更看重戰馬。如今邊境交惡,小姐你想要買北戎馬種都不容易,更別提兩國馬匹貿易的往來了。」
「林叔你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她寬慰道:「與其這樣擔心我,你還不如先幫我找幾個擅長養馬的師傅,我多做些功課總是好的。」
事已至此,林叔嘆口氣,「你啊、你啊,總是這樣胡來!」
季臻笑道:「也不一定是胡來!等我立了功,母親在天上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林叔慈愛地看她,「除了擔心你過得不好,夫人已經很開心了!」
季臻回到府里,拴了馬就瞅到魏昫在一旁等她。季臻步履不停,只做沒看見。
魏昫忙跟上來問:「臻臻,陛下說的事,你應了嗎?」
季臻加快步伐,男人跟著她寸步不離,季臻不耐煩道:「應了又怎樣?」
倒在魏昫意料之中。盡管他並不想季臻在這時離開,可她這時去北戎,至少能讓他放心一些,她和紅玉之間暫時不會再有聯絡。
「太仆寺的劉少卿手中有一本相馬經,是他親自編寫,只是還未成書。」
季臻心中記下,魏昫又道:「我已讓魏青提前搜羅了些資料,等下就給你送過去。」
季臻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入夜,季臻在書案旁謄抄筆記,靈櫳敲了門道:「小姐,前面送了些養馬的書來。」
「讓他送進來吧!」
靈櫳卻沒了下文。
「怎么了?」,季臻抬頭問。
靈櫳雙眼朝外一瞟,做了個鬼臉,「是他自己送來的。」
季臻皺了眉,難怪沒有提前讓魏青送,原來魏昫是打的這個主意。
「把書放下,然後讓他滾!」,季臻朝著大開的門說道。
就這樣一直忙到出行之日,季臻才終於見到了陳醞甫。這些日子她也曾上門拜會,只是都吃了個閉門羹。去了幾次,季臻估摸著他不願見她,也就懶怠得去了。
陳醞甫坐在馬上始終越過她一頭,季臻也不介意,緊緊跟在他身後。算下來已有六年多沒見面了,季臻掃他一眼,繼續看向前方。
出了宛城,人煙逐漸荒蕪,再往前去數十里,穿過塔干沙漠就能到達北戎邊境。
季臻只覺從頭到腳都輕快許多,她揮動鞭子,騎著赤電加速前行。寒風刮起衣袖,吹得人臉上凜冽的疼,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吐出時已是一片火熱。
陳醞甫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爆了粗:「媽的!又發什么神經!」
他忙策馬跟上,跑得汗流浹背才趕上她。就這樣又跟著她疾行了一路,女人似才察覺到他。
季臻笑著長吁一聲,減了速度。
陳醞甫暗想,這第一句話她會說什么?結果等到大部隊再次跟上,季臻仍是一句話也沒說。
夜里,陳醞甫是被凍醒來的,他從馬車上下來,想去火堆邊烤烤,就看到了不遠處站在星空下的女人。
陳醞甫盯著她,一口口喝完了水囊里的水。他起身朝她走去。
「還沒睡?」,他終還是先開了口。
季臻淡淡掃他一眼,「嗯。」
良久的靜默,直到天空變成魚肚白色,季臻伸了懶腰,「我先回去梳洗了。」
「好。」,男人狀似狀似漫不經心,心中卻已懊惱得不行,他再也不要先開口和她說話了!
已進隆冬,沙漠里的日頭熱得人仍是汗流浹背。季臻驅馬在前,駝鈴聲響,鳴沙朔風,不遠處有一隊人馬,仔細看像是北戎的商隊。
過了半晌,兩路人馬逐漸匯合。那隊伍末,有個騎著駱駝紅發碧眼的女郎,旁跟著個胡女,像是主仆二人。那女郎戴著面紗,頻頻後望,直到掃過陳醞甫才停下。
到午間搭火造飯時,女郎派仆下送了酒和肉來。陳醞甫直接拒絕後,那女郎竟親自來了。是個十五、六歲的胡女,她一頭微卷的紅發讓季臻不禁想起瓔珞,女人的瞳仁也是碧油油的,她有些羞澀地行過禮後,鼓起勇氣向陳醞甫道:「大…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我…我想請大人和大人的朋友一起吃點…好的。」
她結結巴巴說完,就紅了臉,局促地看向地。
「你是誰?」,陳醞甫警覺。
「我…」,她慌忙抬頭,卻被男人臉上的嚴峻嚇得更加緊張,「我是…我…」
陳醞甫眉頭皺緊,賀若茹茹又急又害怕,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么。
「姑娘還是請回吧!」,陳醞甫說完走到守衛旁耳語了幾句,守衛連忙趕來像是一尊門神擋在了嬌小的胡女前。
「怎么了?」,季臻好奇問。
「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知道我們的底細。」,陳醞甫轉頭問領路的向導,「明天這時能出這片沙漠嗎?」
「回大人,不出意外,按這個速度,明日午時就已經到北戎地界了。」
可到傍晚,卻刮起一陣風。黃沙漫天,日色也被吹黯幾分。
「大人,恐怕要起沙暴了,得趕緊找地方躲一躲。」